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黄历入国子监,引众人不满
今年新科及第的那帮进士,还是暂且将他们留置在国子监里,好生考察一段时间为宜。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更全面地了解他们的才学品行,也能让这些初入仕途的年轻人得到进一步的磨砺和成长。
这日,朱祁玉在宫中漫步,行至御花园时,忽然听到几声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般的娇笑传来。
那笑声此起彼伏,如银铃一般,竟生生地打断了他原本正在思考的思绪。
朱祁玉不由得停下脚步,心中暗自好奇究竟是谁在此处喧闹。
待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花丛之后,一群女子正围聚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
而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那位身怀六甲的杭英。
此时的杭英,身着一袭宽松的华服,却依旧难掩其身形的臃肿。
只见她挺着个大肚子,小心翼翼地站在湖边,与身旁几位同样娇艳动人的后宫佳丽有说有笑,甚至还不时地相互追逐打闹着。
一旁伺候的宫女们则是个个神色紧张,提心吊胆地护在杭英左右,生恐这位向来活泼好动且不太安分的贵人身怀有孕之时会发生什么意外。
“咳咳。”朱祁玉见状,故意轻咳两声以作提醒。
果不其然,那厢的几名女子听闻声响后,皆不约而同地转头望来。
待见来人竟是当今圣上,她们赶忙敛去笑容,纷纷俯身行礼,齐声说道:“臣妾见过陛下。”
杭英自然也看到了朱祁玉,心知自己此番未遵医嘱,擅自跑出来玩耍,定然是犯下了过错,少不了要被陛下斥责几句。
然而,她眼珠一转,瞬间计上心来,随即娇嗔地开口道:“陛下,您整日忙于朝政之事,臣妾一人在宫中实在烦闷得紧,这才忍不住出来找几位姐妹一同解解闷儿呢。”
“不知朝廷中的事务如今处理得如何啦?臣妾可是日日牵挂着呢。”
说着,还不忘朝朱祁玉投去一个楚楚可怜的眼神。
“太医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你竟然还跟她们几个打闹,这要是传进太后耳朵里,朕到时候可救不了你。”
朱祁玉虽然是苛责的话,但脸上依旧笑着,没有凶她们的意思。
“臣妾知错了。”
杭英也懂得分寸,立即就认错。
朱祁玉摆摆手。
“罢了罢了,朕也累了,还要批阅奏折,你没事就多休息,就算想随便走走,在自己宫里就行了。”
说完,朱祁玉便离开了这里。
“是。臣妾恭送陛下。
看着朱祁玉离开,旁边的贴身宫女低声说道:“娘娘,今日清晨您就去太后宫里请安了,太后也知道您的性子,该不会责罚您吧?”
“不会,不过既然陛下生气了,我们就先回去吧。”
说完,杭英便跟几个姐妹道别,在宫女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宫中。
“对了,今天太医是不是该过来请平安脉了?”杭英问道。
宫女点了点头。
杭英一边走,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这也不知是个小皇子,还是个小公主呢。”
宫女嘿嘿一笑,说道:“娘娘,看您每日精神劲儿,定然是个小皇子呀。”
“嘘!”
杭英手中拿着云棉丝手帕,放在唇边,示意宫女小声说话。
“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将来生了个公主,我岂不是成了有罪之人?”
杭英小心谨慎。
虽然她的家世背景,能让她在这后宫中始终都有一席之地,但母凭子归,谁不想生个皇子,给皇帝绵延子嗣呢?
若是生个公主,那也是不错的。
毕竟自己还年轻,皇帝身体又好,总能再得宠幸。
而且,将来再努力一番,等有皇子傍身了,后半辈子也什么都不怕了。
之前,她才没有想过这么多,只是近日听闻后宫中争宠之风欲起。
那白贵人,跟陛下走的很近,平日里鱼汤不断,说是给陛下补身子,实际宫女好几次都看到她在勤政殿,一直缠着陛下不让他理政。
但是,她们又什么都不敢说,只能私底下当成闲话,偷偷说说罢了,不巧被自己听了几耳朵。
杭英当然不会因为这些事去责骂她们,只是对那个白贵人的印象又不好了几分。
若是论姿色,这后宫中,哪一个不是倾国倾城的。
如清水芙蓉一般,皇上不论见了谁,都不会因为相貌而冷落了她们。
但谁得宠最深,谁得宠少了,立即就会传来风言风语,对于她们自己的名声也有所损害。
虽然皇上对待后宫的态度极为温和,又雨露均沾,不独宠一人,大家对皇上也没有那么多怨怼。
但多一分,少一分的恩宠,在旁人眼中,都会成为很显眼的东西,甚至成为武器。
杭英没什么心眼,只是对于这样的环境有些不太开心。
本身她嫁给皇上就是为了享受,只想无忧无虑的度日,可看这样的情况,好像跟她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这些小心思,朱祁玉当然是猜猜不到的。
他深知后客不能干政,因此,朝廷的事情一概不跟他们讨论,但她们又多是皇亲贵胄之后。
要么就是有功之臣的女儿,要说完全与朝廷没有关系,那也不可能。
回到勤政殿,朱祁玉看到桌子上又堆起了奏折,只能继续批阅。
“小诫子,你说.....”
