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5. 童养媳 二十四 三合一 孔德想到……

    孔德想到此处, 心里越想越怕,一刻也坐不住,即刻找了马车赶往其他的几位秀才家中, 他一点也不敢耽搁,到了门口后直接送上帖子。等了一刻钟再次敲门,问及秀才不见自己的缘由, 结果无一例外全都说他人品不行。

    到了此刻, 孔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世上愿意做损人不利己之事的人到底是少, 而朱家人刚刚出现过, 不用问也知道, 这事肯定是他们干的。

    孔德明白这些, 浑身从里到外凉了个透, 这五位秀才是他精挑细选后认为可能会帮自己的人,整个县城总共也没有几位秀才,剩下的那些更是想都不用想。

    如果他们不肯帮自己作保,这一次的县试,他多半是参加不了了。

    孔德心里害怕极了,他去了心最软的一位张秀才家中, 试图解释一二, 可惜连门都没能进去, 一直等到深夜,后来下起了瓢泼大雨,门却始终都没能打开。

    完了!

    指望不上了。

    让他绝望的是, 如果没有银子,还可以下一回再考,可得了这些秀才的厌恶,他就没有下一次了。

    兴许可以再等几年, 等到那些新的秀才帮自己作保,但是有这些人帮他宣传名声。新任秀才又怎么可能出手帮忙?

    孔德越想越绝望,恍恍惚惚回了李家。

    李家人住在考场附近,对于县试之事比其他人都要清楚。村里的人连怎么考试都不知道,李家却不然,看到他垂头丧气,李姑娘好奇问:“不顺利吗?你完全可以让那些秀才先帮你写了保书,回头再把银子送上呀,你又跑不了,难道他们不愿意?”

    孔德抹了一把脸,他并没有想和李姑娘之间有什么,说是未婚夫妻,不过是想贪图李家给的便利罢了,有时候这住在别人家,不光是给房费。平时的吃喝换被褥也得有人照顾。他手头的银子不多,能省则省,两人有了感情,这些小事都不会跟他算钱。

    此时在面对李姑娘的这些询问,他顿时恼羞成怒。

    “你就顾着我能不能考,你看中的始终是我的功名罢了。如果我考不中,你是不是就要翻脸了?”

    突然的发作把李姑娘吓了一跳,也引来了李家的其他人。

    李家人看见他对自家姑娘这样不客气,并且他人刚刚进门,不存在自家姑娘把人惹着的情形,这分明就是从别人那里受了气,回来拿自家的姑娘当出气筒。

    一时间,李家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李老头板着脸:“阿德,有什么话好好说。我这个孙女没读过书,但脾气绝对好,你别冲人大呼小叫。这还没成亲呢,当着娘家人的面你就这么凶。成亲了还不知道你会如何对她,我李家又如何敢将姑娘交给你?”

    孔德也知道自己是迁怒,可他很难不烦躁,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了许多,却没有任何办法,不得不接受自己这一次不能参加县试的事实!并且,好像这一辈子都考不了了。

    留在城里,机会多些!

    以前他没打算娶李家的姑娘,只想考中秀才再说,最好是娶一位举人的女儿。如此,未来岳父肯定会倾力培养自己。

    娶朱明瑶,他只是想用朱家的银子。至于怎么甩掉这两个女人,他早已打算,到时就说他功成名就之后会回来接她们,只有他好了,她们才能好……如果两人等不及嫁人最好,如果非要等,就说家中妻子接受不了她们的存在。

    现在他不能参加县试,以前的那些打算通通黄了,此时最要紧的,是抓住能抓住的。他低下头道歉:“对不住,我……我今日遇上了一些事,心情很不好。”

    李家没人说话,明显不接受他这样的解释。

    孔德自顾自继续道:“刚才我去找林秀才,才知道朱家已经去过了,他们家卑鄙龌龊,非说我和那位姓朱的姑娘已经珠胎暗结,甚至是害她落了胎。林秀才不愿意见我,其他的几位也一样,保书……多半是拿不到了。”

    “他们家怎么能这样?”李姑娘急了,“那你回镇上去把朱家人接来跟他们解释呀。”

    “朱家在我们当地算是富裕的人家,脾气不好,我惹不起。”孔德叹气,“这哑巴亏,我是多半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难道这天底下就没有王法了吗?”李姑娘气得眼圈通红。

    李老头皱了皱眉:“不管行不行,总要试一试的,这可事关你的一辈子。我陪你走一趟吧,或者,咱们请几位能说会道的人一起?”

