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6.截然不同:水满则溢，散布舆论......

傅长宁是真的疑惑，她都有些怀疑，自己脑回路是不是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怎么问尺这么想，白小舟也这么想。

还是说她当真不会带徒弟？虽然白小舟也不算她徒弟就是了，但好歹是这些天，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喂出来的。

傅长宁除了从前还是小傅长老，给人上炼丹课的时候，从没回答过这么多问题。这几天说的话，都快把她过去三年攒着的量全说完了。

哪怕是到了这个程度，问尺和白小舟，都还觉得她要把人送回去，那她为了什么，给白家培养人才吗？

还是她先给白家送过去，白家再给某个大宗门送过去，多个中间商？

当然后者只是说说，本就没多少感情，白家肯定不会把旁系天才随意送出去的，起码得培养个几年再说，更有甚者，直接捏在手里。

这也是傅长宁不考虑把白小舟送回去的原因。

白家这个样子，虽然名义上说得好听，从旁系选拔人才，但实际上能做到几成，实在不好说，留在白家，对白小舟来说绝对是种耽误。

傅长宁在过往很少做过长辈，毕竟自身年岁也不大，硬要说的话，也只有一个白露，让她体验过教徒弟的感受，但白露性格和为人处世不用她教，实际岁数甚至比她还要大一点。

白小舟是她接触的第一个，明明白白的小辈角色，从年龄性情到阅历都是。

她是有一点惜才的心理在的，也自认为各方面还算细心，就像曾经她的师兄师姐照顾她那样。

所以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傅长宁有些轻微的怀疑人生。

她带着白小舟从某个入口进了天水城的地下黑市，从进来那一刻，就给她套了一堆诸如夜行衣、特制幕篱，隐匿变幻容貌的符箓之类，动作快得白小舟眼花缭乱，只觉得一个眨眼，自己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

甚至于身高都长了几寸，再看地面和其他物体时，高度都不同。

白小舟神奇地打量这一切，来之前的恨意，惶然，伤心与坚定，乃至后来的懵，通通都冲散了，转而变成一种更加新奇的体验。

她直觉自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跟上。”

恩人的声音似乎彻底没有先前那么温和了，白小舟刚开始忍不住又有点惶恐，很快驱散了这种情绪，追上去。

余光偷偷打量两侧，发现这就是一条极长的街道，但不同于外头的街道，这里天色要暗一些，但也不算黑夜，只是清晨或是黄昏的样子，大部分摊主和行人都穿着一样的黑色夜行衣。

也有特立独行不穿的，但也大多带着面具，还有些人看起来全然像一团云雾般，白小舟没忍住多瞧了两眼，立马感觉一股酸胀涌了上来，鼻腔里热流涌动。

但神奇的是，她却可以看清这些人了。

那些云雾好像一点点，慢慢变回了人。

其他那些黑衣人和面具人，面孔也若隐若现。

白小舟吓了一跳，赶紧不敢再看了，将鼻血悄悄擦了，跟上恩人，一步也不落。

过了这条长街，一些商铺开始出现，但不知为何，白小舟总觉得有些阴凉，明明它们乍一看都很光明气派。

到这，傅长宁直接带着她，进了其中一间商铺，甫一进来，里头豁然开朗，这居然是个堪比外边那个大商行的面积巨大的商会。

傅长宁朝其中一人出示令牌，那人立刻道。

“五三六六客人，这边请。”

就这么引着两人上了二楼一间厢房。

白小舟还在不明所以之际，外头已经有人进来，“这是客人你上次要调查的情报。”

傅长宁接过，让他退下，同时令牌放在面前某个石柱的石槽上，一道流光闪过，房间里似乎响起一阵隐晦低沉的震动声，接着，内侧的一面墙骤然消失，变成了琉璃般的大窗，清晰地透露出外边的情形。

声音也在此刻传进来，居然是一个极大的坐满了人的会场，台上有个男子正在介绍一棵极漂亮的，一拍打就冒着银星火光的树，说得天花乱坠，宛若至宝，口中时不时蹦出一些往上涨的数字。