批到一半,他就生气的把奏折扔在桌子上,正准备跟贴身太监王诚说话。
抬眼一看,却发现王诚已经被成敬给调了出去历练,身边站的是不熟悉的小太监。
到嘴的话又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小太监也意识到了皇上的怒意,连忙低头:请皇上息怒。”
“好了好了,去叫大伴来!”朱祁玉摆了摆手说道。
这小太监立即躬身行礼,一溜烟儿地跑出去,去找成敬。
“臣参见陛下!”
成敬进入勤政殿,立即跪在朱祁玉面前。
“你看看,这都跟朕发的什么牢骚,说什么寒门士子大多目光短浅,需要留在国子监最少一年才能委以重任。”
“这不是对朕增加新科进士名单不满吗?”
奏折被朱祁玉直接扔在了地上。
成敬是内十二监掌印、秉笔太监,虽然这些选贤举能,官员任命的事情,是吏部和内阁的事。
但陛下既然愿意跟他说,说明比较信任他。
“陛下息怒。”
成敬把奏折从地上捡了起来,大致翻阅了一下,重新端正放在了朱祁玉的书桌上。
“陛下,微臣觉得,您增加科考录取名额,增加寒门士子入仕的机会,是对天下学子的提拔和肯定,科考的本意,就是为了选贤举能,你这么做没什么不妥的。”
朱祁玉看了看成敬,继续问道:“嗯,那你有什么想法?”
“臣觉得,这件事内阁阁老也都是商议通过的,主考沈阁老以及诸位阁老,个个才高八斗。”
“他们既然能录取这些士子,这些士子身上,自然有过人之处,不过留在国子监一年,确实失了陛下你和诸位内阁阁老的初心!”
听到成敬的话,朱祁玉站起了身子,在书桌前走了几步,点了点头。
“嗯,大伴,还是你深得朕心!”
“陛下谬赞了。”成敬躬身行礼。
实际上,朱祁玉也知道,虽然他增加了进士的录取名额,但沈瑞和商辂那几个阁老,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让那些才华一般的士子登榜。
之所以现在还不能立即委任他们,是因为凡事都有个过程,自己想让他们在国子监中学习一段时间,也是为了以后更好的走马上任。
但让他们在那里留一年,就有点离谱了,这简直就是变相的欺骗。
因此,朱祁玉才发怒。
成敬从一进来就看出来朱祁玉的心思,揣摩圣意这点功夫,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到的,他也是吃了一些苦头才揣摩到。
若不能以天下子民为己任,不能站在皇帝的角度思考问题,而只是考虑自己,恐怕永远也不能替皇帝分忧。
此时,朱祁玉把那几封奏折批阅之后,放在手边。
“对了,那个黄历呢,给了他二甲第一名,他有没有什么反应?”朱祁玉问道。
对于这一届恩科进士,他大部分上都比较满意,状元柯潜的文章,他也看过了。
此人目光长远,品性高洁,文章平妥整洁,诗尤清婉,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稍加历练,便可直接进入翰林院,日后替他分忧,也指日可待。
只是,说来也十分有意思,今年参加会试的另外一些士子,比如林轩,黄历之辈,却不得不让人心忧。
要说他们的才学见识也在众人之上,但是脾气秉性却狂傲不羁,把文人的傲气表现得淋漓尽致,仿佛自己的文章和观念就是天下第一,谁不服他谁就是错的。
虽然这么揣测他们的想有些极端,但他们内心深处,不见得没有这样狂傲的念头。
但自夏商周以来,这片中原大地历经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些曾经辉煌一时的朝代,哪一个非常重视礼制的?
