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游方道士
他不是不怕——北洋军阀走马灯似的换，但掌权的多半是前清旧臣，这些人最是看重“名分”，自己烧了他们奉为圭臬的“王爷尸身”，无异于打了他们的脸，定会派人西处搜捕。可他更怕的是，这些人找不到自己，转头去为难九叔和西目师叔。
“还好……师父会把我从宗谱上除名。”他摸了摸怀里的半块桃木剑碎片，那是砍在僵尸身上的时候断了的，“没了茅山弟子的身份，他们想拿师门开刀，总少了个由头。”
他握紧碎片，指尖被木刺扎得生疼，却清醒得很。这些年跟着九叔学道，画符、念咒、剑法、步法，该学的都学了七七八八，差的不过是江湖上的历练。以前总被师父护在身后，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自己闯闯。
“到处转转也好。”他笑了笑，转身往更深的山林走去。月光透过树隙洒下来，照亮脚下的路。他记得历史书上说，再过些年，冯玉祥会把紫禁城里的那个“皇帝”赶出去，到那时，前清的余威会散得更快，那些抱着“王爷尸身”不放的旧臣，也就没那么大底气了。￠咸￠鱼￠墈￠书-蛧¨ ¨埂¨鑫^嶵,全`
“等那时候，再回任家镇看看。”他心里盘算着，脚步轻快了些。路过一条小溪，他蹲下身掬了捧水洗脸，冰凉的溪水让他更清醒——现在要做的，是活下去，是长本事，等风声过去，他还得回去，继续跟着师父学道，继续看着秋生文才那两个活宝偷懒被揍。
远处传来几声狼嚎，青峰却不慌，从怀里摸出张护身符，往腰间一系，桃木剑碎片握在手里，眼神亮得很。
“不就是从头再来嘛。”他对着溪水理了理衣襟，“李青峰，走着。”
身影很快融入密林，只留下溪水上的月光，还在轻轻晃。
镇子不大，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两旁的老房子歪歪扭扭，墙根爬满了青苔。义庄在镇子最东头，孤零零地杵在乱葬岗边上，木门上的“奠”字褪了色，风一吹，门板“吱呀”作响，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寒。
李青峰刚把行囊卸在义庄角落，就见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的中年男人凑了过来，三角眼滴溜溜转，上下打量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怀疑：“哟！小道士！你说你会抓鬼啊！”
青峰正擦着桃木剑，闻言抬眼，嘴角勾了勾：“那当然，不是小爷我吹，抓鬼这事儿，小爷我在行得很！”他拍了拍腰间的符袋，里面朱砂、糯米、黄符一应俱全，都是九叔亲手教他备的，至于为啥自称小爷，没办法…你不嚣张点人家都以为你没本事。*躌?4.墈/书_ ¨首\发-
中年男人是镇上张大户家的管家，姓张，这几日被府里的怪事搅得焦头烂额，搓着手道：“那好…我这有单生意你接不接？”
义庄老板在一旁搭话，叹了口气：“张管家，这位小道长是这几日唯一敢接活的了。咱们这镇子偏，有本事的道士哪肯来？前阵子来个自称‘天师’的，夜里去了张府，第二天就卷着细软跑了，连定金都没要…”
张管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那“天师”跑路的事让他没少挨骂，他压低声音：“不瞒小道长，我家老爷宅子里，这半个月夜里总闹鬼。先是后院的井里传来哭声，后来库房的东西自己挪地方，前天夜里，连老爷的小妾都被吓得晕过去了，说是看见个白影子飘在窗台上…”
他搓着手，眼神里满是急切：“价钱好说，只要你能把那东西摆平，老爷说了，给你二十块大洋！”
二十块大洋，这可不是小数目，足够青峰安稳过一年了，当然…如果那张老爷真的给的话。青峰挑眉，把桃木剑插进剑鞘：“白影子？哭声？听着像是怨气没散的游魂。不过…张府是不是动过土？或者…埋过什么不该埋的？”
张管家一愣，眼神有些闪烁：“动土…倒是上个月翻修过后院的花池，挖出来个破瓦罐，管家婆嫌晦气，让下人扔乱葬岗了…”
青峰心里有了数，站起身拍了拍道袍：“行了，带路吧。夜里丑时阴气最重，正好去会会它。”
义庄老板在后面喊：“小道长，万事小心！张府那宅子，早年可是个乱葬岗改的！”
青峰没回头，挥了挥手：“放心，小爷我吃的就是这碗饭。”
青峰跟着张管家进了张府，绕过影壁，就见正厅门口站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锦绸马褂，手里攥着串佛珠，正是张老爷。他上下打量着青峰，眉头皱得像打了个结——这小道士看着也就二十出头，道袍洗得发白，背着把半旧的桃木剑，哪有半分“天师”的派头？比上次那个留着山羊胡、吹得天花乱坠的“高人”差远了。
“就是你？”张老爷语气里带着怀疑，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
青峰没在意他的态度，径首往院里走，眼睛扫过墙角的阴影、廊下的灯笼，指尖捏着张探阴符，符纸安安静静的，没半点反应。他又往后院走，管家说闹鬼的井就在那儿，月光照在井台上，连点阴气凝结的白霜都没有。
“奇怪。”青峰喃喃自语，摸出罗盘，指针稳稳当当指北，半点没晃动。
张老爷跟在后面，见他东瞅西看，不像捉鬼，倒像在打量宅子布局，心里更慌了：“小道长，你这是……”
“没阴气，也没怨气。”青峰收起罗盘，转身看向张老爷，“你家说的白影子、哭声，具体是在哪处？”
管家忙接话：“井边！库房窗台上！还有三姨太的院子！”
青峰跟着他们转了一圈，库房里的货架摆得整整齐齐，三姨太院里的海棠树影在窗上晃，看着确实像人影，可探阴符凑近了，依旧没反应。
“张老爷，”青峰停下脚步，“等晚上再看看吧，说不定是夜里阴气重，才显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张老爷更慌了——这小道士半天没查出啥，还非要等夜里，莫不是真如自己想的，是山里的胡子派来探路的？想趁夜里摸清宅子布局，好来劫财？他悄悄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心领神会，往后院溜去，怕是去叫护院了。
青峰哪能没察觉？他瞥了眼管家的背影，嘴角勾了勾，没点破。反正他是来捉鬼的，只要真有东西，管他张老爷想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