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流水叮咚:基础教学，一场春雨......

以筑基后期为分界线，明水峰修士形成了非常明显的两批。一批目光刁钻，一眼看出傅长宁和陈湘打斗时问题所在。一批眼神清澈且茫然，只能降低存在感，弱弱听大佬们发言。

文淼属于后者，她能看出来，傅长宁出手的法术并不弱，换成是她来，是绝对接不住的。可陈湘轻轻松松，看起来也没怎么使劲，就破除了。

是筑基中期比之初期，多了一重灵炁变化的缘故吗？

仅仅一层，差距就如此之大？

文淼想不大通，心里却觉得，绝对不止如此。

台上。

傅长宁再用行云布雨时，陈湘几乎不等她用出手，只看她的起手式，就已经做出了应对。

苍黄的水浪从她身侧涌出，在附着到行云布雨那一片滔天海浪上时，如同粘稠沉重的黑色油体，悄无声息吞噬着其中的灵炁。

傅长宁习以为常地躲避，同时，漫天黑色镜面成形，破碎那一刻，锋锐而本质为水滴的碎片，叮咚一声跌落，朝陈湘攻去。

这是傅长宁用得再习惯不过的连招，陈湘也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次，面前的师妹施起法来仿佛没有尽头般，一个接一个。她先前因为没跟上，吃了几回亏，眼下便做好了准备，预备一口气送这位师妹下台。

忽而，陈湘脚步一顿。

先前吸纳回来的灵炁中，仿佛传来了清晰的水流流动声，像是清晨水珠从荷叶上滑落，砸入深潭，又像是溪流潺湲着在向前，清澈的水一叠叠、一层层往后拍打着细碎的浮沫。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的好多个回合里，黑色镜面那一招，是没有那一声流水叮咚响的。

陈湘反应很快，那些被吸纳回来的灵炁瞬间被她舍弃，一层细细浮起、如灰尘般的黄色如一抹纱，轻柔，却在瞬间，刚猛迅捷地切割而去！

需得放得极细地去观看，才会发现，那纱其实是一层薄到了极点的水。

而它对面，则是失控后，再次汇聚起来的行云布雨，但不同于先前那种气势汹汹、席卷一切的架势，此刻的它看起来只有一长条，骤然向陈湘扎去，在半途上和“轻纱”撞上。

接着，被切割成无数水液，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陈湘却依旧没放松警惕。她原本的连招被打断，且傅长宁已经在之前的回合里，充分了解了她的出手风格，她却对这突兀出现的能力，一无所知。

那些镜面碎片先前被她避开，此刻碎落了一地，陈湘心生提防，离远了那几块地方，同时再次出手，准备将它们全部毁掉。

她的直觉是对的，就在她出手下一刻，那些镜面，配合着跌落在地的水珠，再次涌出，如珠链般，喷涌着朝她袭来。

陈湘因为出手及时，避开了大半，仅剩的几重“珠链”，在困住她后，也被她崩开。

再看对面，一身青裙的姑娘神色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她却从她眼中看到了一抹遗憾。

这是陈湘第一回吃瘪，局势的骤然变动，让台下起了一层轻微的骚动。

容新竹此时还不确定，等到两人又打了一个回合，她的语气已是肯定句。

“她在边打边跟陈湘学。”

傅长宁虽然修为已至筑基巅峰，但先前的灵炁使用，和练气时根本没什么差别。加上她使用的都是练气期的法术，容新竹只能猜测她入内门还不久，没来得及学这些。

毕竟众所周知的，灵炁变化是要和法术对应、或者说相适应的，不是说领悟了变化，就能瞬间发挥出来，需要一次次的重复练习。

而这个过程，自然是筑基期的法术更好对应上，二者本就是配套的。

相比较而言，练气期的法术中，拥有精妙变化的很少，大多直来直去，凭力大唬人，要将它融合进去并不容易。

傅长宁既然选择了练气期法术，只能是还没掌握。

结果傅长宁，居然在跟陈湘的打斗中，一点点将筑基期的灵炁变化，运用在了原先练气期的法术当中。

容新竹眼光毒辣，即刻便看出了，傅长宁应该是已经在逐渐掌控这一重变化，但还不够了解，又或者说没个参考对象，也没有实战过，联系不起来。

眼下对照着陈湘的用法，照猫画虎的，就也跟着用出来了。

她先前的节节败退，只怕一直在为这一招做准备。

“还要继续吗？”

文庆折同她传音。

傅长宁本身实力和战斗意识都不弱，先前都能稳住，这下更别说了，这样长久地僵持下去，大家颜面上都不好看。

容新竹也是当机立断的性子，本想宣告结束，忽而一连收到好几道传音，都是和她同一师门的师弟师妹。

她滞了下：“继续吧。”

容新竹是她师父的开山大弟子，手下师弟师妹已经超出十指之数，偶尔师父不在时，便是由她给师弟师妹教学。但也许是她方法生硬，只会用不会教，哪怕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进展都寥寥。

但方才，好几人都反映，他们突然就看懂了，明白她以前讲的一些话什么意思了。

——原来傅长宁用的练气期法术，他们大多也学过或者有过了解，更能看出其中细微的变化与不同，一法通，万法通，一下就有了新思路。

容新竹回头看，果然外圈许多弟子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傅长宁的施法上，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连先前的闲聊八卦，内涵她跟文庆折的声音都没有了。