即便这些文人的傲骨天下无双,但若是无视君臣礼节,也是不能被容忍的。
黃历的相貌丑陋,行为邋遢,性格放荡不羁,平日里做事,定然粗枝大叶,不会墨守成规。
纵然他有些才学,也要等他学会了规矩,至少不再邋遢,才能委以重任。
至于相貌,那是个人不能所控制的,朱祁玉并不在乎这一点,只要为人刚正不阿,能为国效力即可。
自己刚登基不久,求贤若渴,若是这黄历真不堪重用,以后再随便把他处置即可。
但现在,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听到朱祁玉的问题,成敬倒是有些不太了解。
只能回答:“启禀陛下,登科士子的具体情况,臣还不太清楚,都是内阁和国子监在负责。不过臣听闻,最近两日吏部活动频繁,应该会有不少官员调动。”
“嗯。”朱祁玉点了点头,成敬只不过是内十二监的太监,至于黄历的事情,还要见到内阁那几个阁老才能清楚。
“传内阁阁老吧,朕有话问他们。”朱祁玉说道。
“是!”
成敬行了礼后,才退出了勤政殿。
……
周围几个士子小声地议论道。
不过,他们声香虽小,却也都听进了黄历的耳朵,只是黄历不屑于跟他们一般见识,只是淡淡一笑。
商辂讲完之后,就只剩下了国子监祭酒王恂,,和一些国子监的官员,司业,博士等人。
王恂,湖广人,宣德五年进士,去年才升任国进千前寺寺丞,对于今年的新进士子们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也显得十分热情。
商辂正要离开,此时,一个内官连忙赶走到他面前,恭敬地说道:“商首辅,陛下在左老板在召见,请您即刻入宫。”
“这么着急?可说了是什么事?”商辂问道。
这内官一头雾水,摇了摇头。
“小的哪儿知道,是内十二监秉笔太监成大人让小人传话的。”
“好,我知道了。”
商辂点了点头,正欲离开,此时,又回过头看了看庭院中正坐在地上的众士子。他们一个个全都正襟危坐,显得十分恭敬。
唯有中间后排的一个人,几乎是半躺着,晒着太阳,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跟周围人格格不入。
商辂看得出,其他人已经对他有些不满了,但此刻还没人说出来。
“商首辅?有什么事吗?”旁边的小内官看了看商辂所看的方向,皱了皱眉头。
商辂摇了摇头。
当初殿试他就见识过这个黄历,不仅人长得丑,而且十分邋遢。
前两天,他和沈瑞还因为把他放在什么名次而产生过矛盾。
最终,还是陛下出了主意,给了他二甲第一的名次。
看现在他的状态,跟那个狂生林轩,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点都不懂得皇恩浩荡。
这次让他成功中榜,自己却是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
这要是以后进入官场,还不是会被其他人口诛笔伐,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商辂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录了他到底是福,还是祸。
正要回答这小内官的话,只听得士子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喂,你能不能好好坐着?这可是国子监,你以为还是在你们那穷乡僻壤呢?”
“就是,一点规矩都不懂,真给我们天下士子丢人!”
“你这目无礼法,岂不是对皇上不敬?你自己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说的也是,他这么奇丑无比,就不应该登第一。”
黄历皱了皱眉头,看着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他倒是一点都不在乎。
“我的名次是二甲第一,你们是什么名次?我长什么样,怎么坐,跟你们有关系吗?多管闲事。”
黄历冷冷地回绝了一句。
“你......”
几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但是,他们的声音,已经传到了国子监的司业耳中。
其中一个司业正在巡视,看到这种情况,直接吩咐身边的监丞,说道:“去那儿看看怎么回事。
这监丞点了点头,直接走了上去。
“哎哎,你们说什么呢?怎么回事,还有没有
规矩了?”
看到监丞走了下来,黄历这才懒懒的坐直了身子。
指责黄历的这几个人,听到他的名字,倒是有点印象,还有几个人对他印象颇深。
主要是因为殿试那天,他的丑貌和邋遢,引得了皇上的注意。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他,这就不奇怪了。”
不远处,另一个同样是中了二甲的士子低声说道。
“监丞大人,此人在首辅大人和祭酒大人讲话期间,半躺于蒲团之上,目中无人,对国子监和内阁,还有当今皇上不敬,理当受罚,逐国子监,除去进士名分。”
其中,一名士子站了起来,朝着面前的监丞行了行礼,厉声说道。
旁边的人也随声附和。
好在此时王恂没有讲话,而是让他们休息一阵后,自去后面喝茶了,所以没有看到这一幕。
这监丞听了这话,皱了皱眉,看到穿着草鞋、胡子拉碴、浑身打扮如同半个叫花子的黄历,问道:“可有此事?”
