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减封毛利
三天后。
城门缓缓开启。
仿佛是历史的巨轮缓缓转动，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毛利辉元，承接祖父威名的西国大大名。
如今却只能带着他的臣子们，低垂着头，跪伏在地，以最谦卑的姿态，恭迎细川藤元的到来。
他们的身影在晨光中拉得老长，如同他们的命运，被无情地拉长，扭曲。
“主公到！”佐吉大声唱和着，以便让这些无缘面见天颜的众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细川藤元，傲然迈着从容的步伐，缓缓走向毛利辉元等人。
他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稳，那么有力，仿佛每一步，都在宣告着他的胜利和毛利家的屈服。
“臣下毛利右卫门督辉元，参见……主公。”毛利辉元艰难地低头，身后的人也口称“大殿。”
右卫门督是官职，属于六卫府中：卫门府的长官，位阶从四位下。
六卫府是负责皇宫警卫的六个官府，是保护天皇的卫兵。
这六个官府分别是：
近卫府：主要负责护卫天皇，警备皇居内侧，天皇出行时也作为亲兵侍奉。
卫门府：负责皇宫城门的警卫。
兵卫府：负责宣阳门及阴明门以外的守卫。
这三府都分左右两卫，这就是六卫。
名头虽然很尊荣，但都是空头衔，因为天皇早已架空，手中无兵无将的。
所以这些官职，也被拿来卖官鬻爵，毛利辉元那个自然也是买的，钱财被用来填补天皇的饮食起居。
“嗯，辛苦了。”细川藤元看着他们，只是微一点头。
议和的条款已经敲定，毛利家不得不割让长门、周防、安艺三国，只保留备后、备中两国。
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也是他们最后的尊严。
“城内已经打扫干净，请主公入城。”毛利辉元一侧身，让出前进的道路。
这三天的时间里，除了打扫战场的污垢之外，也是向各处发出停战指令。
“嗯。”细川藤元话语不多，带着一干人等入城。
前面早已有自家的兵士，占据要处，沿途警戒。
而随着毛利家下达的投降指令，其它各处的战争前线也都停下了抵抗，等待着后续的命令。
此时的细川军，西路大军已经攻破了下关等地，铁蹄也踏遍了长门半国。
而现在，双方停战，等待着细川藤元的下一步指示。
东路大军自从突破“境目七城”后，如同一把锋利的长剑，直插三村家的腹地。
然而，三村元亲与宇喜多直家之间的世仇，却让这场战争变得更加复杂。
三村元亲拒绝接受毛利家的谈和指令，誓要与宇喜多直家战斗到底，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捍卫自家的荣誉和领土。
“三村家的事，你知道了吗？”
进入主殿后，细川藤元首先责问毛利辉元。
“是。臣下，臣下也是刚刚得知。”毛利辉元立刻头顶冒汗。
现在城内守军早已交割，自家的军势已被遣散。此时的他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唯恐细川藤元再借题发挥，举刀剁肉！
“那你打算怎么办？”细川藤元直接将问题抛给了对方。
“啊？”毛利辉元先是一愣，而后眼神中下定了决心道：
“此等叛逆，无需主公动手，臣下必亲自领兵，讨伐叛逆！”
不遵从毛利辉元的命令，三村家自然也就没必要保了。
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忠诚是维系领主与家臣之间关系的重要纽带，任何违背命令的行为，都被视为对领主权威的挑战。
三村家的行为，无疑是对毛利辉元权威的公然挑衅，而且也不利于日后毛利家在备中的统治。
正好削藩的毛利家正愁没有石高，而且三村家在备中势力太大，对于只能有备中、备后的毛利家来说，将其领土罚没是最好的方案。
“嗯，这是你自家的事，处理好就行。”细川藤元很随意的闲篇了，这让毛利辉元长松了一口气。
他本来也不打算深究，与其派自家去攻伐三村这臣下之臣，不如交给毛利，正好让他两家狗咬狗的打起来，相互削弱。
“是。感谢主家信任。”毛利辉元还得谢谢他，其身后的毛利家臣更是一脸苦涩。
因为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要为自己打算了。
转封，可不是双方一签字，然后就跟搬家那么简单，这涉及到很多的坐地户（国人）。
有的国人愿意继续跟随毛利家，那就得跟着一起背井离乡；
有的国人不愿意离开故土，那么就会与毛利解除主从关系，重新与新国主或者是大领主，建立新的主从关系。
而有的国人本就在当地（备中、后），那么他们是否要奉公一部分给主家？
因为毛利家本次削藩的石高太大，以至于养活自己的家臣团都够呛，更不用说还得拿出些来养庞大的国人众。
等于说毛利家的内部利益，会重新打乱、洗牌，内部压力会很大，毛利辉元想想就头疼。
不仅如此，他还得忙着把长门、周防、安艺三国交割给细川家，这也不是新旧交接那么简单。
首先领地的转移，最核心的就是城池，但这却是最简单的，一纸交接单就行。
然后就是农田、矿山等领地内的所有经济资源，这都是需要重新丈量和评估的，非常耗时。
再就是花名册，包括农民、商人、手工匠人、武士等不同阶层，事关对领民管理权的交接，也很费时费力。
还有领内的军事力量，包括军役众、武器等等，以确保动员能力。
领内的行政体系，也就是奉行所，以确保领地管理的连续性。
甚至债务和义务也需要交接，例如菅浦村去年滞纳年贡，欠毛利家的债至今未还。
那么从今往后，债务就转给了细川家，不仅要缴纳拖欠的年贡，还得罚息。
例如毛利家欠商人的钱，冤有头债有主，从今往后去备后找毛利家要债去。
最后要交接的，就是当地的国人（坐地户），你们想留下？还得问我细川家答不答应呢。
让你留下，你就得乖乖的竭诚奉公！
不让你留下，你就得跟你的主子一起混蛋，否则就强制拆迁！
这可是非常需要考虑的政治因素，因为这对于维持新领地的稳定至关重要。
这么多事情，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时间上肯定是短不了。
例如历史上，德川家康从三河五国转封到关东，大约持续了十年。还有庆长大转封，更是跨越了数十年的过程。
好在毛利家是减封，不牵扯移居地交接的问题，因此时间上大约半年到三年就差不多了。
“毛利大人，需要提醒的是，按照本家法令，贵家还需要有亲人去细川馆享乐。”
本多正信在一旁提醒道，言外之意还需奉上人质。
这次会面，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迎接，更是一次权力的交接，一次命运的转折。
“这……”毛利辉元有些犯难了，他比细川藤元还小五岁，尚无子嗣。
母亲尾崎局刚刚过世，同母兄弟也都早夭了，那就只能是用一门抵押了。
叔父辈的话有四叔穂井田元清，五叔椙社元秋，七叔天野元政，八叔末次元康，九叔小早川秀包。
而同辈堂兄弟、表兄弟的那就更多了，思来想去的也不知让谁去合适。
“看毛利大人这么为难，不如就让宍户元秀去吧。”反倒是本多正信给他出主意。
“元秀？”毛利辉元没想到对方还指名道姓的。
这个宍户元秀，可是宍户隆家的独子，他的两个妹妹分别嫁给了吉川元长和毛利辉元，是很近的一门。
但关键是宍户隆家，此人已经是毛利家的首席家老了！
原先的首席福原贞俊，因高山城之役，承担了败责，隐居退位了。
而现在，细川家索要宍户元秀为人质，其用意就显而易见了。
虽然毛利辉元百般不愿，但还是低头同意了……
至此，细川与毛利的较量，暂时拉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