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百四十三章 出来混,要讲势力的
“咯嗤……咯嗤……”
严澜庭老脸苍白到不见血色,喉咙疯狂吞咽,却还是止不住那唇角淌出的猩红血浆。
血浆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襟,但这位老人却是死死的攥住沈仪的衣摆,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劲力。
三位镇南将军重伤。
偌大的琉璃府,广阔的大南洲,在面对这尊巨大无比的肉山时,前方已经无人再去阻拦。
在这种情况下,严澜庭居然想要阻止沈仪出面。
唯有真正亲身经历了南皇的实力后,才能发觉,那些古籍中记载的关于对方的只言片语到底是有多么单薄。
此獠,非人力可敌!
哪怕在当年,拥有仙庭庇护的神朝,由那大教出手,也只不过将其赶到了蛮荒,并没能彻底把它斩杀。
更何况是如今已被仙庭背弃的大南洲。
“走……林书涯……去找林书涯……”
严澜庭终于挤出一句不算完整的话语来,另外两位镇南将军也是想起了那封先前被他们随意拍飞在地的书信。
他们三个老东西吃了百姓香火这么多年,没资格去走那条路,但似南阳这般的天骄,没道理留在此地陪葬。
“……”
沈仪并未回身,只是静静的看着天上那尊压迫感十足,让人略觉呼吸不畅的靛青色肉山。
他轻轻拍了拍老人的手掌,轻声道:“万事有我。”
下一刻,柔和的霞光再次映照了天幕,其中金芒荡漾,似奔腾大河肆意流淌,在琉璃府的上空渐渐编织出了一尊同样伟岸庞大,却远比南皇那肥硕身躯要显得流畅结实的体魄虚影。
与此同时,被阴影吞没的琉璃府中也终于有了光芒。
随着那金身法相的逐渐成型,六条手臂逐一舒展,刺眼的光轮开始升腾。
就在这时,先前还稳坐天际的南皇却是蓦的动了!
身居高位者,又拥有睥睨世间的底蕴和手段,通常都会有些自信,亦或者说是自负,这是一种通病,毕竟在它们享尽了繁华与权势之后,想要再在漫长岁月寻找到一丝乐趣,乃是极其不易的事情。
而在这些为数不多的乐趣中,彻底击溃那些后起之辈的道心绝对是很重要的一种。
任对方手段尽出,自己却能从容化解,最后一招毙命……那种感觉,能令人从头舒畅到脚心。
可南皇似乎并没有这种爱好。
在看到那霞光的一瞬,它丰富的经验只需瞬间就能判断出,此人的实力早已超越了先前的三人。
当然,离它自身还是有相当大的一段距离。
但这也足矣让南皇的举动产生了变化。
它可不在乎什么偷袭之类的骂名,存活至今的经历早已教会了它,只要能活到最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毫无意义。
从未有人想过,一尊稍微动一动,浑身肥肉都能如水波般荡漾起来的庞大之物,动作居然能这般迅如雷霆的同时,还能做到悄无声息。
它仿佛掌握了太虚之境的手段,顷刻间便是来到了那煌煌金身的面前。
在沈仪遇到的这么多妖物里,这是唯一那个能在体型上碾压自己法相的存在,足足高出了半个身子。
下一刻,南皇倏然挥拳。
肥硕且层层迭迭的臂膀突然绷紧成了浑圆的模样,靛青色的肌肤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那厚重的拳头,就这么实实的轰在了法相的心口!
咚——
声若擂鼓!
还未完全汇聚成型的金色法相猛地巨震,轮廓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其身后的刺眼光轮还未完全升起,浑身便黯淡了许多,显出暗金色的本体,表面上更是浮现出了丝丝裂纹。
沈仪的行者之道,修习的是护道之力。
而在突破三三变化时,便选择了一条重造地水风火,以天地护天地的道路。
这圈光轮,便是他要护的天地,也是菩萨果位的根基。
此刻……南皇就用了一拳,便让这方天地震颤到近乎于崩塌。
沈仪距离九九变化之极,仅差了八道金丝,看似随意就能抚平的差距,在现在却是体现的如此淋漓尽致。
而更让人绝望的是……
能接下这一拳,本身就已经是因为沈仪修行的乃是大教真经,变化之路更是同境顶尖的缘故,换做其余的六六之数修士,恐怕此刻连道躯都崩碎了。
法相之中,单薄微渺到几乎肉眼不见的身影倒掠而出,墨衫狂涌。
“菩萨,你要死了。”
南皇一击得手,狞笑出声,居然毫无停歇。
狮子搏兔仍需全力,以九九之境对上六六变化,它先是用毫无征兆的一拳轰退对方,再趁着法相需要重聚的这段时间,去调动劫力施展杀招,以便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只见它紧攥的右拳忽然张开,五指紧并,本就如同山峰一般,刹那间又暴涨了数百倍,仿佛要将天地一把攥尽。
“罗天大手印!”
