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3.一点礼物:凝乌寒石，再见师父......
前边的事，闻昕不是第一个提起的，傅长宁心里其实是有猜测的，但后一件事，便有些让她一滞了。
微妙的尴尬涌上来，她简直有点无所适从，目光下意识犹疑，闻昕却误会了，笑道：“你是道君的徒弟，具体数字我便不同你说了，免得传出去得罪人。”
她是极邻家的气质，笑起来眼睛会弯成两个小月牙，便显得尤为可亲。
傅长宁见她不太在意的样子，那点尴尬总算慢慢淡下来。
之后聊了下，发现闻昕其实并不太清楚她的事，对怀渊道君手中为什么有羲皇令，也了解不多，只是听了几嘴传闻，于是赶忙带过话题。
两人聊到正事上。
闻昕对于她现在就来参加万宗群英大会并不意外，但只以为她是来下场试试水的，许多年轻的天才弟子都会这般做，傅长宁不是第一个。
傅长宁自我感觉，意思相差也不大，于是便没有反驳。
反正不管尽不尽全力，是测试自身水准，积累交手经验，还是挑战大会位次，都得参赛。
和她相比，闻昕今年九十三岁，正是参加万宗群英大会的最好时候。
她还提起了三十年前，“那一年，我也是抱着和你差不多的心思来的，其实此前，虽然知道这世上多的是天才，但我总想着，限制在百岁以下，还能出什么怪胎妖精不成？”
纵使筑基圆满很多，但从归元宗内门鸿蒙榜来看，就知道，百岁以下的，究竟是少数。
如今的前十当中，可有八人都超过百岁了。
“可来了以后我才知道，纵使一个宗门里不多，但所有一等宗门，乃至其他势力加起来，依旧会出十几个甚至几十个这种妖孽。所以，想闯进前几百不算太难，但进前五十，甚至前十，却是难之又难。”
“而众所周知，万宗群英大会，只有前五十能够留下姓名。”
闻昕叹息了一声。
“我见过许多弟子饮恨，他们并非天赋差人一等，只是生不逢时而已。”
有九十多岁参赛的，自然就有七十岁参赛的。
七十岁的闯出来，哪怕只是前十，也比第一更惊人，但闯不出来呢，那就只有寂寂无名了。
“好在师妹你们这种还好，未来还有两次试错机会。”闻昕很快又笑起来，“我甚至觉得，你不用等到六十年后，下一届，便是你的天下。”
毕竟傅长宁当初的年岁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十八岁筑基，如今也不过二十三四而已，就已是筑基中期了。
下一届，纵使一些百岁弟子，她也不觉得，能比这位傅师妹更强。
闻昕是来的傅长宁房间，不过两人房间隔得也不远就是了，傅长宁在凉山城收了不少好吃的凉糕和甜点，这会儿都摆出来招待，“那师姐清楚我们宗门，这次来了哪些人吗？”
这个问题她本来应该问苏二的，可惜苏秉辰遗憾地告诉她，由于各仙门还没到，通宝商会打听消息这方面的地部弟子也还没来，所以目前种子选手名册还没出。
等出了，一定第一时间送她一份。
她想到先前来的路上，就撞见过一个筑基圆满，“不说别的，咱们扶木峰……”
闻昕想了想，“你是指沈植师兄？他修炼速度确实很快。”
沈植只比她大两岁而已。
不过闻昕并不乐观就是了，沈植并不算擅长战斗，群英大会可不是谁修为高谁说了算的。
“这次来的人里，我们内部讨论，最有把握进前十的，应当还是朝剑峰的越惊风师兄。还有就是震山崖的一位师姐，杨涉芙，你应该也听说过他们吧？”
傅长宁点头。
这两人都是鸿蒙榜前十，她自然听过，只是没想到，年岁居然都还没超过百岁。
“剩下前五十的，提名倒是很多，一个个列举就太麻烦了，总之你只要知道，鸿蒙榜上有七成以上的人，都超过百岁了，剩下的这次都来了就行了。”
闻昕说这话时笑吟吟的，瞧起来很是轻松。
傅长宁脑海里忽而冒出一个念头，只是这个问出来就太冒昧了，两人之后又讨论了半个时辰的修行，等闻昕离开，第二日白天，她去打听了下。
果不其然，闻昕也是鸿蒙榜上的人，排名八十四。
傅长宁顺便买到了一份简易的由弟子制作、私下贩卖的内门参赛名单。
里边不止标了筑基，连金丹都简单写了几个。
傅长宁感叹了一声好胆，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金丹赛的标准，说实话离普通修士有点太远了，大部分金丹真人本身都已经开峰收徒，是师长般的存在，自然也容不得她们来议论。
事实上，金丹赛本来一直也是讳莫如深般的存在，大部分修士只会听说前十是谁，过个嘴瘾，连赛都观不了。
傅长宁在上边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道号，如明鸾真人，明执真人，还有一位曾经在内门考核时见过的朝玉真人。
