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9.羲皇秘境(四十):红莲回境,魔族铠甲......

荆烟被跟着一并拽进了天河珠,那一瞬间甚至还没来得及咽气,不过,她睁大的眼珠子,只来得及看清天河战场一息,就彻底灰暗了下来。

青铜矩尺上,滴滴答答流下鲜红的血。

问尺已经许久没有用本体杀过人,更别说割喉,有些不适应这种腥味,不过它很快晃掉这种感觉,朝傅长宁飞去。

“如何?”

傅长宁摇头,体内的灵力在逐渐恢复,尤其是感应到青龙之心后,原先的玄黄之气封印在快速退去。

可是,她看向外界,一片空白,天河珠似乎不动了,不知道有没有成功挂在裂缝上,还是已经掉了下去。

她面色变化不定,忽而取出一颗镜树之实,幻化出自己的模样,让这副身躯飞了出去。

不过三息,神识断裂,被绞为齑粉。

傅长宁闭了闭眼。

“有什么想骂的,就骂吧。”惊梦同情她一瞬,“不用憋着。”

被追杀和被封印灵力,法宝化凡,已经很糟心了,好不容易以为要结束了,出去了,又被个疯子坑进了空间裂缝,换成它,现在大概要爆炸。

傅长宁看起来原本想说什么,听见它这话后,反而将话咽了回去,深深平息了几口气,方才寻了个地方盘膝坐下,先疗伤。

先前被荆烟和蒋塬追了一路,她身上伤势不轻,好些出发前准备的防御性法宝和符箓都被打坏了,包括在引流峰内库拿的一件法器,还有那双用了很久的冰晶蚕丝手套。

现在兼御也坏了,她身上唯一一件还能防身的,就是怀渊道君给的护身符,但也只剩最后一枚。

剩下的,认主的法器印记通通被抹除,武器这块也废了。

好在已经认主过的法器想要二次认主不难,只是要耗费一些时间。

傅长宁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先服下丹药,疗伤,再将这几样通通重新认主。

几个月转瞬即逝。

某一日,傅长宁睁开眼。

这几个月里,荆烟的尸身一直没处理,好在天河战场如今的环境,尸体不会轻易腐烂。问尺和惊梦也没动她,此刻傅长宁起身,将她手上的储物戒,以及腰上挂着的储物袋取下来,两块牌位塞回她怀里,然后和尸体一并丢了出去,眼不见为净。

空气中还存留着荆烟溃散,但没完全散去的灵台,令天河战场中多了几分浑厚的土灵炁气息。傅长宁打开她的储物戒看了看,发现此人在羲皇秘境中收获还不少,换算成灵石,起码也是几十万了。

就是很可惜的是,她那几样法器都化凡了,即便被她收回了储物戒,也变成了破铜烂铁,不然傅长宁还真想研究一下,什么东西打人这么疼。

里头还有一块地方,放的是小女孩穿的衣物,还有玩具,以及练气期用的各类凡器,学写字时用的摹帖等,瞧着像是长辈置办的,都收拾得妥妥贴贴。傅长宁看见时沉默了下,想起自己七叶雪灯里也有个这样的角落,索性用储物袋装了,一并丢出去,就当给她陪葬了。

倒是有个意外之喜,荆烟腰间某个储物袋里,居然存放着两道飞仪之精。

傅长宁此前自己抢了三道,后来搜查玉皇观,得了两道,加上这两道,总共就是七道了。

这算是当下唯一一个好消息。

另有几块玉简,记录着一些土系术法,傅长宁简单看了看,修习要求都很苛刻,但效果都不错,她准备拿回去交给宗门。

唯有一本被她留了下来,这是一本掌法,名为《素密梵心掌》,傅长宁看见它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荆烟那古里古怪,打人时心肺都会跟着一起疼痛,浑身血液躁动不已的密黄色手掌。

这东西,打在自己身上疼,用来打敌人,就很好使了。

正好拿来搭配体术,它的原主人看起来也是这么用的。

将这些事处理完,傅长宁终于起身,准备去探查外边的情形。

问尺有点担心,但也知道不可能一直躲在天河珠里,迟早得面对事实。

“护身符拿着吧,风声木那个护罩也开起来,感觉外边可能有空间乱流一类的。”

先前那具果实躯体,可是瞬间就被撕碎了,虽然也有那具身体没有修为的缘故,但就算同样的攻击,落在筑基修士身上不会死,也不会好受到哪去。

傅长宁依言做了,出天河珠那一刻,便察觉到一股剧烈的风暴在身侧震荡,撕碎了风种护罩。

紧接着便是护身符的亮起。

——这东西可是只有察觉到生命危险那一刻,才会挡下攻击!

