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仙舟归宗 药宗谈判，新的历途......

明老坐在极远的地方，被看似是亭子，实则为法宝和阵法叠加的东西困在当中，怡然自得地待着。

两人这么多年的相处与磨合，早不再是当初时不时吵架针锋相对的模样。

他清楚小何的底线，小何也清楚他的需求。

十日后，青年终于睁开眼，气息肉眼可见，已经较之前更稳定三分。

和修炼固定灵根的其余修士不同，《五行混元诀》是一门极其特殊且霸道的功法，到了筑基期，看似有三种灵炁变化，实则本质只有一种，那就是归一，同化，万物化为混沌。

如此，修炼起来，自然不能和其他同阶修士用一个标准。

在外人眼里，很长一段时间，小何都只会是筑基初期，就和曾经在练气时那样，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修为如何。

见小何起身，要出去戒指，同时亭子里的阵法也自动解开，明老开口。

“上次我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小何步伐一顿。

明老道：“你自可以对你那两个朋友说，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安全，但真实情况，你自己清楚。”

两人毕竟是签订了契约的，小何再想瞒他，当那叶寻试图夺舍时，也瞒不了了。

实则当时叶寻若是没有死，明老也会出手，这些年，小何虽对他有一万分的防备，但并非完全不用他，当年通宝商会，后来那觊觎功法的筑基，真到了危险时刻，他有一门极其特殊的秘法，可短暂神魂附于人身，爆发出当下这具身体无法爆发的力量。

自然，代价也是有的，那之后小何往往要很长一段时间，修为不得寸进。

总之，当时叶寻夺舍，以及后续咒骂的事，明老是知道的。

不过，他说的也不止这个。

小何在矿洞中，当真只遇见三次幻觉，杀人未成，昏过去了吗？

若真有这么简单，倒是好了。

回忆起那夜情形，明老也不自觉有些感叹。

“那确实是个极其特殊的人物，我有时候当真怀疑，他是人吗？还是什么精怪灵物？”

随着他的话，小何的记忆，不自觉也被扯回了那晚。

那确实是光怪陆离的一夜，先被叶寻夺舍不成，后遇张凡。

不，那当真是张凡吗？

小何说自己杀死的是幻觉，其实不是，他很确定，那不是幻觉，幻觉不可能用出真正的混元灵气。

只是，似乎也不是本人。

当时矿洞当中，尽是发光的彩色，如釉面一般的质地，让天地像无数碎开的镜片，杀死一个张凡，便多出一个镜片，小何说三次是略指，实则他杀了百次不止。

张凡不死，便再杀一次。

明老被他的杀意惊到，实则他也好奇过，张凡身上为何也有混元灵气，还是四灵根修成的。

但没成想，小何直接将之视为巨大威胁。

他隐隐意识到这当中有他不知道的事，但小何不说，他便也无从知晓。

只是从后来的结果来看，实在不妙。

小何昏过去，并非力竭或是幻境，而是杀到杀无可杀，那些天地间的幻彩碎片，尽数朝他头脑灌来，被冲击得晕了过去。

醒后虽然神采奕奕，并无受伤。

识海里，却多了点东西。

那些幻彩碎片，此刻就环绕着他识海里原本的灰色册子和玉钩，不断旋转。

那灰色册子正是《五行混元诀》，玉钩则是之前机缘巧合得到的一样特殊法胚，一直蕴养在识海，预备之后拿来做本命法宝的。

这些碎片虽然目前没有造成实质伤害，但它们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威胁。

因此明老提出过一个建议，叫他修习一种特殊法门，用以防护识海。

但和《五行混元诀》不同，这门特殊法门，是明老曾经的标志性心法，若是小何学了，从此两人便不只是合作关系，而更多了三分道统传承。

走出去，旁人也知道这是他的门生。

明老给了他数天时间考虑，加上这戒指当中时间凝滞，已经有十几天了，正等一个回复。

他望着那道背影，而小何，也终于转过身来。

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死木头脸。

“你既知张凡特殊，又同样修行了《五行混元诀》，当时为何不选择他？练气赛第二，远比我有前途。”

当时情形特殊，小何昏过去，明老意识尚且可以外出，他若真撕毁契约走了，也没人能奈何他。

反正小何从来不信，他没有撕毁契约的办法。

和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处处倒霉，死里逃生的小何比，张凡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修行顺风顺水，气运滔天，人也圆滑好说话，擅结交人脉，在修士中已经有自己的影响力。

尤其此人不那么在意正邪和底线，贪欲重，脑子也不够灵光，控制起来，绝对比软硬不吃的小何容易。

又是在练气期，还有可培养的空间。

明老这些事通通明白，可他既然做出选择，自有他的道理。

这个向来暴躁的老人笑了笑。

“人不是只有永远选择蠢货最受控制。”

