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我孟羲,难道不正是绝配吗?

萧夫人朗声一笑,扬声道:“章嬷嬷!快去将老霖当年亲手为我酿的那坛‘醉日香’取来!今日天恩浩荡,今日合该痛饮一番!”

“是,夫人!”

章嬷嬷眉眼带笑,脚步生风地去了。

萧夫人一把拉住陆昭若的手,力道爽利却不失温暖:“好孩子,今日你居首功!定要尝尝你伯父的手艺——这坛酒他埋了十余年,平时连瞑儿想碰坛口都要挨训呢!”

说着又朝陆伯宏等人挥手:“两位郎君也莫客气,一同来沾沾喜气!”

她顾盼间神采飞扬,竟浑忘了亲生儿子还立在身旁。

王武凑近萧夜瞑,压低嗓子笑道:“将军您瞧,夫人连老将军的命根子都舍得开了!您上回偷抿半口还被追着打了半条街呢……”

本以为会看到自家将军吃味的神色,却见萧夜瞑唇角微扬,眼底漾开一片温澜。

王武诧异地伸手探他额头:“您莫不是醉了?”

萧夜瞑轻挥开他的手,神色端肃如常:“母亲难得开怀,何必计较这些。”

说罢阔步跟上众人。

王武望着他隐现笑意的背影,挠头嘀咕:“这哪是喝了醋,分明是灌了蜜……”

宁安居。

酒香四溢,欢声笑语几乎要溢出屋檐。

萧夫人亲自为众人斟满酒杯,朗声说着自己年轻时候的趣事,引得满堂喝彩。

陆伯宏与孙敬也放下了拘谨,气氛热烈而祥和。

康宁堂。

却如同被阴云笼罩。

烛火摇曳,映照着萧老夫人阴沉如水的面色。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串佛珠,闭着眼睛。

贺氏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为她揉着肩膀,大气也不敢出。

王妙吟更是战战兢兢,端着一盏茶奉到老夫人面前,许是心神不宁,手微微一抖,滚烫的茶水竟泼洒出来,溅湿了老夫人的袖口。

“没用的东西!毛手毛脚!”

贺氏心头一跳,立刻厉声呵斥。

王妙吟吓得“噗通”一声跪下,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姨祖母恕罪!妙吟不是有意的!”

萧老夫人缓缓抬起眼皮,目光扫过跪地哭泣的王妙吟和一脸惶恐的贺氏,叹了一口气。

她摆了摆手,说:“行了。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今日陆氏风头无两,明日便要面圣受赏,你们是怕她借此机会,彻底攀附上萧府,是吗?”

她冷哼一声:“收起你们那些无谓的担心。瞑儿早已拒婚,老身这里,也绝不会点头让她踏入萧家门楣半步。”

“都回去吧,别在我眼前晃悠,让我清静清静。”

贺氏与王妙吟闻言,虽未完全安心,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讷讷地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空荡的堂内,只剩下萧老夫人一人。

她望着窗外宁安居隐约透出的灯火,听着那模糊的笑语,手中的佛珠攥得愈紧,眼底寒意森然。

她绝对不可能让陆氏做自己的孙儿媳。

萧府已经有个名声不好的儿媳了!

戚府。

李念儿慌慌张张地冲进姜氏的屋子,声音里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姨母!现在可如何是好?那陆昭若非但没受罚,明日……明日她就要进宫面圣了!”

她越想越气,口不择言地抱怨道:“看来太后娘娘的话在官家面前也没什么分量……”

“啪!”

话音未落,姜氏猛地抬手,一记耳光已落在她脸上。

“放肆!”

姜氏面色铁青,厉声呵斥,“太后娘娘也是你能在背后非议的?不知死活的东西!再敢口无遮拦,我也保不住你!”

李念儿捂住火辣辣的脸颊,委屈的泪水瞬间涌出,却仍不甘心地辩驳:“可是……可是姨母您之前不是说,太后娘娘听闻流言后很是生气吗?为什么官家还要赏她,还要见她?”

姜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眼神冰冷而清醒地看着她:“蠢货!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她陆昭若干的不是寻常的捐钱捐米!她献上的是倭寇巢穴图!你懂什么是巢穴图吗?”

她逼近一步,语气沉重:“那麟海虽在七海中最小,却是水道最复杂、倭寇最凶残之地!近百年来,多少名将折戟沉沙,连贼巢的影子都摸不到!如今这泼天的大功,是她陆昭若的名字写在上面的!这等功绩,岂是几句后宫妇人的闲言碎语就能轻易抹杀的?”

“那我阿兄的仇就不报了吗?”

李念儿绝望地哭喊起来,“我阿兄死得那么惨……难道就任由她风光无限?”

姜氏看着痛哭流涕的外甥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语气依旧冷静:“哭有什么用?眼泪能让你兄长活过来,还是能扳倒一个刚立下大功、简在帝心的人?”

她按住李念儿的肩膀,声音低沉而充满告诫:“报仇不等于送死!眼下风头正盛,谁碰她谁就是自寻死路,你给我牢牢记住这四个字——来日方长。先稳住心神,活着,才有机会看到仇人的下场。”

孟府。

孟羲斜倚在窗边,听着长鸿低声回报,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人送过去了?”

“是,按您的吩咐,挑了两位颜色最好的,已送到大人院中。消息也……‘恰到好处’地透给后山家庵那位了。”

“很好。”

他摆摆手,长鸿悄无声息地退去。

处理完这桩事,他转身走入内室。

室内静谧,唯有一袭鸦青色云纹锦袍悬于架上,衬着窗外疏影,沉静如水。

孟羲在袍前站定,目光落在其上,竟就此凝住。

一个时辰后。

窗外,长鸿来回踱步,忍不住嘀咕出声:“大郎君对着这袍子,已足足看了一个时辰了……这究竟是何意?”

他终究没忍住,轻手轻脚走进室内,试探着问:“大郎君,这袍子……可是当初在吉州时,陆娘子为托您寻人,送您的谢礼?您当时不是还嫌她心思不纯,颇为不屑么?归途中小人问您要不要处置了,您又说留着。如今挂在此处,今日更是看了这般久……”

孟羲恍若未闻,指尖虚虚拂过袍上精致的云纹,低声自语:“这料子触手生凉,质地轻软如烟,鸦青底色,沉静而不晦暗,衣襟、袖口处以墨线,绣了疏落的“云山纹”与“水波纹”。”

“纹样极尽写意,并无繁复花样,只如远山含黛、流水无痕,低调中见风骨,倒是……煞是衬我。”

他顿了顿,又似回味般添了一句,“眼光甚好。”

长鸿听得一愣,险些笑出声来,大着胆子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调侃:“大郎君,您这……莫不是对陆娘子上了心?”

“放肆!”

孟羲猛然回神,眼底那抹微柔和瞬间冰封,又变回那个厌弃尘世的孟府长子。

他厉声呵斥:“胡言乱语!滚出去!”

长鸿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连忙退了出去。

室内重归寂静。

孟羲独自斟了一杯冷茶,目光投向窗外水阁。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几日前她浑身湿透地搭救自己。

以及……自己情急之下,猛地攥住她纤细手腕时,那冰冷的触感和她瞬间蹙起的眉尖。

他倏然闭眼,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

再次睁眼时,他唇边勾起几分孤峭的弧度,目光重新落在那袭鸦青云纹袍上,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对手对峙。

“谁言世间无男儿堪配她?”

他低声自语。

“我孟羲,难道不正是绝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