明鸾，就是那位真传弟子之首，荀元凤的道号。
被用红笔重重圈了出来，旁边写了句“本届第一预定！！！”
相比较金丹只这般零零散散写了几个，筑基写的就多了，足有几百多号人。
一眼看过去，前排一溜的筑基后期，中间零星夹杂着几个筑基圆满，再后排就都是筑基中期了。
鲜红的名字，一路排下。
而这仅仅是归元宗一家而已。
傅长宁感受到了比之前更真切的压力。
隔两天，她和苏二、小何又见了一次面，约在上回分开的小镇。
苏秉辰苦着脸，先闷了一口酒：“会长师兄到了，那个灵石的事，我硬着头皮和他谈了，他说等群英大会结束再论这件事。”
“不急。”傅长宁道，“左右你这段时间应当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自然，我们也没有。”
小何点头，不过，他很快谈起一件事，让两人都有点惊掉下巴。
“洛逸仙宗虽然召集我们回去，但灵舟上的房间不是无偿住的，五百灵石一天。”
苏秉辰：“？？好家伙，我们商会都没敢这么干。”
这是自家弟子，还是宰游客啊。
傅长宁也没想到。
小何看起来却没什么心理障碍：“我本来不想付，想着随便找个地方歇息算了。但有个朋友过来了，告诉我，留下来的弟子，夜里会开小灶，哪怕为了这个开小灶的机会，也是值得的，我就同意了。”
傅长宁：……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相似的行为，但观感就是很不一样。
她把她们宗门也有这个事说了。
苏秉辰听完若有所思：“其实根据我查看到的档案，上一届应当是没有这个的才是，这次果然很不一样。”
以前群英大会哪有这么多规矩，还建仙宫，怎么不上天呢。
这点三人上回在凉山城便讨论过了，傅长宁和小何提起过百界战场，还有各大宗门招生改制的事。
至于万相界，这个事涉及域外军盟，不能乱提。
苏秉辰当时听得连连点头，说通宝商会内部也有很多变革。
以至于如今群英大会再折腾，竟有些见怪不怪了。
他虽然要参加练气赛，但五十岁以下的练气修士，十层者不在少数，苏秉辰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就是凑个热闹而已。
这次聚会后，大会前，三人便没有再见了，傅长宁和小何都忙着回去开小灶，通宝商会那边，苏二也忙碌起来了。
上回忙碌是为了仙宫建设，这次则是搜集信息资料，还有大搞特搞投资。
本来当时傅长宁那一回的元婴大典前十，应当是商会重点投资的对象来着，结果近几年，这十个人，全不甘落后地筑基了。
从练气赛的种子选手，变成了筑基赛的萌新。
这些人甘为凤尾，不做鸡头，他们可就头疼了，只能新物色投资对象，再就是重新整合名册，将种子选手的名气炒起来，方便后续一系列行动。
外边炒作得轰轰烈烈，仙舟内部倒是一如往昔。
傅长宁每晚固定去参加真人们的答疑会，其余时间都拿来修炼和精进术法。
上回那块原石，最后开的结果还不错，确实和寒气有关，是块凝乌寒石，有助于修行寒炁、寒水类意象。
结合早前在寒水道君那得到的指点，傅长宁如今的寒气一道，已经小有造诣。
这天，她照常和闻昕一起去答疑会。
进门时，发现里边意外的热闹。
两人都有些惊讶，不同真人性情不同，但大多是不喜欢吵闹的，有些真人连答疑过程中讨论都不准，更别说还没开始，就闹腾成这样了。
进去第一眼，傅长宁先看见了守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田子君。
这还是这些天，两人第一次撞见。
接着才看见了今天来的真人。
面白，蓄须，年纪微大，中年人样貌，此刻正被弟子们团团围住，说说笑笑，瞧起来很是亲和的样子。
二师叔，乙崖真人。
傅长宁同闻昕当即行礼：“见过真人。”
乙崖真人也看见了她，笑眯眯一点头，并未表露过特殊，这里这么多弟子，这些天下来，自然也有撞见自家长辈的，只是但凡明智些的，都不会表露出来，作平常姿态也就是了。
别人认出来是一回事，自己行事作风，又是另一回事。
比如傅长宁，就是一直到这一场结束，被留下来，才知道现场除了她，还有乙崖真人一位弟子。
傅长宁：“……”
“认不出来不怪你，你才入门多久。”乙崖真人笑道，“不过小玺，没认出来你师妹，就有点该打了。”
他说的正是自己的四弟子，宁玺。
宁玺低下了头，“弟子知错。”
又在乙崖真人示意下，对傅长宁道，“师妹对不住。”
傅长宁客气道：“没事，我也没认出师兄来，是我的错。”
她没说的是，她对宁玺其实有印象。
是个挺孤傲的人。