它紧紧盯着那道微渺的身影。
对方出现时救走那几人所用的手段,有几分神虚山的影子,故此,这记封锁劫力的手印,也是从那时起,南皇便已经给这位将军准备好了。
在南皇的注视下。
沈仪终于稳住了身形,神情并无什么波澜,仿佛早有预料。
他伸出拇指,轻轻拭去唇角的血渍。
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巨大手印,却是连眉梢都未曾跳动一下。
“……”
最让南皇心中火气升腾的,便是这青年脸上始终不变的平静。
仿佛万事都在其掌控之中。
他凭什么?!
南皇不愿再多问,只想一把将其碾灭成青烟。
然而下一刻,它便是看见了青年轻挥袖袍,自袖间掠出的九枚小旗。
小旗形制相同,仅是旗面上绘图有区别。
它们迅速分散升空,很快便隐没于天际当中,好似化作了一枚枚星辰,如米粒般大小,隐约闪烁着光辉。
南皇瞬间便意识到了自己被这些星光围绕在了中间。
它收回目光,却见方才面前的金色法相,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而周遭白云更是呼啸着聚拢过来,逐渐遮蔽了它的视野。
“雕虫小技,也敢拿到本皇面前卖弄,尔等大教,真是愈发穷酸起来了。”
南皇深吸一口气,眼中涌现讥讽。
下一刻,它倏然闭上了眼眸,庞大身形暴动,朝着记忆中琉璃府的方向狂掠过去。
巨大的手印只需落下,便能让这府城周遭尽数崩毁。
别忘了,它是来破洲的,而对方是负责镇守的。
逃遁……有用吗?
以南皇的速度,想要毁去琉璃府,压根连眨眼的功夫都用不上。
它极力奔走,却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那咫尺之距,为何需要这么久?
南皇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却见荡散了白云后,遥远的前方并无府城,仅有一枚闪烁的米粒星光。
哪怕它再怎么迈步,也只能让那星光稍微放大些许。
“嗤……”
南皇裂开了嘴。
想要借用这种手段,来消耗自己的底蕴?
这位菩萨可否睁眼,看一下两者间究竟有多大的差距。
它平复了心绪,直直的盯着那星光,下一刻,这尊肉山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仿佛不知疲倦般朝着前方掠去。
大约一炷香后,南皇终于止步。
它来到了那星光面前。
只不过先前米粒大小的光彩,如今已经化作了一枚被冷辉包裹的巨大星辰,两者间的体型似乎来了一个倒转。
在这星辰面前,南皇才变成了那米粒蜉蝣般的存在。
哪怕它再怎么仰望,也无法观遍其全貌。
南皇直勾勾的盯着这骇然巨物,眼中的狞意如火般悦动,它笑意未止,反而愈发疯狂。
“凭这东西,你也想拦住本皇!”
“给我……破!”
蓄势已久的罗天大手印,宛如蚍蜉撼树般轰在了这颗星辰上面。
隆隆!
下一刻,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
整个星辰在顷刻间化作了漫天齑粉,其上幽冷的星辉如火焰般顺着南皇的胳膊缠上了它的身躯。
“吼!”
南皇略微俯身,在那诡异的刺痛中爆发出一道怒吼,仿佛被激起了凶性,浑身溢散的气息竟是再强盛了几分!
且这怒吼声中竟是携着强大到难以言喻的自信。
既然能毁去一枚……
那这九枚星辰,它可一力破之!
待到那时,所谓的南阳,又可敢再立于自己身前?
南皇倏然调转身形,朝着第二枚星光掠去。
它全然没有考虑过自身的消耗,臻至九九变化之极的修为,才是它南皇之名的真正底气。
轰!轰!轰!