    孔德再次叹气:“我的银子不多,撑不起这些花销。罢了,就当这是我的命。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不能继续科举,那婚事就继续谈,若是介意,我这就收拾东西回家。”

    “你这是什么话?我和你好,也不是为了你的功名呀。”李姑娘满脸不高兴,“你受了委屈,我比你更难受。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是要回去找他们讲道理。”孔德对于李姑娘的回答并不意外,这姑娘和他好了三年,在此之前已经暧昧了一段时间,不可能立即就改了不嫁给他。他立即回房收拾东西,李老头提出一起,他张口拒绝了,“您的好心晚辈都清楚,只是那姓朱的疯子恨我负心,甚至还恨上了李家,如果你们家人出现,她可能会更疯。谁让我倒霉摊上了呢,如果他们不肯出面解释,也是我命该如此。”

    最后一句是让李家人心里有所准备,省得到时发现朱家不来县城后接受不了。

    孔德回了镇上。

    在楚云梨看来,李家太无辜,要是让孔德将他们糊弄过去,李姑娘太可怜。因为这实在不是好人。

    她想着过两天去一趟城里,找个人把实情告知李家,当然如果李家知道了内情,还要把女儿嫁给孔德,她就不拦着了。

    孔德回了镇上,知道的人不多,他一个人找了马车直奔村里的朱家。

    朱家看到他,那是吃人的心都有,尤其是朱明瑶,又哭又笑地谩骂:“你还考么?考个屁,你个混账毁我一生,骗我贞洁,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过好日子。”

    朱家父子脸色特别严肃,朱明跃直接伸手推人:“瞅着不能考试,又想要来哄我妹妹是不是?告诉你,就算家里人愿意,我也不许!滚!”

    “我这次来是有事情跟你们商量。”孔德一脸认真,“我寒窗苦读十年,眼看就能考中秀才了,绝不能在这时候退缩。只要你们愿意出面解释,无论什么样的条件,我们都可以商量。明瑶恨我,不愿意与我再做夫妻,我都能理解。要不,我拿银子赔偿你们吧,你们要多少,开个价。”

    姜氏有些意动。

    朱明瑶却不愿意,她从小到大没有受过穷,不认为银子是必须的。此时她对面前这个男人满心怨恨,恨不能直接拖他去死。

    “做梦!在你眼里,除了功名和银子还有其他东西吗?”

    孔德叹息:“你太急了,我和那个姓李的根本就没有关系,只不过是她……”

    “闭嘴,你是不是要说她是个疯子,和你好了许久只是她一个人的臆想?” 朱明瑶并不蠢,之前做蠢事,不过是太在乎孔德罢了。

    “还不滚,我去借邻居的狗来咬死你。”

    孔德见朱家其他人面色难看,也知道事不可为,只得悻悻离去。回去的路上,他也没闲着,一直在想找谁来说和此事。

    孔家许久没有住人,孔德干脆也去了舅舅家中。

    于是,跟着来的李家人扑了个空,没能找到母子俩,他们也想要在这附近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有执意找孔家人,而是去了镇上的酒楼。

    刚好姚长安来了酒楼,楚云梨陪他用饭,两人没有去楼上,就在大堂里。镇上来了新面孔,楚云梨难免会多注意几分。

    李家祖孙三代问明了菜的价钱后,很爽快的点了几个菜,刚好就坐在二人的隔壁。

    李老头看见姚长安,有些意外。回过头低声跟家人道:“镇上也有富裕的人,你们千万别以住在城里为傲,小心让人笑话。”

    楚云梨目光在几人中那个年轻姑娘的身上一扫,若有所悟,笑吟吟打招呼:“几位是来镇上做客的吗?”

    “是呢。”李老头接话,“我们来投亲的。”

    李姑娘本来想问孔德的落脚处,被亲娘拽了一把。李母见对方是个女子,主动套近乎:“姑娘长得好美呀,我活到这把年纪,都很少见到这么灵性的姑娘呢。”

    楚云梨没把她的恭维放在心上:“你们投在哪家亲,家里没有住处吗?怎么亲戚也没送你们来酒楼?明天我要去城里,要不咱们结伴同行!”

    言下之意,亲戚不懂事,也不用多留了。

    李母摇头:“我们一路奔波,身上狼狈,不好意思今天就上门,总要打理一下。我们家亲戚是下庄村的朱家。”

    就知道他们会打听,楚云梨笑容更深:“这样啊,可是我在朱家住了十几年,没见过你们诶,你们从哪里来的?外地来的吗?”