田子君先前和她打了招呼，此刻以大师姐的姿态，打圆场道：“峰里这次来参赛的不少，两位师弟师妹之前没见过，认不出也是正常的。更别说，师父你也清楚，这俩都是话少又深居简出的。”
乙崖真人见她执意要护，心下叹了口气，倒也没多说宁玺什么。
各自交代了几句，叫田子君和宁玺先退下了，随后对傅长宁道，“你随我来。”
傅长宁有些不解，但还是默默跟上了。
乙崖真人拽上她，消失在原地，片刻后，在一片巨大的场地中浮现。
头顶是旋转如宝盖，层层往外堆叠的两仪四象八卦图，仰头望去，有如面对无垠深空。
而底下，则是浓如实质的水域，无穷的水灵气，如灵如雾般，在四周飘荡。
在这片场域正中心，端坐着一个人。
一身黑衣，容色冷峻。
傅长宁浑身一震，当即拜下。
“见过师父。”
她没想过会在这见到怀渊道君。
乙崖真人左看右看，知道这位师兄包袱重，有人在抹不开面子，“那我先离开了？”
又同傅长宁道，“你被困羲皇秘境的事，我和你师父都知道，之前也想过办法，只是没用上。好在你自己出息，前段时间出来了，不过彼时，我们也忙，确保你没事，也就没再管了，之后还收到了你发来的报平安的讯息，你师父很高兴。”
“弟子明白，谢谢师父，也多谢师叔。”
乙崖真人走了。
留下傅长宁和怀渊道君两人。
怀渊道君始终没说话，傅长宁从一开始维持着拜的姿势，到站起来，小心发问，“师父？”
说起来，师徒俩已经四年多没见了，而傅长宁拜师，总共不过五年而已。
当初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师徒，在这样开阔的环境下，一时间竟显得有些疏离。
双方隔着近十丈的距离。
弥漫的水域，将这片区域充斥。
最后还是傅长宁先开口：“弟子这些年，神通修习略有进展，师父可要查看。”
怀渊道君终于有了反应，一道神韵从天外而来，他黑色的瞳孔里，似乎亮起了几分神采。“来了？”
傅长宁一滞，来不及思考乙崖真人方才发现这点没有，装作若无其事地道。
“是，刚到，乙崖师叔方才送我到这里，离开了。”
“我回头感谢他。”
怀渊道君道，“你上前来。”
师徒距离逐渐拉进，最后停在一丈之间。
傅长宁再次拜下。
一道水托起了她。
傅长宁能隐隐察觉到不同，再看这特殊的水相天地，她心中已有一个惊人的猜测。
“师父的水系神通，这些年修炼大成了？恭喜师父。”
怀渊道君一顿，“那还没有。”
“不过也算小有进益吧。”
“便是当时留下口信，结果没能及时赶回来那次，和朋友一起去了个特殊的地方，得了点好处，不过也因此，耽误了时间。”
“不谈这个。”他摇头道，“你方才说，你神通修炼有进展了？给我看看。”
傅长宁于是将自己掌握的四种关于【万法天荷】的变化，一一展示而来。
怀渊道君看完，久久不语。
难怪这次出来前，泽明师伯说要给他一个惊喜，原来是这个意思。
“确实不错，不过你是如何开窍的？”
他有些想不通，分明当时教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很多法子，但通通不管用。
“还是，寻到先天道炁了？”
他想到了这个可能。
话题既然转向了这个，傅长宁便也跟着往下。
“机缘巧合下，确实拿到了一些。”
怀渊道君可疑地沉默了下。
“一些？”
傅长宁便将秘境中发生的事简短道来，九婴的事她很早之前就考虑过要不要说，后来顾虑到它与鱼形玉佩还有爷爷的关系，到底咽了下去。
玉皇观便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里边有一整棵飞仪之树？那确实不错。”说这话时，怀渊道君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冷峻严肃，但语气里又诡异地透露着一股欣慰。
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
傅长宁慢慢找回了从前相处时的状态。
师徒俩针对飞仪之树当时的事，又聊了几句，傅长宁取出两个白色的瓶子。
“就是这个。”
怀渊道君认出这是他当初给的白瓶，心情更好了，示意她收起来。
“好了，飞仪之精容易逃逸流散，不用打开展示给我看。”
却见面前的弟子，再次拜下，摇头道。
“不是展示给师父看，是想将这两份，送予师父。”
怀渊道君一怔。
“飞仪之精不是有助于修行神通吗？”这弟子口齿清晰，语调清凌凌，恭敬而沉静。
“我当时就想，这个对师父应当也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