白小舟被这场景惊到了，旁边傅长宁已经伸手，递给她一个精美的册子，“可以看看上边的图和介绍，都是今天拍卖的商品。”

白小舟好歹上过几年私塾，认基础的字不成问题，她很快翻到了刚刚那棵树，银花火树，起拍价，三万灵石。

白小舟手一抖，她已经不是先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她了，知道哪怕恩人这般的仙人第一次进城，也只要五枚灵石而已。

三万灵石，就算不懂物价，换算成三万两银子，也足够惊人了。

此刻再回去听方才没怎么听懂的叫喊，分明是在喊价，且已经喊到了快六万灵石。

白小舟快速往后翻，见这已经是倒数第七件商品，后边的价格一个比一个夸张，她逐渐看得有些麻木。“恩人带我来这是……”

“这是天水城最大的地下黑市，此处为黑市唯一一家拍卖会，专门提供各类宝物鉴定、拍卖服务，此外还可以帮忙搜寻灵物，打探消息。整个地下黑市，都是为了明面上不能见光的修士活动而做掩护。”

白小舟听得似懂非懂。

直到听到恩人的反问。

“如果我有什么需求，不能找他们，而要通过你呢？”

白小舟脸色唰得一下白了下来。

“恩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傅长宁将她手中册子拿开，厢房里任何东西都没碰，桌椅都无，设下阵法，单独隔绝两人。

“话到这里，我也不妨直说，你知道你眼睛有异，对吗？”

白小舟摇头，又点头。

其实她一直知道一点，但不多，也不敢和外人讲，因此一直模模糊糊，但上回傅长宁要看她眼睛，还有之后那一系列举动，她要再不懂，就是傻瓜了。

“你眼睛的这种情况，有个专门的称呼，唤作洞业灵眸。”

白小舟默默记下。

“但书中记载的洞业灵眸，并没有能够看到画面这一项，我不知道你这种情况成因是什么，但我得告诉你，它可能并不靠谱，比如这个事里，它就和真实的情况对不上，你所看到的，也不是能够直接预测的未来，这你能够理解吗？当然我知道，让你不相信自己的直觉，而去信一些别的，很反直觉，但如果你以后要走上修行之路，我希望你谨记这一点。”

“旁人都是越修行，天人感应越强，越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你不一样。”

最后四个字，语气微微加重。

“自然，也不能不信直觉，这是你的天然优势。只是，水满则溢，你要能够区分什么时候是在装水，什么时候已经溢出，这是一场很长的修行，可能会伴随你一生。”

白小舟仍旧似懂非懂，但她听懂了傅长宁并未责怪她的误解，反而是在苦口婆心教导她，眼泪一下落下来了，“我知道了。”

傅长宁又递给她两个信封，“看看这个。”

白小舟打开来看，见两封明显出自不同人之手，材质也不同的纸上，分别写着：

蓝色封皮道经（原本），本身内容并无特殊，但书写载体与书写者似乎颇为神异，导致道经本身具备神奇力量，为千年前，白家先祖机缘巧合所获。

数百年来，多有残本现世，唯独原本，依旧藏于天水白氏踏星楼，似乎无法开启和使用。

进入踏星楼方式：

一，白家重要嫡系，可携令牌进入。

二，族中各类考核以及新弟子功法发放时，安排白氏子弟统一进入踏星楼。

三，秘密潜入。

注：踏星楼为白家存放功法典籍之所，有封锁大阵，并三名筑基后期看守。

“这就是……”恩人想要的东西。

见傅长宁点头，白小舟默默咽下了后边半截。

“可是按照这个说的，其实最适合去的，还是我。”

她如果进入白氏，是有机会去踏星楼的。

“确定吗？”

傅长宁将另一张信纸摆在她面前。

“你看的内容，是我之前在另外两家打听到的，这是今天的新情报。”

有关白家考核的具体信息。

白小舟认真看完，而后沉默了，默默把信纸塞回去。

白家具备灵根的旁系子弟，确实可以获得进入踏星楼、挑选功法的机会。

但是，旁边是会有人看着的。

相当于她要在修士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难度很大。

对比起来，另一场已经修炼的所有白家年轻子弟参加的大型考核，赢得奖励，灵活度会大很多。

但其实也很难，因为储物设备带不进踏星楼，出来时全身都要经受检查。

她想到一点，“或许我可以进白家，先修炼几年，之后再图谋……”

