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僵尸叔叔(完)
一休大师望着青峰消失的方向,双手合十,叹息声混着停尸房的烟火气,飘在夜色里:“阿弥陀佛!青峰小友…老衲自叹不如啊!”
西目蹲在地上,抓起块石子狠狠扔出去,石子砸在院墙上,弹回来滚到脚边。他闷声道:“臭小子…逞什么能!”话虽硬,声音却发哑——他何尝不想一把火烧了那祸根?可他身后有佳乐要养,有这院子要守,哪能像青峰那样说走就走。
千鹤站在火光旁,衣衫被烤得发烫。他看着东南西北西个徒弟,他们脸上还带着后怕,却也藏着对青峰的敬佩。他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有过“斩妖除魔不问后果”的愣劲,可后来收了徒弟,担了师门的担子,那份莽撞早就被磨成了顾虑。
“人啊,”一休轻轻拍了拍西目的肩膀,“年轻时骨头硬,敢把天捅个窟窿;老了,骨头沉了,身后的影子也长了,想挪一步都得掂量掂量。\我¢的,书^城′ \已\发?布.最!薪`漳\結¨”
他看向七十一阿哥和乌管事离去的方向,那小娃娃气的不轻。“你怕佳乐出事,千鹤师弟怕连累师门,老衲怕箐箐受牵连…这一身牵绊,早就把那股子狠劲捆住了。”
西目没反驳,只是望着停尸房的火光渐渐弱下去,露出焦黑的房梁。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和一休斗法术,在外杀鬼杀僵尸,那时天不怕地不怕,可自从捡了佳乐回来,夜里听着孩子哭,就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拼命了。
千鹤叹了口气,对东南西北道:“收拾一下,咱们也该走了。往后…若有人问起青峰,就说…他己不是茅山弟子。”这话像块石头压在心头,可他知道,这是青峰用决绝换来的生路,他们只能接住。
夜风卷起地上的灰烬,飘向深山。一休望着黑暗深处,仿佛还能看见那个年轻的身影在林间穿梭,脚步轻快,没有半分留恋。
“能斩断牵绊,是福气,也是勇气啊。”他低声道,声音轻得像风,“老衲…早就没这份勇气了。”
院外的虫鸣渐渐恢复,烟火气散去,只留下满地狼藉。众人各自沉默,心里都清楚——今夜之后,有些东西不一样了。,x/l.l¨w.x^.+c~o+m.那个叫李青峰的年轻人,用一把火,烧断了自己的过往,也烧醒了他们这些被牵绊困住的人,什么是真正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义庄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九叔紧绷的脸。他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符纸,指节捏得发白,纸角都被攥出了褶皱。
西目站在对面,头埋得快抵到胸口,双手在袖子里搓来搓去,声音像蚊子哼:“师兄…我没拦住他…那小子犟得像头驴,火符扔出去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秋生和文才原本还凑在门边探头探脑——师哥没跟回来,总算不用被他盯着练功了。可听完西目断断续续的讲述,两人脸上的轻松早没了,秋生挠着头,一脸懵:“师兄…真把那僵尸王爷烧了?就不怕那些官老爷找过来?”文才更是张大了嘴,手里的扫把“哐当”掉在地上:“他一个人跑了?这…这也太厉害了吧!”
九叔没看他们,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茅山宗谱上,那上面有他的名字,有西目的名字,也有青峰的名字,墨迹还新着。他沉默了半晌,喉结滚了滚,才哑着嗓子开口:“师弟…青峰他…唉……”
一声长叹里,藏着多少复杂的情绪。他抬起头,望着房梁,油灯的光在他眼角晃,却没映出半滴泪——他这辈子,除了师父走的时候,就没掉过泪。
“年轻真是好啊…”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点羡慕,又有点疼惜,“就是…他怎么这么狠心啊…师父我……”话没说完,又咽了回去。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背着桃木剑走江湖,遇着作祟的僵尸,管他是什么王侯将相的坟,一把火符下去,烧得干干净净,从不管身后有什么麻烦。可现在呢?前两年任家镇那任老太爷,明明早就看出尸变的迹象,开棺时他手里的火符捏了又捏,最终还是收了回去——他要在任家镇立足,要护着义庄,要看着秋生文才长大,想看着青峰成为一代天师,哪敢像年轻时那样不管不顾?
“师父,”秋生难得正经,“师兄会不会出事啊?那些前清的官老爷,听说狠得很…”
文才也急:“要不…我们去找找师兄?”
九叔摆摆手,终于收回目光,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严厉,只是眼神里的疲惫藏不住:“找什么?他既敢做,就有法子藏。”他顿了顿,从宗谱上撕下青峰的那一页,捏在手里。
西目心一紧:“师兄,你要…?”
“按他的意思办。”九叔声音沉了沉,“茅山宗谱上,再无李青峰这个人。往后有人问起,就说他犯了门规,被逐出师门了。”
秋生文才都急了:“师父!”
“闭嘴!”九叔喝了一声,却没看他们,“这是他用命换来的周全,你们想让他白受这份罪?”
他拿着那页纸,走到香炉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点燃,只是折成个小方块,塞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西目,”他看向师弟,“你回吧,告诉佳乐,让他别惦记。青峰那小子,命硬着呢。”
西目点点头,转身要走,又被九叔叫住。
“对了,”九叔望着门外沉沉的夜色,“你西处走,帮我给茅山同门带句话——让他们多照看着点,要是…要是见着个穿青布道袍的年轻人,别声张,给口吃的就行。”
西目眼眶一热,应了声“好”,快步走了出去。
油灯下,九叔重新拿起那张符纸,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他知道,青峰这一走,前路必定坎坷。可他更知道,那小子骨子里的劲儿,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宁肯断了后路,也不肯让邪祟害人。
“臭小子…”他低声骂了句,嘴角却悄悄勾起一点弧度,“比你师父我,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