黄历慵懒地站了起来,朝着监丞行了个礼,道:“回监丞大人,学生腰上有伤,不可久坐,只能半躺,绝无无视内阁首辅大人和祭酒大人之说,至于无视皇上,更是无稽之谈。”
这监丞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旁边的士子们虽然都在休息,但也没有人大声喧哗,更没有人离开自己的位置。
这里这么热闹,他们周围前前后后几十个人,纷纷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听黄历这话,没有以礼相待肯定是既定的事实,就算他有难言之隐也不行,毕竟,不罚他,难以服众。
监丞叹了口气,说道:“朽木不可雕也!给我出来。”
黄历愣了一下,看了看周围举报他的人,都在暗喜,随即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是。”黄历走了出去。
监丞的眯着眼睛,十分威严地说道:“你去勤勉阁前罚站,背诵皇恩录十遍,日落之前,不许去任何地方。”
听到黄历受罚,他周围的这些人纷纷叫好。
一个衣衫褴褛,相貌丑陋的进士,并不能让大多数人喜欢,更不要说,他还犯了这么明显的错误。
不远处,德州的齐瑞,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一阵惋惜。
“哎,这里毕竟是国子监,黄兄怎么还是如此随性?以后肯定还早吃更多苦头。”
齐瑞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己结识的这些士子,怎么一个个生性都这么特立独行,前有林轩青楼狂言,后有黄历目无礼节,自己真是为他们操碎了心。
黄历听到这话后,也不反抗,朝着监丞大人鞠了一躬,便拿着手上的皇恩录,走向了国子监庭院后面的一座勤勉阁去了。
而其他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就应该好好杀杀他的傲气!”
“就是!坏我们寒门士子的名声!”
监丞大人看到黄历也不反驳,心中虽然不能确定他腰上是否有伤,但还是对面前的几个人说道:“好了,管好自己的事情。”
说完,便离开了。
站在回廊的商辂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不过,他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商首辅,我们走吧,皇上还等着您呢。”旁边的内官再次催促。
“走吧。”商辂回答。
等到商辂进入到勤政殿时候,沈睿,汪文他们几个,都已经到了。
“老臣参见陛下!”
商辂附身在地,旁边的几个阁老都已经落座。
“商卿免礼,赐坐!朕同你们几位聊聊这些新科进士。”朱祁钰挥了挥手。
“是。
随着商老头的应声,太监搬来一个凳子,放在距离皇上最近的空位上。
他坐定之后,沈睿问道:“首辅,你我同去国子监,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们等你半天了。”
“是啊,首辅在忙什么?”汪文也问道。
见皇上没有发话,只是看着他等他回答众人的话,,商辂朝朱祁钰和几位内阁大臣拱了拱手。
“陛下,诸位,不好意思,我在国子监耽误了点时间。”
商辂想到黄历一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之前,皇上还让他们自己处理诸如排名之事,现如今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拿出来说,不知道会不会被皇上斥责自己不能帮他拿主意。
“无妨,朕也正同沈卿,汪卿讨论新科进士之事。”朱祁钰笑了笑,回答道。
商辂点了点头。
朱祁钰好奇地问:“不知商卿在国子监遇到什么事了?不妨你说来给朕和诸卿听听。
既然皇上开口,商辂也不敢不说,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这个黄历,真是让他得意太久了!”沈睿听完后,偷偷看了皇上的脸色,感觉他有点不高兴,立即开口苛责道。
当初给他二甲第一的,是皇上出的主意,但是,却不知道他现在如此不懂事。
朱祁钰皱了皱眉头,问道:“商卿,你没有问问,那黄历年纪轻轻,为何会有腰伤?”