    李家人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孔德家有些什么人,却不知道朱家,李老头反应最快,好奇问:“你是朱家的姑娘?”

    “不是,我是养女。朱家有一个姑娘,奔着做秀才娘子,已经嫁为人妇却嫌弃夫君是个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子,始终不肯与之圆房,顶着有夫之妇的名声和镇上的孔童生来往……”楚云梨说到这里,仿佛失言一般,伸手捂住了嘴。半张脸被捂住,可眼神里却满是笑意,她毫不掩饰自己对朱家人的恶意,“按理说不该背后说人,我方才是说顺嘴了。你们姑且听听就行。”

    李家人是第一回听到这些事情,个个眼睛都瞪得老大,说实话,这种事别说在村里,就算是在城里也特别的稀奇。

    李姑娘反应过来后,袖子里的手开始发抖:“祝姑娘如此情深意重,那孔童生娶她了么?”

    楚云梨接话:“娶了。一双有情人终于得成眷属,按说接下来就该儿女双全,可相爱容易相守难呀。孔童生要筹银子参加科举,朱家不愿意帮忙,一双有情人已经闹翻了。”

    背后那桌的夫妻俩中的男人忍不住接话:“怎么听说是周家的姑娘没有保住孩子,所以孔家才休了她的?”

    他对面的女子轻哼:“那朱家姑娘又不是自己保不住孩子,她是为了回家偷银子给孔童生参加县试爬太高摔下来落胎的。男人就是无情无义,说什么母命难为,其实就是他自己厌烦了朱家姑娘。依我看,虽然朱家姑娘不知廉耻让人看不上眼。可孔童生更可恶!”

    男人不敢与之相争,赶忙倒茶给妻子赔罪。

    李家人面面相觑,这可真的……意想不到。

    如果只是这位朱家的养女这样说,他们会认为二者之间有恩怨,兴许朱家的养女胡乱编排也不一定。可不接话的这两位明显与他们不熟却还这样说……一个人这么说可能是乱编的,如果个个都这么说,多半确有其事。

    无风不起浪嘛。

    就算是孔德是无辜的,一个读书人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也代表了他不会做人,无论谁嫁给这样的男人,肯定都会特别累。这婚事,得好好琢磨一下。

    李家人不甘心,定好了房间后又出去走了走,在街上偶遇了几个人,这次也不提孔德,只一副好奇的模样打听朱家的事。

    最近镇上议论最多的就是孔德和朱家翻脸,他们有时候都不用问,就能听到路旁的人在说这件事。

    半晚上逛下来,李家人的心都凉了。

    所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并且朱家的姑娘是嫁过来的,最近夫妻俩才闹翻。根本就不是孔德所说的朱家姑娘有病,人家从小到大除了刁蛮一些,霸道一些,脾气不好些,可从来没人说她有疯病。

    孔德撒谎了!

    李家人不甘心,早饭换到了摊子上吃,众人还是这样的一番说辞。他们的心里再没了侥幸,虽然镇上的开销不大,可家里的银子也不多啊,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绝不能在此处浪费。

    吃过早饭,李家人也不着孔德,直接坐马车回了城里。

    孔德好话说尽,软的不行又来硬的,各种办法都使尽了,朱家还是不愿意帮忙。他再不甘心,也只能放弃参加县试。

    当然,他苦读多年,这一次不成,下一次一定要去。虽说希望不大,但他不想认命。

    在城里能够结识其他的秀才,也能结识不少同窗。孔德跟母亲商量过后,慎重将母亲托付给了舅舅,然后再次坐上了去城里的马车。

    这一次,他直奔李家,打算说服李家尽快完婚。

    开门的是李姑娘,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神特别复杂。

    孔德被马车颠了一路,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就想喝口茶,坐下来歇一歇。他是奔着成亲来的,看见李姑娘,瞬间扯出了一抹热情的笑:“可有想我?”

    换做以前,李姑娘会羞得满脸通红。

    这一次李姑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扬声喊:“爹,姓孔的来了。”

    孔德:“……”这是什么称呼?

    当初他第一次上门租房,这家人还客气有礼的称呼他为孔书生,都来往三年多了,却连第一次上门都不如。

    李父从茅房里出来,道:“你去洗碗,这里有我。”

    孔德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肯定是出了事。特么又是谁在后头胡编乱造坏他名声?

