第四十章 以吻封缄

沈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锁在那个低垂着头的小太监身上,试图从那有限的视野里辨认出蛛丝马迹。

「是不是他?到底是不是他?」「萧承昊你最好已经溜了!你要是真敢留在这儿还被认出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就在她内心疯狂祈祷之际,酆沉却已缓步踱至那小太监面前。

“抬起头来。”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小太监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似乎极为畏惧,缓缓抬起了头。

一张清秀却完全陌生的脸映入眼帘。眉眼低顺,带着宫中底层奴才特有的惶恐和卑微,与萧承昊那张俊朗中带着几分不羁的面容毫无相似之处。

沈瓶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实处,差点腿软得站不住。

「不是他……还好不是他……」「吓死我了……真是自己吓自己……」

她悄悄松了口气,后背却已被冷汗浸湿。

酆沉打量了那小太监片刻,眼神深邃难辨,随即似是失了兴趣,淡淡地挥了挥手:“退下吧。”

“谢陛下恩典!”小太监如蒙大赦,连忙磕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仿佛慢一步就会脑袋搬家。

酆沉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沈瓶身上,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爱妃似乎……很紧张?”

沈瓶心里一咯噔,连忙垂下眼睫:“臣妾……臣妾是见陛下突然问话,怕底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陛下。”

「能不紧张吗?!差点以为要上演捉奸现场了!」「这暴君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在试探我!」

“是么?”酆沉不置可否,迈步继续沿着庭院的小径慢行,“朕还以为,爱妃是认得那小太监,生怕朕发现些什么。”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沈瓶心上。

「他知道了!他绝对意有所指!」「他在怀疑我和宫里的太监有染?还是特指萧承昊?」

沈瓶只觉得头皮发麻,强笑道:“陛下说笑了,臣妾整日居于东配殿,所见不过是关嬷嬷、双喜等几个贴身伺候的,哪里认得那些洒扫的粗使太监……”

“哦?”酆沉脚步未停,目光掠过一旁开得正盛的芍药,“可朕怎么觉得,爱妃方才看那太监的眼神,颇为……专注?”

沈瓶:“!!!”

「专注?!我那是惊恐好吗!」「这暴君的眼睛是尺吗?这都能看出来!」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猫爪拨弄的老鼠,无论怎么躲藏,都逃不过那双锐利的眼睛。

“陛下……”她声音带上了一丝委屈的哭腔,试图用柔弱掩盖心虚,“臣妾只是……只是见陛下突然关注一个低等太监,心中好奇,多看了两眼罢了……臣妾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怎会……怎会与那些阉人有牵扯……”

说着,她甚至抬起袖子,装作擦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酆沉侧眸瞥了她一眼,对她这番“情真意切”的表白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是朕多心了。爱妃如今身负凤命,眼光自是不同寻常,寻常男子……乃至阉人,又岂能入眼。”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认同,却又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讽刺。

沈瓶只能硬着头皮接话:“陛下明鉴……”

两人一时无话,沉默地走在夕阳余晖下。气氛诡异得让沈瓶几乎窒息。

她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侧脸线条冷硬,神情莫测,完全猜不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这种未知的恐惧,比直接的威胁更令人煎熬。

「他到底想干嘛?就这么散步散到地老天荒?」「还是说,他在等什么?等我自己露出马脚?」

就在沈瓶胡思乱想之际,酆沉忽然又开口了,话题跳转得让她措手不及:

“说起来,爱妃入宫也有些时日了。觉得这宫里……如何?”

沈瓶一怔,谨慎地回答:“宫中……自是极好的。陛下和太后娘娘仁厚,姐妹们也和善,臣妾……臣妾很是知足。”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官方回答。

「好?好个屁!天天提心吊胆,跟玩扫雷似的!」「要不是为了活命,谁愿意待在这吃人的地方!」

酆沉仿佛听到了她内心的咆哮,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是么?可朕怎么觉得,爱妃似乎……并非真心喜爱这宫闱生活?”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目光如炬:“朕瞧爱妃,更似一只渴望飞出牢笼的雀鸟。即便给予再精美的笼舍,再可口的食水,也终究……意难平。”

沈瓶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他……他竟然说中了她的心思!

「他……他怎么知道?」「读心术!绝对是读心术!」「完了完了,这下彻底暴露了!」

巨大的恐慌席卷而来,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酆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看穿。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酆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了许久许久,久到沈瓶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拖下去处死。

最终,他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仿佛错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可惜,”他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沈瓶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意味,说出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既然入了这笼中,便再也……飞不出去了。”

他的指尖很凉,激得沈瓶微微一颤。

“爱妃,”他收回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安分守己,做好你的懿美人。不该有的心思,趁早断了。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话语都更令人恐惧。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朝着东配殿外走去。

“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爱妃……好自为之。”

这一次,他没有再说“晚些再来”,但那句“好自为之”,却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套在了沈瓶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