听了这话,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皇上还是体察百姓的。
而且,听到这些不敬之事,第一反应竟是询问黄历的腰伤,立即觉得皇上乃千古不遇的明君。
但商辂却是出了一头冷汗,一时语塞,只能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这,陛下恕罪,老臣来得急,没有过问太多。”
“无妨。”朱祁钰倒是不在乎这个,继续说道:“那你就派人,去查查黄历这个人有什么经历,查完后一并告诉朕。”
“臣遵旨!”黄历点头。
朱祁钰既然新增了进士名额,就不想让那些真正有才学的人再次流失。
那些品行端正,能力出众的,自然不用他操心他担心的,是国子监那些人,筛选不出来这部分稍微问题的人。
“那个狂生林轩,现在是什么动静?”朱祁钰再次问道。
提到林轩,几个阁老脸上就升起了怒意。
沈睿回答道:“回陛下,听闻他在国子监狱中每日抄皇恩录,读书,做文章,丝毫没有懈怠正等着三年后再考呢。”
“哈哈哈哈!”朱祁玉听到沈阁老的话,不禁大笑。
看来,林轩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不当了,即使是被软禁了起来,还不忘记读书写文章,等着日后继续科考。
有这心思的士子,朱祁玉不可能不喜欢。
另外,林轩所言虽然不妥,但也刺痛了诸位在朝大臣的心,因此他们才会对林轩恨之入骨,恨不得让皇上杀了他。
这次科考殿试的结果,新增三成录取名额,正是他对林轩所言的回应。
只不过,这只是形式上的,若那些寒门士子真的有大才,才是朱祁钰真正会欣慰的事情。
“看到这狂生有如此心性,朕心甚慰。”
“这三年正好来杀杀他的锐气,不然之后进入朝堂,定是要给朕惹是生非的。”朱祁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陛下所言不假,不过,三年时间,不见得能磨了他的心性。”
“依老臣看,这段时期,林轩在国子监禁闭期间,依旧是畅所欲言,写出的东西,也没有收敛多少,若是只关着他,恐怕三年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啊!”
此时,在一旁的沈睿担忧地说道。
汪文也点了点头,对朱祁钰说:“陛下,臣附议,这狂生的心性,关是关不住的,恐怕还要想想别的法子。”
“他口出狂言,你们就不惜恨他吗?”朱祁钰看了看在身边的这三个内阁阁老,微笑着问道。
“回陛下,自然是恨的,但朝廷之中多是两朝不自夸的说。”
“那狂生的阅历,学识定然比不上朝中大臣,他固然提出了不错的想法,但若方式不对,只能适得其反,惹人厌烦。”
次辅汪文平日里,对于这些事情一般不做什么分析见论,今日却也一反常态,说起了林轩的事。
“是的,陛下,君臣之礼,是最重要的,若是没有了这个,一切都是枉然。”
商辂也跟着汪文的话回答道。
沈睿在边上,也点了点头。
“启禀陛下,狂生林轩的说法做法,现在就能触怒朝堂,要是以后让他出任官员,岂不是更加目中无人,惹得天怒人怨?”
“若是那些人暗中使绊子,不仅害了他自己,还会害了相关的无辜的人啊。”
听了这几个阁老的话,朱祁钰点了点头。
他们虽然愤恨林轩的话,但也不是盲目愤恨,而是为着大明江山社稷,为着林轩本身的安危着想。
这样一来,朱祁钰就了解到,他们不单单是愤恨林轩,而是在乎以后的朝堂稳定,以后的江山社稷。
“嗯,他的情况,朕了解了,继续关着他吧,有什么情况,立即过来告诉朕。”
“是。”几个阁老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另外,新科进士,根据吏部的空缺,近日就安排相关的调动吧,一甲二甲的进士,受衔过后朕都要见一见。”
“是,陛下英明。”
内阁阁老跟朱祁钰聊了大概两个时辰,领了命之后,便各自离开。
至于在国子监还在受罚的黄历,朱祁钰倒是没担心那么多。
国子监的惩罚很合适,不多不少,对于黄历这种人,他个人的生活习惯,别人无从干涉。
但想要委以重任,还是得再再调教调教,观察观察。
一甲三人,都进入了翰林院,状元柯潜,被授予授翰林院修撰,刘升和王末,被授翰林院编修。
其他的二甲,三甲新科进士,大多都被选为庶吉士,或授给事中、主事、中书舍人、行人、太常博士、国子监博士等官职。
经过国子监和吏部的双重考察之后,也有部分进士,直接授地方府推官、府同知、县令、县丞等官职。
这些士子,基本都能保证被授予正七品官职,由吏部统一调配,择吉日上任。