    “伯父……”

    李父抬手止住他未尽的话:“别这么称呼,我担当不起。之前说好了的你要娶我女儿,从当初提这件事情到现在已经有三年了,你一直说考中了秀才再上门提亲……”

    孔德立刻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戒指:“这是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是传给儿媳妇的,这一次我上门就是来定亲的。”

    “不用了。”李父看也不看,“我女儿已经和陈家的小子定亲了,婚期定在来年二月,她如今已经是半个陈家人,提亲的话不必再提。说起来也是我们家的不对,收留了你一段时间就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你会读书,人又年轻,前程似锦,我女儿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毛丫头,根本配不上你。”

    孔德:“……”

    他心里特别慌,如果不能跟李家的姑娘结缘,就绝了他到城里长住的路。

    原本他的打算是先搬到城里来,如果实在找不到秀才为自己作保,那就先去找个账房先生的活计干着,或者给富人家的孩子启蒙。

    他更倾向于后者,但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得住下来后慢慢寻摸。这住自家的房子和住客栈完全是不同的花销,他手头的银子不多,住客栈用不了几天就得灰溜溜回镇上。

    “伯父,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指出来,我都可以改,早就说好了的亲事不能变啊,我心里已经将梅子当做了妻子,没有她,我下半辈子怎么活?”

    一番话情真意切,李父不为所动。

    李老头本来在屋中睡觉,被外头的动静吵醒,看到孔德后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捡起门口的扫帚就砸了过来:“你个混账东西,居然还敢来,老子打死你。”

    孔德不想挨打,狼狈逃窜。说起来,他之前脸上的伤都还没好全呢,有些地方还在隐隐发青。

    李老头下手狠,还锤了他两下。

    孔德无奈,只得先告辞。

    大门关上,李老头目光冷冷的回头看自家孙女:“你还惦记着他?”

    李姑娘眼圈通红,摇摇头:“就是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似的被他骗了这么久,以前别人都羡慕我,现在都笑话我眼瞎,真的是……爷爷,不用管我,我哭一会就好了。

    她只是怕丢脸而已,真不是放不下。

    说心里话,她还挺感激孔德人品败坏到这种地步。不然,坏不彻底,她想放会觉得对不起自己这几年的付出,那才真的是要给耽误了。

    “当然不会这么算了。”李老头溜溜达达出门。

    谁还没几个朋友呢?

    孔德当日住进了客栈,想着再去李家求情,又想找活计做,人要做几手准备才从容嘛。

    翌日一大早,孔德就起身了,买了李姑娘最爱吃的点心,打算再登门争取一次。

    结果,就在离李家还有一条街时,忽觉眼前一暗,头被人蒙住,他什么也看不见,然后就察觉到许多人将自己围在中间拳打脚踢。他一开始还求饶喊救命,后来就喊都喊不出来,最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再次醒来,鼻息间满是药味,侧头一瞧,才发现自己被安顿在了医馆大堂中的小床上。

    大夫看他醒了,道:“孔童生,感觉怎么样?”

    孔德:“……”

    他躺在这儿不动都觉得浑身疼痛,尤其是右胳膊,痛到眼前阵阵发黑,简直能不能把那条胳膊砍掉算了。

    大夫继续道:“你的右胳膊骨头断了,两条腿一边断了小腿,一边断了脚踝,可得好好养着。不然,以后会变成跛子。”

    身上有疾者,不能参加科举。

    孔德白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下午,他口中很苦,不知道昏迷的时候大夫给他灌了多少药。他心里庆幸自己还活着,可一想到胳膊腿儿都受了伤,又觉得还不如死了。

    右胳膊受过伤,写字肯定不如以前。脚踝伤了……肯定会跛,只看严不严重而已。

    没有东家会请一个腿脚不灵便的人做账房先生,那他就只剩下去富户家中帮孩子启蒙这一条路。可惜他只是童生,如果是秀才,这辈子也不用发愁了。

    大夫凑了过来:“你醒了?”

    孔德嗯了一声:“多谢大夫救我性命。”

    “不用谢,受伤后昏倒在外面,有人送了你过来,我也认识你。身为医者,不能见死不救,何况我们还有几面之缘。”大夫笑吟吟,“今日的诊费和药费一起一两银子。”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大夫补充道:“主要是给你正骨的费用高,你是读书人嘛,身上不能有疾。哪怕知道不可避免,老夫也还是想尽量让你恢复得好一点。我正骨的手艺不如师兄,特意让小徒弟去请了师兄,这其中有六钱银子是给师兄的诊费,我这边给你上了不少药膏,又喂了你两副药,接下来还有四副药你自己带回去熬。”

    孔德经常来往城里,知道这价钱是真的不贵。可是,他也是真的拿不出来。

    “多谢大夫为孔某着想,只是这药费……我拿不出来,要不,我留在这里帮你算账?”