“偶尔也需要仰头看点别的东西，比如野心。”

他用词刻薄，并不掩饰，张凡不是蠢货吗？若当真不是，怎会在群英大会这么多宗门面前，为了点灵石，闹出这么大乱子？

还杀人灭口，又不解决干净。

这次之后，他此前培养的名声和影响力不说都没了，也要消亡一半了。

那些普通散修和百姓捧着他，是因为他出身低，又是四灵根黑马，代表底层，可不是因为他践踏底层，收割灵石，滥杀无辜。

上边的修士倒不一定在意这个，但为了表现身为仙门弟子的态度，明面上也要不耻这种行为。

他还剩下什么？

小何确实不好控制，但人聪明还是有点好处的。

明老这些年对他的态度一再转换，早已不再是当初纯粹利用和恶意操纵的心态，偶尔他也会想，此人以后会不会当真有希望，去到他所在的地方？

他是当真有几分想把小何当门生的意思了，并非假话。

仍在出神之际，已经听到了面前一声，“好。”

明老诧异起来，居然当真同意了？

他还以为此人绝不愿和他“同流合污”，落下门生之名呢。

面对他的疑惑，小何只回了一句话。

“这东西学了，对我有坏处吗？”

明老哑然。

那自然是没有的，反而在当下，正好解了那幻彩碎片的燃眉之急。

-

小何出了戒指，外边仍是刚天亮，与进来前无二。

这些年他偶尔也会疑惑，戒指中的时间为何能做到几乎纹丝不动，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到后来已经不去想，只平静接受，如当初所说，筑基后，便开始时常往戒指内修炼，这才能在短短一两年间稳固修为，在筑基赛中，得到一个还算亮眼的名次。

他并未再住在通宝商会的灵舟，洛逸仙宗来了人和灵舟，虽然看起来是为了匆匆过来接连婵，但见到他也在，倒也没有忽略他。

此刻小何出了舱房，路上一叠声的都是“师兄”“小何师弟”，再没当初练气时所受境遇。

小何并未对此高兴，也谈不上解气，他去敲了另一间的门，正是刘三元。

通宝商会那边的灵舟不够住人了，正好苏二忙，时常不在，刘三元再要出门也尴尬，小何干脆把人接了过来。

不过刘三元也只是晚上歇一歇，这中年人前两日已经同他提了，准备离开凉山城的事。

多亏了苍雪蟒，他已经采到了天定山上的雪莲，预备拿回去换故人需要的那味药。

只是凉山镇的建造还缺人，一时走不开，这才准备多留两日。

两人交谈着出门，刘三元谈这几日在镇中所见，灾祸后的人情百态，小何意外能接上几句。

他本也是底层出身，少时混迹三教九流，对一些人情冷暖，普通百姓的想法再清楚不过。

不过将要出灵舟的时候，被人叫住了，说是长老寻他有事。

刘三元目送他离开。

出乎意料，这些时日里，见过的天之骄子众多，但最投缘的，仍是这个他当时在矿洞中救下的青年。

小何性格虽冷，也能从隐藏得极好的表象下，窥出杀人不少，血腥气很浓，但刘三元其实并非不能接受友人嗜杀。

杀与恶，在他心里，从来不是一回事。

他出发去凉山镇上，路上怔怔出神，一时倒有些想起那日那落魄的瘸腿乞丐所言了。

老乞丐当时提起的人物，这些时日，有一部分，他已经见过，偶尔会觉恍然如梦，不过是信口胡谈罢了，偶尔却又梦起那些句子。

“一遇风云便化龙……”

他喃喃着这句话，忽而又自嘲笑起来。

狗屁的一遇风云便化龙。

-

“白玉京？”

小何有些意外。

房间里，除了他还有连婵，范晚晚，几个练气弟子，再就是此行过来的一位长老。

此刻，长老捋着胡须道。

“正是，听闻白玉京最近来了不少西洲商人和货物，再便是之前凉山城没结束的那场拍卖，想来应该很热闹，正好白玉京送来一份玉钥，今夜便带你们一起去瞧瞧。”

连婵和范晚晚显然已经对这些事见怪不怪。

长老出于先入为主，也觉得他们都知道白玉京的存在，并未多解释。

按理说其实应该没接触过这些的小何，倒也没生气，只是第一次在这种事中，被洛逸仙宗纳入考量，带着一起去，到底还是叫他心中有几分微妙。

傍晚三人再见时，他说了这事。

苏秉辰也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这点，喜道，“不错不错，有什么资源好处，终于也想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