还有一部分,除了授予地方官职之外,还被派遣到六部的其他部门。
或者都察院,通政司等衙门实习政事,经过一番考察学习之后,再给予具体管制官职。
因此,近日吏部,国子监都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新增进士数量变化,他们日夜不停的跟各个地方沟通交流。
有的是几百里之外赶来的士子,一招中榜,当然是更希望回到祖籍所在地为官,这样也能为当地百姓谋福祉了。
不过,大多数没有被选派到地方的进士,基本上都留在了京城。
经过三日的忙碌,国子监和吏部,基本上都将新科进士安排妥当,只有一部分例如黄历之辈,一直没有下达诏书。
朱祁钰实际上并不着急。
对于黄历,他一直没有忘记,只是想以这种方式警告他。
让他能明白,朝廷不是市井,一人一句话,就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淹死。
……
国子监中。
三日后,德州的齐瑞,已经被暂时授予国子监博士,留在了国子监。
虽然不像其他人那样,不是进了吏部到各地为官,就是进入通政司,大理寺等重要的中枢机构实习政事,但他对现在自己的职位也颇为满足。
德王一事,令他十分沮丧,若不是皇上宽恕,他几乎也没有可能参加会试和殿试,更不可能进入到国子监。
以后的路,还说不准,不过,跟国子监中的各位同僚熟悉之后,他就开始打听林轩的下落了。
只是,这些同僚一个个对他态度不是很友好。
毕竟自己是被后辈,也没什么怨言,只能一步步寻找机会。
阳春三月,正是踏青好时节。
晚膳用过之后,朱祁钰在御花园中散步,感觉到天气凉爽,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突然想到,不如带着后宫佳丽们出去踏青赏花,游历一番。
只是,后宫嫔妃,如皇后,杭贵人等人,都有了身孕,恐怕不太适合出游,只能带其他人去了。
想定了这个,朱祁钰便着人去通知白凤凰和沐卿,打算带着她们两个出去走走。
“什么,皇上要带我出游?”沐卿听闻后惊喜地问道。
朱祁钰身边的小太监连忙点了点头。
沐卿,是后宫中年纪最小的嫔妃,她生性活泼开朗,率真可爱,深得朱祁钰喜欢。
入宫以前,她就喜欢出游,朱祁钰经常在微服出访时候带着她,让她在外面尽情地吃喝玩乐。
她的性格,最能让他暂时忘却宫中烦忧,好好享受外面的世界。
此刻听到这个消息,沐卿更是难掩心中的期待,不禁跳了两下,脸上乐开了花,拍着手说道:“好耶好耶,又可以出去吃好吃的了!”
小太监让她准备准备,可能明天就要出发。
沐卿古灵精怪,在这后宫之中,不仅朱祁钰喜欢,其他贵人,嫔妃,也都很喜欢。
就算其他人有争宠的心,也会因为她年纪小不会对她产生太多敌意。
沐卿来自滇南,家乡盛产普洱茶,前几日,哥哥沐王府世子遣人送来了十分名贵的滇南普洱。
让她没事的时候多喝喝茶,休养身体。
不过,她可不喜欢喝茶,只是看着手中两罐价值不菲的名茶,不忍暴殄天物。
皇上一直都对她很好,听到要带她出游的消息,忽然也想关心一下皇上,想到了之前哥哥送自己的茶叶。
很快,在宫女的陪同下,沐卿便捧着普洱茶的茶罐,一路兴高采烈地往勤政殿走去。
一般来说,后宫嫔妃是不能主动到勤政殿的,那是商议国事的地方。
沐卿知道这个规矩,到了门口的时候,就特意让当值的小太监通报一声。
王诚被派离京城之后,朱祁玉身边,还没有得力的小太监。
现在贴身的小太监,是成敬的徒弟刘全胜。
别看他年纪轻轻,却是察言观色的好手,每天侍立在皇帝身边,皇帝的一喜一怒,他都看在心里。
有时候,端茶递水,研墨解闷,都能跟皇上简单搭上两句。
时日长了,朱祁玉虽然觉得他没有王诚用得惯,但也不算难用,就让他留在了自己身边。
他相信成敬的眼光,这个刘全胜,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成敬自然也不会安排他过来。
沐卿来到勤政殿门口后,当值小太监一路小跑,把这件事告诉了守在勤政殿门口的刘全胜。
刘全胜点了点头,说道:“我进去跟皇上说一声,你就在此地等着。”
那小太监十分恭敬地行了个礼。
刘全胜走进勤政殿,看到朱祁玉正在批阅奏折,便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十分有眼色地静地立在一旁。
朱祁玉也看到他进来了,但手上的奏折还没有批完,也没有做声。
过了一会儿,等朱祁玉把奏折放下之后,刘全胜才走了上来,低声说道:“皇上,沐娘娘求见。”
“嗯?她怎么来了?”