    大夫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孔童生,您别跟我玩笑,这一点也不好笑,那六钱银子可是我给你垫付的,你再没钱,药钱总要给我吧?这样,给我九钱银子就行。”

    孔德用没断的左手在身上掏了半天,只拿出来了一钱多银子。

    “我只有这么多,实在对不住。”

    大夫:“……”

    “你这,我可以将你送去衙门的!”

    孔德苦笑:“容我想想办法,麻烦你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想把这把银子筹来。”

    大夫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却不知道孔德让药童将自己抬出医馆,送去了靠近城门的那几条街,当时他是进了客栈,转头他就让客栈里的伙计把自己送到了回镇上的马车上。

    镇上到城里挺远的,就不信大夫会为了这点银子跑去找他。

    当然,他欠着这么大一笔钱,以后大概是不能来城里了。来了也得悄悄的,不然就得沦为阶下囚。

    孔德是真觉得自己时运不济,特么的这都是什么事嘛。

    *

    孔德被人打断了腿送回来的,他是想让马车直接将自己送去舅舅家中,可惜那个车夫不愿意。

    没法子,他只得让车夫将自己放在了孔家的院子之外,看到他动弹不得,倒是有好心人去告知了孔母。

    孔母得到这个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来人信誓旦旦不像玩笑,急忙赶了回来,当看到浑身绑着白布,到处渗着血迹,周身都是泥土的儿子,她心神大痛之下,看不清脚下的路还摔了一跤。

    “儿啊,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孔德没想过报官,也是他能猜到,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朱家就是李家干的。而他对两家人做的那些事根本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如果报了官,这些事肯定的大白于天下。

    他的名声已经很不好,可经不起再毁一次。要么他想法子报复回去,要么就吃了这个哑巴亏,当做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想要报复,也得先养好伤再说。孔德面对母亲的哭求,苦笑道:“娘,儿子不孝,让您失望了。”

    孔母哪里舍得苛责儿子,一边让人家儿子抬进门,一边让人去请大夫,又忙着打扫屋里屋外。干活的时候还没忘了破口大骂那幕后之人。

    “杀千刀的,狠毒成这样,活该断子绝孙,活该娶那个寡妇做儿媳,一家子活该吵吵闹闹不得安生,最后不得好死……”

    她不知道儿子在城里的事情,只以为是朱家找人把儿子打成这样的。因此,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的骂朱家,却句句都暗指朱家不干人事。

    这番话很快就传到了朱家人的耳中。

    朱明瑶还在坐小月子,最近姜氏已经在跟村里打听年轻的后生,想要给她再说一门亲事。其实朱明瑶不反对再嫁,爹娘虽然对她不错,可只要生气了,对她是想骂就骂。

    这家呆得太窒息了。

    她想着,嫁一个刘大山那样的也不错。

    凡事都依着她,让着她,她还能随时带着夫婿回来吃饭。

    可惜,这只是她以为的,现如今村里愿意娶她的人总共只有五六个。其中有三个家里穷得连成亲的屋子都没有,她答应嫁了,那边还得重新盖房,这也算了,嫁过去后是兄弟几个同时住在一个院子里,想要单独开火,那得等到长辈百年之后。

    这三个穷得叮当响的男人直接不考虑,说难听点,他们答应娶朱明瑶,就是看中了朱家的银子。

    剩下的两个男人里有一个已经成过亲,家里带着俩孩子,她嫁过去是给人做后娘的。这朱明瑶肯定不能干啊。

    最后那一位,家里人口简单,只有母子二人。且母子二人已经相依为命多年……姜氏一听到这个,就想起了孔母不让儿子儿媳住一个房的奇葩做法,只觉得头皮发麻。当她看到那个年轻人娘里娘气,身高还不如她,瞬间明白这男人二十岁还娶不到媳妇的原因了。

    或者说,愿意娶女儿的那些男人,都有各种毛病。不同的只是毛病的大小。

    姜氏心热的跑了几天,整个人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似的。

    她对于女儿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心里很不高兴,在看到那些男人之后,这份不悦愈发深厚。于是,这些事情她一点都没瞒着女儿。

    朱明瑶气得险些吐血,特么的,她再不济,也轮不到被男人挑剔啊。

    “不急,慢慢找!”

