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2章 “谢谢哥。”......
半融化的雪白石膏,自‘花殢雪’雌雄莫辨的脸庞往下滴,让它那张明明十分诡异的脸,透出亿万分的无害脆弱。甚至,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每一个看见它那张脸的人,都下意识地会忽略周围的奇怪环境。
潜意识地觉得……
它好无辜、它好柔弱、它需要帮助。
房间里的陈春华,明明一开始还被血棺材吓得瘫坐在地,此时却两眼空洞,瞳孔扩大,跟着魔一样,直愣愣地往前走。
卫厄离棺材和‘花殢雪’最近。
卫厄的面板上,一道副本提示轻微闪烁。
他的意识轻微地晃了一下,待回过神,便看见‘花殢雪’被红绸束缚着,限制在棺材中——卫厄垂着眼,略微思索了下。‘花殢雪’和神郎官相差太大,和布南尔相差也很大,不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船房中关于花殢雪过去的物品很多,它应该的确是贵顺号的原产诡物。
现在,他们在贵顺号上只找到了五间猛鬼房。
玩家的行动速度比副本贵顺号诅咒增强的速度慢许多,他们必须在副本再次增强前,增取到新的助力。在无魄之人的副本提示里,提到过——特殊关卡的剧情对贵顺号的恶灵有一定影响。
眼下他们面对的是还没被制作完成,还抱有得救念头的‘花殢雪’,
如果能够在无魄之人的特殊关卡中,得到‘花殢雪’的友好值。特殊关卡结束,外面的完整体‘花殢雪’十有八||九也会跟着转移阵营。
念头闪过,在陈春华靠近棺材前,卫厄朝鲜血中的花殢雪伸出手。
血棺中的花殢雪被白石膏覆盖的唇,仿佛掠过一丝隐秘的弧度。
幽暗的房间里,俯身下来的青年,有着银色的大波浪长发。一点红绳串着的铜钱耳坠,在青年偏瘦的脸颊边轻微地晃了一下。棺材的血光照着他冷淡的脸孔,他伸过来的手,却长而有力。
‘花殢雪’似沉似浮的身体边沿,滑出几条红绸。
红绸活物一般,缠绕上银发天师伸过来的手,飞快地钻进他的袖子里。
哗啦一声——
‘花殢雪’带着往下淌落的石膏液体,自棺材里站起,轻悠悠地落到了卫厄的身边。它那张被白石膏覆盖的、怪异柔弱的脸,在这一刻,带着隐晦的恶劣,贴近了卫厄的脸庞。石膏脸孔呈现不出任何神情。
但那种非人诡物贴近观察的悚然感,却足以让所有清醒的人,产生绝对的危机感。
然而,维持半伸着手拉人状态的卫厄,好像看不到面前‘花殢雪’的异常似的,目光的焦点依旧落在血棺里头。
‘花殢雪’雪白雪白、虚假完美的脸贴着银发天师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幽幽地在青年的唇上贴了一下。一丝鬼气自它白惨惨的唇中,钻进卫厄的口里。
【叮咚,恭喜玩家“卫厄”和贵顺怪谈‘被系缚的人像’达成初步契约,受精神污染影响,此提示当前玩家不可见。】
【叮咚,恭喜玩家“卫厄”触发隐藏剧情——】
错乱的提示一闪而过,船房的血光猛地一暗,又忽的一亮。
卫厄的玩家面板没有了提示。
——
船房的光线变化,卫厄的视线毫无征兆地恢复清晰。他的太阳穴略微有些刺痒地跳了一下。
他悬着的手收了回去。
拉过‘花殢雪’的手,沾了点潮湿的液体,有些阴寒。尽管为了副本,卫厄帮了这个时间点的“花殢雪”一把。但卫厄本人并不喜欢和人和诡有太多的直接接触,手上沾着花殢雪的血液,让卫厄略感不快。
“谢谢哥。”花殢雪细声细气,它像个刚上高中的美少年,黑发滴水,站在幽暗里。
卫厄冷淡地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花殢雪’。
被从棺材里拉出来后,‘花殢雪’身上的石膏仿佛变薄了许多。白惨一层,湿淋淋地覆盖在它的肌肤上。
被扯出来的花殢雪还没有董事会房间里的那套血红寿衣,而是莲溪庙大剧团合照里的那身白短褂,黑长裤。长长的黑发、比女孩子的还直,墨线似的垂在脸边。似乎是因为贵顺号的邪法还没炼成功,花殢雪的人味儿还在。
乍一看,尽管脸孔惨白,却没有董事房间里那么诡异邪气。
陈春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棺材边,忍不住道:“造孽啊……”
陈春华刚苏醒时的恐惧少了,便觉得这又是贵顺号的人搞的事。
