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宅斗文里的表妹3
楚柔的声音都在打颤,谢安之站在她身前,看向楚老爹,“姑父。”
他并不擅长撒谎,无论是在皇宫还是东宫,母后会为他安排打点好一切,他只要做一个谦卑温和的太子就够了。
楚老爹知道他有回护之心,只道“她已经大了,不能一味地贪玩,寻常家里这个时候都要做女红,略好些的人家,更是要读书识字,知情识礼,你倒好,仗着我们疼你,天天往外面钻,今日这打你非挨不可!”
说完就冷声道“过来!”
楚柔头一回见阿爹这么生气,这会也不敢躲了,白着脸小步挪到他跟前。
谢安之没有身份去开口,他也很清楚,这是为他好。
楚老爹把楚柔的手拉出来,第一下半点没舍力,抽在楚柔的手心上,掌心顿时火辣生疼,疼得让楚柔当下就哭出来了。
“暴暴,我这么大了还要丢脸,真是够了。”
楚柔一边流眼泪,一边抽噎着不敢哭出声。
谢安之眼看着这一下,在他要打第二下的时候,伸手挡在了她面前。
楚老爹第二下开始就收力了,一时没留意,直接打在了谢安之的手上。
这一下两人都有些尴尬,尤其是楚老爹,他吞吞吐吐半天没能说出话。
谢安之收回手,承诺道“姑父,我以后会看着表妹的。”
楚老爹见他明白自己的苦心,只能看向天真稚嫩的女儿“你以后就跟着表哥一起,背不下书,我就让你娘把的零食玩意儿都给李村的旺儿。”
这种威慑力不亚于原子弹。
楚柔一边抽噎着认错,一边点头。
楚老爹这会又心疼,他把楚柔的手拉过去细看,看掌心红了,原本的严厉早已消弥了,“以后不许胡闹。”
他看了眼谢安之,“你表哥家里就他这么一个孩子,阿楚,以后不许把表哥带到那样危险的地方去。”
楚柔不知道踩水车有什么危险的,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阿爹。”
楚老爹这才把她牵着带去了书房,顺带着也喊上了谢安之“安之,你也来。”
两个人被叫到书房,楚老爹给两人挨个上药,楚柔哼哼唧唧地喊疼。
楚老爹眼睛一瞪“就打了一下,再闹把剩下的都补上。”
楚柔不敢说话了。
谢安之并不觉得多疼,手背上也只是有一道红痕罢了。
让他想起了自己为舅舅求情时,父皇踢他的那一脚。
他以为全天下的父子都是这样,朝上称君臣,后宫中谈父子,可他们这对父子,也从来没有面对面地站在一起过。
父皇也从来没有纵容过他,从没有给他上过药。
那一脚踢在他的肩上,足足三日都未曾消肿,疼得半个月里拿不起东西。
谢安之不可控地眷恋起这片刻的温情。
“你娘在等你们,快去吧。”
楚柔早忘了疼,这会也笑嘻嘻地拉着谢安之去找阿娘。
许凤娘正在晾肉干,见他们俩来了,笑着擦手,“阿楚,安之,你们过来。”
楚柔个子小,许凤娘给她一个小树枝,“坐在这儿赶小雀儿,可不许贪玩,仔细爹阿爹打手心。”
楚柔把掌心摊开给她看“阿爹一点不疼我,都红了。”
许凤娘嗔她“哪个叫你不听话。”
楚柔指着谢安之“表哥还帮我挡了一下呢。”
许凤娘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
然后看向谢安之,将他的手拿起来看,“你姑父不是坏心,你不要怪他,眼下入秋了,各地都有生人走动,山里的土匪也要活动了,他怕你们出事。”
谢安之温声道“安之知道。”
许凤娘想他年纪这样小,却这样守礼,当下就极为喜欢,将一根竹枝递给他“你也帮姑姑看着些。”
两个人坐在竹椅上,日光正好,楚柔坐了一会儿就没耐性,转过头看谢安之“表哥,你的手疼不疼啊。”
谢安之端端正正的坐在她身边,见她眸光关切,便将手递给她看“不疼了。”
楚柔看着他的手背,他生得极白,一点红痕也格外显眼,“那我给你吹吹。”
她鼓着腮,轻轻地吹着,谢安之下意识将手抽了回来,垂着头,脖子都红透了,“不能这样。”
这样的举动过于亲昵,他实在不适应。
楚柔古怪地看着他,只觉得他规矩多。
谢安之不知怎么解释,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句不合规矩。
楚柔就不理他了。
然后想起了宜简给她的东西。
她将椅子边上放着的东西拿到怀里,层层布料下是包好的一把金灿灿的小锁,两指宽两个指节大小,篆刻着漂亮的花鸟。
楚柔不知道宜简给她这个玩意儿干什么,只觉得这锁精致。
“暴暴,这锁要是能卖就好了。”
暴发户扫描了一下,“纯金。”
楚柔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
她还以为这玩意镀金呢。
谢安之见她打量得认真,小声道“你喜欢这个吗?”