朱祁玉听到她的消息,倒是笑了起来。
“让她进来吧。”
“是。”
说罢,刘全胜便退了出去。
这点小细节,朱祁钰看在心里,觉得刘全胜算是一个可用之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沐卿便带着贴身宫女,开心地走进了勤政殿。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虽然开心,但她也没有忘记礼节,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免礼。”
朱祁钰对她笑了笑,看到她身后的宫女手中拿着两个罐子,疑问道:“那是什么?”
沐卿嘿嘿一笑,从宫女手中接过罐子,走到朱祁钰身边。
“陛下这是家兄从颠南带的绝品普洱茶,您日夜操劳,多喝茶,可以解乏安神,臣妾不爱喝,就给您送过来了。”
说完之后,还打开了罐子,递给朱祁钰。
这话,听的旁边的太监刘全胜提心吊胆的。
若是换了旁人,皇上肯定就生气了,毕竟说白了,这是沐卿不要了,才送来的。
但朱祁钰却没有生气,而是笑了笑,顺势闻闻茶叶的味道,点头说道:“嗯,不错不错,好茶!”
“不过你这意思,是自己不要的东西,才送给朕的?”
朱祁钰脸上笑着,却是故意问道。
刘全胜倒吸一口凉气,果不其然,皇上还是生气了。
沐卿一愣,惊得花容失色,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走到书桌前跪下,地把头埋了下去。
“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她一动不敢动的样子,倒也是分可爱。
朱祁钰笑了笑,起身走到沐卿身边,将她搀扶了起来。
“沐卿,你是朕的家人,平日里可以没那么多规矩,但是,有些话说之前要动动脑子。”
“今天若是有大臣在这里,你说朕罚不罚你?罚你,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不罚你,又会让旁人以为,朕的嫔妃没有规矩,有失皇家风范。”
“臣妾知道了,一定会牢记陛下教诲。”沐卿这才松了口气。
她轻轻地拍着胸口,再次问道:“那陛下,你没有生气吧?臣妾以后一定多多学习怎么说话。”
朱祁钰笑了笑。
“没生气,当然没生气,朕打算与你一同品品这千里之外的普洱茶。”
“好耶,陛下没有生气!”
沐卿再次开心的笑了起来,“陛下,抱抱!”
这个时候,朱祁钰看了看旁边的太监,宫女。
当然,他们都很有眼色的低着头,慢慢地退出了勤政殿。
朱祁钰这才把她给抱进了怀里。
“好了好了,不要害怕,亦无需气恼,朕此举皆是为了你啊!”朱祁钰轻声安慰着怀中娇躯颤抖的沐卿,边轻柔地将她那柔若无骨、宛如温香软玉般的身子拥入怀中。
感受着她微微发颤的身躯和紧张的情绪,朱祁钰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怜惜之情。
此时的沐卿正值青春年华,芳龄恰好已满十七岁。
一想到不久之后或许就能身怀六甲、为皇室诞下龙儿凤女。
她那颗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瞬间被喜悦所填满,粉嫩的双颊更是如熟透的苹果一般红彤彤的,煞是惹人怜爱。
只见沐卿抬起头来,美眸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朱祁钰,娇声问道:“皇上,您这是要带着臣妾去何处游玩呀?”
话音未落,她便情不自禁地嘿嘿轻笑出声,仿佛一只欢快的小鸟儿。
朱祁钰微微一笑,温柔地答道:“朕只是想与你一同外出随意走走罢了。”
“如今正值春暖花开之际,朕着实想要出门散散心呢。”
“自从返京以来,朕整日忙于政务,都未曾有闲暇时光好生欣赏一番京城内外的美景。”
听闻此言,沐卿乖巧地点点头,柔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无论皇上去往何方,臣妾都会紧紧相随。”
说罢,她又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朱祁钰的腰肢,并将自己那张如花似玉的俏脸轻轻地贴在了他宽厚温暖的胸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