声音慢慢哑巴了。

因为恩人情绪里透露出了明显的不赞成。

而且她怀疑，她是故意透露给她的。

在此之前，恩人的情绪其实很淡，很难感知。

“那要怎么办？”

白小舟有些泄了气。

“这是我的事。”傅长宁将几封信收起来，“你现在更应该关注，那几个冒充你娘身份进白家的的人。”

“可是恩人你先前不是说，没有办法吗？”

“从凡人的角度确实没有办法，但，从修仙者的角度考虑，这其实不是什么问题。”她神色淡淡。

白小舟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所以恩人先前情绪毫无波动，是因为对你们而言，这根本不是事对吗？”

“对。”

虽然这个回答有些残忍。

对凡人，对小孩子而言，天塌了的事，对修士只是随手而已。

白小舟又一次睁大眼睛，傅长宁有一瞬间，从她瞳孔里，看见了十一岁的自己。

站在玉面县深夜的街头，第一次察觉到，修士与凡人截然不同的行事逻辑与力量。

但那个时候，她的心态还是凡人。

如今已经截然不同了。

她很快听见白小舟欢喜的声音，并无失落。

“那样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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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长宁给白小舟提供了好几个选择，其中最直接也最简单的，直接解决这家人，最复杂的，则是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调查清楚，而后敞开在白家面前。

不需要考虑白家接不接受，当“伪装身份就可以成为白家人 “混淆血脉 的事传遍天水，白家不想调查，也得调查。

虽然白小舟看起来还是有点不死心。

她对白家好感不多，不然也不至于说出帮傅长宁把道经拿出来这种话，但也没什么恶感，反而是长期以来，那是养母的本家，高高在上的天水仙族，这类念头一直根植在她心里。

她总是想着，仙人们只是被蒙蔽了，万一知道真相，愿意主持正义呢？

总会有那么几个愿意的吧。

所以她最开始的选择是向白家举报，并且为了以防万一，被底层忽视，没有传到真正重要的人手里，她还央求了傅长宁。

但是等了三天，也没有等到任何结果。

反而等来了几个修士的追杀——被傅长宁轻松解决，临死前探出，这些人是叔父和婶娘花重金联络的杀手，白小舟终于彻底死心，选择在城中散布舆论。

-

“她想散布舆论，那么你同意，是想做什么呢？

问尺发觉，它好像有些看不懂傅长宁了。

白小舟的选择很好理解，她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年纪还小，想法天真，总觉得公道与真相必须大白于天下，同时也咽不下这口气，总想着要揭穿这家人的真面目，让人唾骂他们，而非清清白白死去。

但是傅长宁呢，她但凡理智一些，就应该清楚，这件事一旦被白家查出来，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这个问题就和先前的，是不是要让白小舟回白家一样，傅长宁总是做出让它意外的选择。

因为无论怎么看，让白小舟回白家，想办法拿到道经，之后再伺机让她进归元宗，都是更好的选择。

无非是日后要麻烦一点，但就当下而言，足够稳妥，也能顺带不费一兵一卒，解决白小舟娘亲被冒充的事。

不让她去，看起来是了了白小舟的心结，让她破涕为笑了，但傅长宁这边自己呢。

傅长宁很久没有答话，就在它以为她不会答了的时候，她说。

“问尺你觉得，青昭剑对道经上回的反应，会不会其实是巧合，有没有可能，这次见到原本，青昭剑不会有任何反应？

问尺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这个猜测无疑是它们都不想看到的。

“也有可能吧……但是，总得先看一看。

不然还是不死心。

“是这样的。

傅长宁说。

突然开口。

“它上上次有反应，是对道经残本。

“上次，是对九婴的青铜棺材。

“这次会不会有，我也很期待。

问尺：讨厌谜语人:(

傅傅:就谜语人就谜语人[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