他在房间里转着,一会儿害怕地看看放血的棺材,一会儿不安地看看船房门——陈春华是契约工上船的,他这种没钱的打工仔,可不能进贵顺号的房间。一被发现,是要被打手扔到船外的。
“年、年轻仔,我们是咋进来的啊?”陈春华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到这的,“我没违反客头的叮嘱啊?我们……我们一块儿赶紧出去吧,让客头和贵顺号的人发现了,我们可要倒大霉了。”
陈春华格外紧张,他怕自己到不了南洋打工。
陈春华既然记不得自己是个诡,便不能现在点破。卫厄刚要将陈春华的关注点转开,船房外头,忽然隐隐约约响起了什么东西拖着脚,沉重走路的声音。房间里的陈春华瞬间把嘴闭上,青白的僵身往后缩。
他以为外头的脚步声,是贵顺号的打手来抓人了。
陈春华还要给媳妇赚钱盖房子,他不敢被打手发现自己跑进船房里头。
一直到脚步声消失,陈春华才压着声劝卫厄、花殢雪赶紧走。
“走不了的,”开口的却不是卫厄,而是花殢雪。它脸庞微垂,在卫厄身后,只露出半张没有血色的脸,幽幽地,“这里是贵顺号的船舱底层,贵顺号的人在底下养了东西。一到晚上,开门出去就会死。”
似乎是印证花殢雪的话,
船房外头,又模糊地有了一些极其容易忽略的动静——那动静,像是刚刚过去的脚步声,又悄悄地折了回来,无声无息地贴在一间又一间船房外头。
隐约的血液,打船房门的缝隙往下渗。
陈春华不敢再说出去了。
既然夜晚的贵顺号船廊有危险,他们只能在‘花殢雪’的房间里先待着。等到夜晚过去,再离开。按照花殢雪的说法,贵顺号的人,每天早上、傍晚,都会来它这间房间一次,来往它的白石膏泥像里钉钉子。
它每天都会在早晨前醒来,能够感觉到夜晚到早上交替的那一小会,是贵顺号最安全的时间。
他们可以在那时候,离开船房。
陈春华觉得‘花殢雪’说得有道理,在船房里忐忑地待着。时不时紧张地看房门一眼。卫厄一直没发表意见,这会儿,忽然将先前拿走的剧团合照抽出,略微垂着眼,问:“你们剧团是莲溪的剧团?”
“闽郡莲溪庙剧团?”
‘花殢雪’:“对的。”
卫厄掀眼:“我没听说过莲溪县有莲溪庙。”
“莲溪庙就在杀番坑边上,哥哥你不是我们莲溪本地人吧。”‘花殢雪’的脸转向他,在它离开棺材后,房间的血光黯了许多,幽暗中,‘花殢雪’的那张脸越发白惨。它柔柔地,“外地人是不知道我们莲溪庙,每年八月十五才拜一次,拜的是当年杀番被杀的番人。怕他们的鬼魂回来。”
卫厄的手指一顿。
杀番坑,的确是莲溪县一个本地人才知道的,传了几百年的地点。
以前闽南莲溪县被番人占据,番人对闽地百姓非常坏,时不时杀闽南人取乐。莲溪县的人再也忍受不住,便约好了在八月十五,一块儿杀了番人。被杀的番人,被集体填埋进了一个大土坑里。
那个土坑,就叫杀番坑。
据说,杀番坑附近,以前有时候会听到番人的惨叫声。
这个事和杀番坑这个地点,不是什么出名的历史事件。除了闽南莲溪本地人,基本没有人知道。‘花殢雪’能够说出来,它和它的剧团,的确是闽南莲溪出来的。
……莲溪县以前真的有过一个莲溪庙,和大剧团?
卫厄太阳穴隐隐地有些痛。
‘花殢雪’渗落白液的手指搭在银发天师的肩头,自后向他的耳中轻轻送气。
卫厄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它趴在自己的肩头。
红幽幽的微光照在卫厄的脸上,不知何时起,他已经脱离了金生的临时状态,以阿顺天师的模样站在了血房里。然而,陈春华看不见自己变成了打工诡,卫厄却也没发现自己的异常。
房间的光轻微变化,卫厄略微垂着眼,他还想再问花殢雪点莲溪县的事,验证一下心中若有若无的异样。另一侧的陈春华忽然僵硬地站起来,两眼逸散黑气,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如果说,原本的陈春华眼珠,就是普通的打工仔诡发黑的眼珠。
那么此刻的陈春华,双眼却像腐烂一般,往下淌水。
不仅如此,陈春华还在一步、一步、往房门的方向走。
陈春华喃喃:“我……我听见了……有人喊我。”
房间里的卫厄脸色微变——他没有听见陈春华说的,有人喊的声音。反而听见了隐约的法铃摇动的声音。
陈春华已经向前走了,他的双眼腐烂得更厉害。
春华……春华……
春华。春华。是他媳妇的声音,他媳妇在外头,在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