问尺和惊梦只觉得眼前一花,刚刚出去的人,已经跌落回来,扑倒在地,自带防御的法衣,上边所有禁制纹路尽数破碎,连脸上和手臂也有了皲裂的痕迹,面部仿佛白玉瓷器般,裂开一片片的血纹,当即吓了一大跳。

“这么恐怖?”

傅长宁双眸紧闭,睫毛不断颤抖着,血泪从中涌出来,惊动了眼中的红光,飞了出来,急急地在面前上下窜动。

足足过了小半刻钟,她才缓回来,睁开眼,服用问尺递来的丹药。

“不行,外边不能待。”

说话间,她心肺震荡,又吐了两口血。

“那怎么办。”见问尺急得团团转,惊梦出了个主意,“要不,要不,咱们先搁这待着吧,不急着出去,正好有了青龙之心,让人修先修炼修炼。”

一尺一花都被吓到了,这无疑已经是当下最好的主意,反正天河珠时间流速比外边慢。

可是,能够在这修炼三年五年,还能修炼几十年上百年吗?

这不相当于被彻底困在了这儿。

“姓荆的那个死疯子!”问尺没忍住骂了一句,先前那么简单了结,简直是便宜了她。

傅长宁又咳出一团瘀血,气慢慢顺回来了,方才开口。

“不急,我刚刚还发现了一件事。”

就在她被逼回来那一刻,她余光看到了——

“这里距离裂缝出口,好像并不远。”

在一片白色中,一抹如彩虹般氤氲动荡的裂缝口子,实在是很显眼。

肉眼看去,甚至只有几十丈的距离,虽然实际大概率远超这个数。

但毫无疑问,是有希望的。

比起被困在这,当然是回羲皇秘境更强。

“现在的问题在于,应该怎么操纵天河珠,回到那里。”

她在发现这一点时,就全力催动天河珠往那处飞,但四面风暴猛烈,白珠还在摇摇晃晃,吃力前行,她却再也撑不住,当即落回了天河珠。

而这珠子本质是一处炼化的异空间,在空间内部,是没法操纵它动弹的。

问尺听完了她说的,慢慢冷静下来。

“要不我试试?”

它是真灵法宝,无论如何,身躯比人族要坚韧。

如果真的只有几十丈的话,它可以直接带着天河珠飞回去,代价无非是本体磨损一些。

“不行。”

傅长宁还在慢慢理顺体内被引动得乱七八糟的灵气,却毫不犹豫,一口拒绝了它。

“外边风暴比你想的更激烈。”

她之所以伤成这样,伤得这么快,可不是人族躯体孱弱的原因。

惊梦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这俩好像陷入了僵持,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而见那抹被它们一直忽略,胆子从来极小的红光飞上前来,静静落在了傅长宁眼前。

傅长宁眼前的世界仍有些微微发红,但它一动起来,还是发现了,神情缓和了些,安抚道。

“没事,进来吧。”

红光却没有第一时间动弹。

傅长宁正疑惑之际,收到了它细微的意识,断断续续传来。

我……可以……试试……

傅长宁第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分出一丝神识——这个动作对如今的她来说都极痛,上回强行抹除法器上的认主印记,造成的神识创伤,到现在还没恢复。

她面色却没变,细细同红光沟通了一番。

它寄居在她左眼的这些年,向来安分,很少闹出动静,傅长宁她们也没再细究过它身份来历。唯二出来过的两次,一次是遇见水木灵链那回,还有一次,就是上回在鸢海底下,慈空破阵的时候。

那之后,很快再次安静下来。

而现在,红光第一次表达出了它的意图。

它可以帮她回去。

但如果成功,她要重新回鸢海湖底一趟,那里得到的东西,要归它。

傅长宁毫不犹豫答应了它的条件。

顿了下,还是问了句,“但你确定自己不会受伤吗?”