楚柔还在生他的气,哼了一声,转过身子不理他。
谢安之头一回这么哄别人,她不理,他也僵坐在那里。
他将自己随身所带的东西上上下下都想了一遍,可要么就是不合适送人,要么容易暴露身份。
谢安之平生头一回落到这样尴尬的境地。
楚柔孩子心性,没一会儿就转过来,把锁给他看“表哥,这上面是什么鸟啊。”
谢安之仔细看了看,“凤凰。”
楚柔故作无知,“什么是凤凰?”
“又东五百里,曰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
谢安之娓娓道来,楚柔头一次听人把文章念得这样好听。
“表哥,你念书真好听。”
谢安之终于找到了合适恰当的礼物,“那我教你读书,好不好?”
楚柔这会有些无聊,“好啊。”
阿翠这会也把织布的架子搬出来了,同许凤娘坐在门边织布。
谢安之拿了一本书,是一本诗经,大概是手抄本,并不全。
楚柔坐在他身边,他念一句,她就跟一句。
许凤娘瞧着两人,尤其是平日里被猫一般的女儿这会儿乖乖巧巧地念书识字,只觉格外的熨贴和诧异。
楚老爹过来时,她给他使眼色,“有安之在家里,她好歹有个女孩样了。”
许凤娘自然是为着女儿的终身大事考量。
既然安之这样识礼,将来考个秀才,留在这里也未尝不可。
楚老爹怎么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思,连连摇头“不成不成,他家里乱糟糟的,伯父不像伯父,叔叔不像叔叔,阿楚那个性子,嫁过去跟老鼠丢猫窝里有什么区别。”
许凤娘不知内情,怨怪道“你都不和我说,我怎么知道。”
口中这样说,还是歇了心思。
楚老爹又怕她还惦念着,想了想,道“我打听了,他家里头早和一户人家定了亲,你可别瞎想。”
许凤娘有些生气,“我就这么蛮不讲理么?”
她冷了脸楚老爹连忙哄她“是我的不是,莫气,我给你赔罪。”
许凤娘哼了一声,眉眼却松了。
“行了行了,去玩你的画吧。”
楚老爹笑了笑,看向并坐的两人,幽幽叹气。
谢安之在楚家住了半个月,作息又跟从前一般,卯时起。
起来之后他就在院子里打拳。
他随楚家夫妇住在一个院子里,房间相对,早先许凤娘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后来才知是谢安之,“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随着相处的时日加长,许凤娘愈发喜欢这个孩子,见他早早起来,也跟着起来。
“安之,打完拳去喊阿楚起来,她喜欢赖床,等会早饭都凉了。”
现下渐入深秋,天色愈发寒凉,许凤娘交代完,又将他的衣服抻了抻,“又高了些,过年我再给你做一身新衣裳。”
谢安之站得笔直,微微低头,任由她动作,“谢谢姑姑。”
许凤娘笑了笑,“客气什么,安之,阿楚心眼好,就是孩子脾气,她惹恼了你,你跟姑姑讲,姑姑有法子治她。”
谢安之眉眼含笑,“阿楚很好。”
他不知道别人家的姑娘私下是个什么模样,却很喜欢楚柔。
许凤娘丈量了他的身量,闻言只是笑“她呀。”
话语中满是宠溺和爱护。
谢安之打完拳,又来敲楚柔的门,“阿楚,起来吃饭了。”
他生得清隽,性情内敛稳重,站在这一方简陋的天地间,竟生出了幽兰翠竹的气韵。
楚柔捂住头,“知道了知道了!”