素来灵炁变化，没有教学可言。讲究一个词，自己悟。就算有些师门开小灶，教不会的就是教不会，听懂了也用不了，这是第一个公开，用最基础、大家都知道的练气期法术演示的。

且演示之人和他们一样是新手，一开始也不熟练，而后在一遍遍的重复中，不停修正，改掉错误。

只要跟得上，看得懂的，这无疑是一场极致的基础教学。

陈湘并非专攻灵力持久这一道的，她的每一道法术都极为消耗灵炁，能够坚持高强度斗法小半个时辰，已经是极限。可眼看着灵力不断消耗，却没有得到师姐的任何提示或者传音让她停下，只得深吸一口气，坚持了下去。

这场斗法的时间最后定格在三刻半钟。

傅长宁主动停下，一拱手：“师姐，承让。”

体内灵力已经见底的陈湘深深看了她一眼：“承让。”

转身，缃黄色衣袂翻飞，下了台。

傅长宁抹掉额间的汗。这一场，哪怕陈湘把修为压制在和她一样，并且后期灵力不济，她依旧没有把握战胜她，陈湘手中术法诸多，且变化多端，除非耗至最后一刻，否则她不可能赢。

这还是没用任何法器的陈湘，筑基几十年，陈湘和法器的配合只会远胜过她。

她唯一能用的，大概就是取巧的灵炁变化，她的第一重变化以流动、生长、生生不息为主，用的又是练气期的法术，几乎谈不上灵力消耗，可以无限制地拖下去。

台下的容新竹，已经将月牙法器收了起来。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先前的问题。”

“水系，仅仅只是如此了吗？”

“如果按照普遍意义上的理解，是。”

场上爆发的骚动，一时比傅长宁先前提出这个问题和承认自己不是明水峰的，还要大。

许多人错愕地望向前排的容新竹。

容师姐在说什么？？

她还记得自己是明水峰这一代的筑基期领头人，最有希望在五十年内结丹的人选吗？自己质疑自己的路？

文庆折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没料想到今日局势会发展到这一步。他原先想的是，等傅长宁坐下，借这个机会，让几个师弟试试她。不需要真的斗起来，光一个座位，已经是水系法术运用的极大讲究。

没成想，傅长宁根本不上当，人都快坐满了，才挑了个位置，还是在第三圈的边缘。

论道会已经快开始，文庆折自然没功夫为了这点小心思再去折腾。

不若等到结束后的自由探讨环节，再试试她，那时候才是见真章的时候。至于在此之前，傅长宁不愿发言，他总不能强制把她挑出来。

没成想，还没到那个环节，傅长宁自己先跳了出来。又出了容新竹这档子事。

这一个两个的，这是做什么？

上赶着给自己找骂吗？

容新竹在全场扫了一圈，冷如冰块的目光和强大的气势，瞬间让场上安静了下来。

“就普遍意义而言，水系确实不够强，它能强的任何理由如你所说，无一不需要搭配其他。需要考验人的悟性，对法术的理解，高超的灵力储备。这些都是顶级天才才具备的能力，不像火系与金系，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火球术，都拥有高强的杀伤力。”

“这是练气期一个相当大的局限性，哪怕到了筑基，很多人思路还是转不过来。更有人，早在练气时，就因此定下了自己辅助、不擅正面作战乃至疗伤的路子，往后扭都扭不过来。”

容新竹说这话时，她有几个师弟师妹羞愧地低下了头。

“但，这只是普遍意义而言。”

“因为修士衡量的标准，就是正面斗法强弱。”

“我个人并不认同。”

容新竹上了台，傅长宁让开一个身位，见她手中多了一捧水，再简单不过的一捧清水。

她扬手一挥，一小把清水落地，草木生长。

傅长宁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她好像没看到木系灵力的涌动。

草木很快枯黄。

又是一挥，如观音座下玉净瓶里洒下的甘露水，那株小草再次旺盛起来。

水顺着泥土，渗入地下，很快同其他水源汇聚，开辟了一条浅浅的，近乎只有一寸宽的细小河流。

有虫蚁从旁边爬过，喝了一口水。

这股水再次渗下，这回融入了地下的暗河，顺着暗河的河道，一路奔向岛外的千岛之湖，乃至更远处的大江。

义无反顾 哪怕阵法也无法阻止和感应到它们。

做完这个动作 容新竹抬头望了天空。

文庆折朝她并不赞同地摇了下头 容新竹却只在看到那几个师弟师妹眼巴巴的目光 和其他弟子屏息凝神的神态时 轻叹了口气。

她手中掐了一个法诀 蓝色的月牙法器忽而飞起 手中仅剩的清水随之引入半空。

过了会儿 天空传来隐隐的雷声。

淅沥沥 岛上一场人间春雨。

-

容新竹只做了这些 没有多说一句话 下台了。

下台时踉跄了一下 是冲上去的傅长宁和文庆折扶住的。

她站稳了 朝位置上走去。

留下傅长宁一人 在这场春雨里 心底萌生了好多好多念头。

好像有点意识流TvT总之就是 滋养万物

孕育万物 调节时令 生于天地长于天地的灵性一类 这股灵性发挥好的话 是对求道很有作用的。

补bug：调整前文时间线 如今才四月下旬 因为感觉春雨在这里 比夏雨更加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