红光没有回应,它意识本就极为微弱,确定傅长宁答应的那刻,当即飞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风暴将它的光芒扯得四碎,它却拼了命重新汇拢,一朵红色的莲花在风暴间若隐若现,某一瞬间,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天河珠一口气推回了裂缝当中。

这中间,天河战场一直在晃动。

直到某一刻,黯淡了无数倍的红光飞回来,蔫耷耷地要回她的眼睛。

傅长宁赶紧放它进去了,顺便将全身木灵炁都往眼睛处汇聚。

“……谢谢你。”

红光依旧没有回应,只是她眼中,那花瓣似的红色心形,轻轻跳动了下。

就这么重新回到了羲皇秘境,傅长宁心情是有些复杂的,尤其在重新踏出去,确定这是她们之前待的地方,且天空的秘境出口早已经彻底关闭时。

不远处,静静躺着一具已经老朽的尸体。

傅长宁上前,通过那熟悉的青色弯月胎记,认出了这是蒋塬。

他居然直接老死了。

且修为已经掉没了,只剩下周身薄薄一层魔气。

傅长宁本以为他会在彻底化凡之前出去的,观察了一阵,才发现,他体内魔胎早已经溃散了——魔修的魔胎对应仙修的灵台,都是筑基的象征。

羲皇令主的身份本身依附于灵台或是魔胎,他魔胎溃散,相当于不是令主,自然出不去了。

这倒是便宜了她,傅长宁从他身上扒拉下来两枚储物戒,并一个储物镯。

蒋塬的尸身,则是用雀羽白焰一把火烧了。

很快,傅长宁得到了又一个好消息。

蒋塬先前的飞仪之精虽然跑了,他自己也被一路追杀,但这魔修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居然又重新夺回来一道。

虽然不多,但加起来,她现在就有八道了!

至于他身上的法器,也早化凡了,但是,他储物戒里好东西多啊,这人和慈空最早进玉皇观,里头有什么好东西,都被他们搜刮完了。

慈空的储物戒当时已经被人搜刮完一遍,再交给的她,里边贵重东西不多,蒋塬却不同,相当于都保留下来了。

还有一堆瓶瓶罐罐,上边分别写了名字,字还挺秀气,傅长宁试着打开了一瓶认识的四品丹药,先是疑惑了下,怎么和自己记忆中不太一样,接着恍然,也没留下,直接用丹火烧成灰了。

这家伙阴是真的阴,这里头的,根本不是他写的那种四品丹药,还不知道用什么调配勾兑出来的,想来防的就是储物戒落在别人手里。

既然如此,其他东西也不能信了,那些玉简功法什么的,傅长宁通通没再打开,打算带回去处理掉。

做完这些,她才起身,先是忌惮地看了眼周围并未完全散去的玄黄之气,走远了些,才重新进了天河珠,安心养伤。

出去时其实还有些不死心的味道,总想着万一秘境还没关闭呢,结果亲眼看见,这回彻底心死了。

要在这秘境当中困一百年吗?

还是随机找一处碎片裂缝进去,赌运气,看自己能不能掉进小世界,而非先前那么危险的地方?

傅长宁不清楚,她现在也有些迷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养好伤后,已经又是一个月。

外界此时,距离秘境关闭,已经过去了三四天。

再次出来的傅长宁十分确定,这秘境中,当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无论走到哪都安安静静的,哪怕是先前热闹至极的鸢海。

尸体倒是有不少,时间还短,这些人体内灵台还没来得及溃散,但周身东西倒是毫无疑问,早已被扒得干干净净。

傅长宁还在里头看见一个熟人,是之前被困琴弦当中见过的,但他不是被人杀死,也不是化凡而死,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她用所剩不多的医术望闻问切了下,又观察了下眼皮和身体各处情况,发现这人更像是在打斗的过程中骤然猝死。

之后再看其他尸体,居然有不少是这样的情况,且都是她有印象,在伏羲断弦中走过的人。

回忆起当时慈空说的,这些人被困琴弦越久,身体情况越差,超过三十天便会暴毙而亡,莫非指的是这个?

傅长宁有一瞬间,有点担心两位师兄师姐的情况,很快又头疼地摁了摁自己脑袋。

比起担心已经出去的魏佶田子君,不如先关心一下可能要在这里被困一百年的她自己吧。

下了湖,素鬼睛明术发动,很快,再次朝那湖心大阵走去。没了魏田二人,这回她一个人应对水下妖兽,显得吃力很多,好在这地方不知道多少修士光顾过,大部分看起来都被杀光了,解决完头两批,后边便再没妖兽出现,傅长宁一路顺利地抵达了明亮的湖心。