可人却没动。
谢安之锲而不舍,“阿楚,姑姑给你蒸了蛋羹,你不起来,我就用完了。”
絮絮叨叨的话吵得楚柔头疼。
她腾地一下赤脚下地,开门的动作都带着怨气。
然后把谢安之一把扯了进来,再关门。
接着爬床上去钻到了被子里补觉。
动作之连贯,速度之快,让人惊叹。
谢安之头一回这么进女孩儿的房,颇为不自在地轻轻喊了一声“那我走了。”
楚柔就是捏住了他规矩多的毛病,就等着他走呢。
谢安之得不到回应,垂眸出去了。
然后又站在门口喊。
楚柔坐起来,咬牙切齿,“暴发户,他是不是克我?谁大清早六点起来吃饭!”
楚家之前作息都随楚柔,起得晚睡得晚,从谢安之来了之后,早上五点多就陆续起来了,然后六点半就准时用饭。
暴发户没说话。
楚柔再一次把谢安之拉进来,瞪着他“你干嘛!”
谢安之本就低垂着眉眼,她雪白的脚就那么踩在地上,叫他下意识抬起眼睛,耳根已经红了,“我喊你起来。”
往前十几年,谢安之都没做过这样的事。
楚柔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当下就闭上眼,然后再睁开眼,确认他还在,只觉人生灰暗。
“表哥,你就让我多睡一会儿嘛,我困。”
硬来不成,楚柔就撒娇。
她拉着谢安之的手摇晃着,“表哥,你是最好的表哥,我就多睡一会儿。”
谢安之心尖好似被羽毛轻轻扫了一下,“好。”
眼看撒娇有用,楚柔笑着说了句“表哥真好。”
然后就爬上了床,重新钻进了被窝里。
正当她要继续沉浸梦乡的时候,一阵冷风灌进来,把她浑身的睡衣吹了个干净。
她从被窝里拱出半个脑袋。
房门敞开,谢安之安静笔挺地站在门口。
楚柔呆愣愣的,“暴发户,他在干嘛?”
“发癫?”
谢安之背过身,笔挺的背影格外的引人注目,“我年岁已长,不宜孤身在表妹房中等待。”
所以你就在大冷天把门打开?
楚柔深吸一口气,然后认命地起来穿衣服。
谢安之知道自己又把小姑娘惹恼了。
走在前面的少女连背影都带着怒气,走得极快,他跟在她身后,“我明天晚一刻钟来。”
楚柔停住脚,转身看他“两刻。”
谢安之想了想,“可。”
楚柔这才缓了脸色,又没心没肺地把他挽住了,“表哥,宜简和我说了,他今天要过来。”
“到时候我们一起玩投壶。”
谢安之看着将身子几乎赖在他身上的女孩儿,并没有推开,“好。”
又似不经意,“宜简给你传话了吗?”
楚柔悄悄道“我们用石头传消息。”
谢安之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并不是很痛快。
“石头?”
楚柔把一枚光滑的石片递给他,“我们约好了,每天都在院墙底下看看,要是谁过来,谁就提前一天把石片扔进来。”
她满是得意,“我们挑了好久呢。”
石片光滑,上面还歪歪扭扭刻着一个宜字。
谢安之捏在手中摩挲着,“阿楚好聪明。”
楚柔把石片拿回来,“那当然了。”
吃饭的时候,许凤娘就发现谢安之兴致不高,吃得也不多,“安之,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谢安之看了眼一心吃饭的小姑娘,“姑姑,大概是风吹了头有些晕,等一会儿睡一觉就好了。”
许凤娘想了想,“也好,阿楚,等会你去陪陪安之,要是他发热了,一定要跟爹娘说。”
楚柔莫名其妙被派了任务,恹恹地说了声好。
然后被迫跟着谢安之去了房间。
谢安之和衣躺在床上,眼见小姑娘百无聊赖,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便觉得心里的不痛快烟消云散。
“阿楚,你很无聊么?”
“我念书给你听,好吗?”
楚柔趴在小书桌上把玩镇纸,“不要。”
她这么不高兴,谢安之也躺不下去了。
他走到她身边,“那我教你写字?”
谢安之少有哄人的时候,父皇若是肯抱着他练字,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奖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