    姜氏倒是想快点找,得找得着啊!

    其实,她心里还有个主意,隔壁的刘大山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带着村里人在山上干活,工坊已经建得差不多,山上到处栽满了果树,接下来要平整路面。那可是一座山呀,工坊大大小小十几个,道路纵横交错,想要平整完,至少也得几个月。

    刘大山很珍惜自己的这份活计,他不用跟别人似的,从早到晚累死累活,大半的时候都按着东家的意思给底下的工人派活,主要是查验有没有建好。每天跑来跑去虽然要走不少路,却比那些正经干活的人轻松不少,关键是这活儿有面子呀。上下村的人看见他,那都热情得很。加上刘母在厨上做饭,想要与她拉近关系的人很多,母子俩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打招呼。

    以前村里人还嫌弃刘大山木讷,尤其刚和朱明瑶和离那段时间,还有人笑话他守不住媳妇。现在早已经没人在他面前提这事。

    有人想要讨好他,故意说起朱明瑶如今的惨状,他不爱听,阻止过两回后,就再没人说了。

    这般如鱼得水,既赚了银子,又赢得尊重。刘大山特别看重手里的活,为此,哪怕有人试着提出相看,他都拒绝了。

    他想的是忙过这一段时间,山上的活最多一年怎么都干完了,那时候再慢慢说亲。

    落在姜氏眼中,就是这个女婿还没放下女儿,每天忙忙碌碌麻痹自己。那是她之前为女儿精心挑选的人,如今看着,比原来更像样。她早就想跟女儿提了,一直没找到机会,此时看女儿为了婚事烦心,试探着道:“大山还没成亲,听说有人提出议亲他都给拒绝了。其实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从来不打媳妇,又能带着你单独住,他那个娘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跟你隔得远……”

    闻言,朱明瑶有些恍惚。

    她以前看不上刘大山,耻于与他亲近,去街上时都不愿意跟他同行。结果兜兜转转一场,她发现刘大山竟然是自己如今能够得着的最好人选。一时间,心情复杂无比。

    比起跟孔德在一起时说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海誓山盟和做的美梦,确实跟刘大山一起的日子要踏实些。

    两人做夫妻的大半年里,爹娘不会对她的日子指指点点,从来不说她,还经常叫她回来吃饭,一家人亲亲热热。刘大山对她百依百顺,甚至帮她洗衣做饭。

    “娘,你想说他是为了我才不议亲的?”

    姜氏也不太确定,毕竟刘母每次见了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刘大山倒是还行,见面了还会打招呼。

    “要不我去问一问?”

    朱明瑶沉默。

    姜氏一瞧,就知道有戏,劝道:“瑶儿,人一辈子短短几十年,眨眼就过了。别贪图虚名,还是实惠要紧。你往上够,永远都是讨好别人,自己过得累。往下就容易了,完全是随心所欲,想怎样就怎样。”

    朱明瑶经历了这么多,心知母亲的话有道理。最后的那点不甘愿尽数散了,点点头道:“你去问吧。如果可以,等我小月子坐完我就搬过去住,也不说什么摆酒的事,这一次,我会踏踏实实与他过日子,会尽快生下孩子。”

    姜氏得了准话,特别欢喜。傍晚时等到刘大山回来,避着人敲了隔壁的门,两家商量好了,让刘家上门提亲……自家好歹是女方,该有的矜持得有,不能上赶着。

    开门的是刘大山,他正准备洗漱,刘母看见她,冷哼一声:“大山,快去洗洗,一会儿水冷了。你磨蹭什么,不累?”

    刘大山没理会:“伯母,有事?”

    姜氏有些尴尬:“瑶儿天天在家哭,说后悔了,大山,你能不能过去看看她?”

    刘大山的脸都黑了,他哪里不明白姜氏的意思,当即拒绝的话都懒得说,直接甩上了门。

    门板险些撞着姜氏的鼻子,她浑身僵住,很快脸色变得特别难看。

    很明显,刘大山没娶,根本就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心里正烦呢,才走两步就遇上了另一位邻居。和刘家闹翻之后,她和隔壁的大娘来往颇多,此时大娘一脸神秘兮兮,扯了她到旁边:“孔德在城里被打了,要死不活的抬回来,他娘天天在院子里骂,骂的是你们家欸,那意思好像是说你们家雇人打她儿子。”

    姜氏瞬间气得头顶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