转眼间,又是三枚星辰被毁去。
周遭的白云似乎淡了许多,南皇嗤嗤笑着,哪怕它身上缠绕的星辉各自散发出不同气息,已经将其靛青色皮肤都灼的开裂,浑身流出树汁般的浆液。
但只要想到马上便能攥死那不可一世的小子,它心中的兴奋便如邪火般跃动不休。
南皇重新朝着第五枚星辰奔去。
就在这时,刺耳的呼啸声却是灌入了它的耳畔。
这尊肉山下意识朝侧边看去,眼瞳骤然紧缩。
只见那白云于霎那间变得火烧一般通红,还未等它反应过来,数十条狰狞的猩红龙魂,拖拽着如坠日般的华丽宝车,焰尾如虹,划破了天际,就这么直直的朝着自己撞了过来。
南皇的身躯被龙魂贯穿,原本就开裂的肌肤,更是被那天火撕裂。
它跌跌撞撞的朝后方退去,五官扭曲,牙关紧咬,在那最关键的刹那,双臂猛地挥出,精准的握住了车架!
咔!咔!
这尊肉山双腿发力,浑身都如先前的胳膊一样紧绷成浑圆模样,竟是硬生生的将这火龙车给拦了下来。
它嘴角扬起,蓦的吐出胸口的那口气:“嗬——”
硕大的宝车,居然被推得倒退了数尺。
“还有别的手段吗?”
“本皇问你!还有别的手段吗!”
南皇终于忍不住发出癫狂的笑,却是未曾注意到,那道它始终追寻的金色法相,已经悄无声息的立在了它的身后。
法相神情漠然,就如同它中间的墨衫青年一般。
两者同时抬起了手臂。
那柄笔直厚重的盘龙锏,就这么抡过长空,然后悍然砸在了南皇的后脖颈上。
“……”
南皇的笑声戛然而止,整张脸庞都在微微发颤。
双掌紧紧攥着车架,膝盖却是逐渐脱力的弯曲了下去,终于,伴随着轰的一声,它跪在了火龙车的面前。
在它身后,沈仪此刻的举动,像极了先前的南皇。
同样的心细如发,残暴凶戾,不留丝毫余地。
找准机会,盘龙锏直直的捅进了南皇原本就开裂的脊背当中,再溅起绿色的浆液!
“你……你……”
受此重创,南皇被星辉吞没,浑身上下布满了天火,它半跪在地上,缓慢的扭头看去,看上去颇为凄凉,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
又是一记蓄势待发的罗天大手印再次锁定了虚空。
它脸上的凄惨瞬间褪去,化作了野兽捕猎前的冷静蛰伏之态。
巨大的手掌瞬间覆盖了法相的身躯。
无论是先前的癫狂大笑,还是从未停过的讥讽嘲弄,包括跪地显露出自己的虚弱,都是为了现在的一刻在做准备。
但南皇的眼底却没有丝毫喜色,它怔怔看着那法相随风而散。
其中安静悬立的沈仪,就这么冷漠的俯瞰着自己,身形同样缓缓模糊起来。
早在将那盘龙锏捅出的瞬间,对方就已经离开了此地,留下的不过幻象罢了。
谨慎不止是南皇的特性。
也是这青年一路走到现在,还能活着的原因。
“你这鼠辈!有本事就显出身来,放下这些卑鄙之物,与本皇堂堂正正的战上一场!”
重新面对空荡的天幕,唯有几颗残星闪烁。
南皇终于发出了咆哮,哪怕浑身的裂口与剧痛,都不如沈仪最后那个冷静的眼神给它带来的创伤更大。
这是一场捕猎,而对方才是猎人。
自己的所有谋划,在那青年的眼中,都是那般的拙劣。
“这——”
而在南皇视线之外,三位镇南将军的眼中。
天幕仍旧清澈。
墨衫青年安静的盘坐空中,在其面前,巨大的肉山被九枚小旗所困,此刻早已遍体鳞伤的跪在地上,与那汹涌的火龙宝车僵持着。
严澜庭和羊明礼同时咽了咽喉咙:“咕咚。”
凤曦则是呆滞的昂着头。
从对方刚刚出手吃了点小亏之后,南皇便再没了丝毫还手的机会。
因为这青年在短短时间内,已经分别用出了世间两个无上大教最顶级的手段,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
沈仪俊秀的脸庞上,一双清澈眼眸仿若古井无波,并没有因为南皇的话语有丝毫的起伏。
出来混是要讲势力的。
面对三仙教一脉之主,神朝镇南大将军,菩提教降龙伏虎菩萨,仙庭即将登位的三品青云上将。
一介凡尘俗妖。
你拿什么来见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