她身上令牌也有不少,此刻都拿出来,仿照当时做的,再次启动流水大阵。

没多久,熟悉的浓墨般的黑色冒出来。

红光从她眼中飞出,微弱的意识传来,傅长宁表示了解,取出慈空储物戒中,先前用过的那带铭文的法宝残片,一并融入水阵当中。

红光终于飞了出去。

在黑墨停止冒出来那一刻,原本只有小拇指不到那么大的红光,骤然放大,近乎一团火焰般,朝那些黑墨烧去。

滋啦啦的声音传来,当时穿越太阳三关,都没什么反应的黑墨,这回居然在红光的灼烧下,一点点化开了。

傅长宁捏了捏腕骨,静观其变。

见不止黑墨在烧,法宝残片上的铭文同样在烧,原本有些老旧的铜锈尽数褪去,化作明亮的金色。

湖底泥沙忽而震动起来。

像有什么想要从土里钻出来,但又被牢牢锁住,于是只能不停地拱起表层土壤,傅长宁想起当时田师姐清晰感受到的魔气,犹豫了几息,到底依照了承诺,继续压制水阵。

没过几十息,那东西终于出来了。

那是一副看起来漆黑无比的铠甲,足足有正常两个成年男子身量高,上边刻着和残片相似的铭文,即使隔了相当一段距离,依旧能感受到它身上传来的冰凉的、森冷的血腥之意。

整个湖心都似乎随着它的出现而冻结了一瞬。

红光看到它却极为欢喜,直接冲了上去,火光大绽,继续灼烧这铠甲。

随着它的动作,铠甲上的黑色和森冷在一点点淡去,终于,小半个时辰后,和残片一样,化为了明亮的金色。

红光直接钻了进去。

那一瞬间,傅长宁骤然退后数步。

竭力压制,方才能压住浑身汗毛倒竖,转身就跑的冲动。

在她眼中,这仿佛已经不是一具铠甲和一抹红光,而是一个死而复生的将士,且实力深不可测。

红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想跑的肢体动作,想了好一会儿,方才传去念头。

别怕……这是我给自己找的……躯壳……

不会……伤害你……

见傅长宁仍不靠近,它只得以红光彻底覆盖铠甲,而后将它越收越小,直到变成只有一小个黑点那么大,融合在它的红光当中。

——这样可以吗?

它朝傅长宁飞近。

傅长宁却在发觉它好似要带着这东西一并飞回她眼睛里住时,脸色微微发青。

——不可以吗?

红光虚弱的火,颤巍巍又可怜地抖动了下。

傅长宁有一瞬间差点心软,很快在再次感应到那铠甲的巨大威胁时,重新冷硬。

“不行。”

话锋一转。

“但你可以住在天河战场,那里现在木灵气环境也很不错。”

红光犹豫了下。

“青龙之心对你来说,难道不是相处起来更舒适吗?”

何必一直粘着她呢?

傅长宁循循善诱。

红光终于动摇了。

——好吧。

虽然仍旧有点不情愿,但傅长宁这点上看起来完全没得商量,直接半强制地帮它搬了家,就在那副棺材旁边。

而这边,当铠甲消失后,傅长宁只觉得水面骤然一亮,原先鸢海底下那股阴寒漆黑的气息,通通消失了。

神识再探出,也不止能看清附近几丈,而是整个水下一览无余,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在日光照耀下,晶莹而明亮,和风吹拂,整个鸢海都变得柔和无害起来。

所以先前,这座湖底下这么多异样,都只是因为这副铠甲吗?

傅长宁有些惊叹于它的伟力,同时也隐隐猜到了,这应该是一副上古魔族的铠甲。

虽然不知上去玉皇观的方式,为何会是通过这副铠甲,但毫无疑问,它现在消失,就需要面对另一个问题,玉皇观以后都上不去了。

傅长宁犹豫了下,想起了那副还没人进入过的星官宴饮朝圣图。

思忖再三,她将玉皇观令拿了出来,原先的湖心水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这令牌立刻飞了出去,重新融入大阵,成了大阵新的阵眼。

傅长宁松了口气,正好,别给她后悔的机会。

她正要离开鸢海,但因为神识这回可以放开,无边无际地在湖中扫荡,某一刻,神识无意中扫过一处什么。

“咕噜咕噜……”

傅长宁脚步一顿。

她想起一桩其实某种意义上,已经过去了很久的事。

当初九婴是不是说过,鸢海最近咕咚个不停,似乎也要诞生什么新东西了来着?

下章收尾!终于[爆哭]

话说其实应该铺垫得挺明显吧[可怜]里边的事没有处理完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