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转山

沈安之跪在雪地里，急得浑身发抖，从储物戒指里捧出那朵晶莹的雪莲花，这是灵渊镜湖边摘下的至宝，花瓣上的冰晶还凝结着纯净的灵力。

她迅速掰开雪莲花放进僧人的嘴里。

雪莲花是雪域高原最为罕见的灵物，有起死回生的效果，据传只有在雪域之巅才有机会见其真容，这一次能在灵渊镜湖摘到一株也算缘分。

僧人脸上的血色开始恢复，不一会儿，就有了微弱的气息，但胸口的血洞渗出的黑紫色魔气还是在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生机。

“没用的……”缓过来的僧人喘着气，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弑神的魔箭淬了九幽魔气……中者魂飞魄散，雪莲花也只能是暂时效果。”他浑浊的眼睛望着安之：“小姑娘，你可知……神山为何能成为雪域灵脉？”

安之摇了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凝成细小的冰珠。

葛文松盘腿坐在僧人身后，正将微薄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渡过去，可那些灵力一触到魔气就化作白烟，连他的指尖都泛起了青黑。

“因为这里……是赎罪之地啊……”僧人缓缓开口，声音里裹着雪山的寒意，“每年都有无数信徒磕着长头来朝圣，一步一叩首转完三圈山……他们不是求长生，是求心安。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的……”他顿了顿，忽然定定地看着安之：“你……心痛吗？”

安之愣住了，掌心的雪莲花冰得刺骨：“大师的意思是……”

“我是说。”僧人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她心口：“你是个罪孽深重之人，难道……就不觉得心痛吗？”

“我……”安之缓缓起身，那在三清山的岁月涌上心头，她望着僧人，眼眶通红：“我被黑蟒利用，这世间最爱我的师叔范进、我最好的朋友葵冉、康青，还有为景德镇瓷器发扬光大的刘玉林，还有……。”

僧人听后笑了，笑得苍凉而无奈：“呵呵，你，你身上有原罪孽，这三年你虽受高人指点渐渐淡忘了一些事情，但你要记住，这是你的债，无法逃避的债，你现在是十钱斩妖师，带着债取斩妖剑是，是取不到的。”

“斩妖剑封印神山千百年，一直等待着它的新主人出现，斩妖剑要接纳的主人必须要像这雪域一样纯洁的人，你，你还不行……咳咳咳咳。”说完，僧人吃力的坐起身开始打坐。

“那……我该怎么办？”安之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混着雪水淌进衣领，冻得她浑身发抖。她像个迷路的孩子，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道心产生了动摇。

“虔诚祈祷吧。”僧人从怀里掏出一串菩提子，珠子被摩挲得油光发亮，上面还留着经年累月的指痕。他把菩提子塞进安之手里：“拿着它，去转神山，每一步都要想着你的过错，每一步都要问自己，如果重来一次，你会怎么做？等你真正明白‘罪孽’二字的分量，或许……还来得及。”

安之握着菩提子，温润的珠子贴着掌心，却重得像块烙铁。她看了看葛文松，少年眼里满是担忧，却没有阻拦；又看了看气息奄奄的僧人，他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嘴唇还在微微翕动，像是在念诵经文。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踏入漫天风雪。

第一圈山走得最是煎熬。狂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疼得她睁不开眼。每一步踩下去，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三清山、景德镇的废墟，到处是妖魔残害的尸横遍野，到处是残垣断壁。

走到第二圈时，天渐渐黑了。雪地里开始浮现幻象，三清山长老范进在弥留之际依然坐在三清福地大门外的石阶门槛上望远欲穿的等待沈安之归来；葵冉被黑蟒腐蚀之气腐蚀殆尽痛苦死去；景德镇的阁楼上刘玉林死后化作的瓷器默默的看着景德镇的发展……，

虽然三年过去了，但安之还是不能释怀，做了这等错事，怎么可能说释怀就释怀的，安之边走边哭，哭声被风雪撕碎，只剩下喉咙里的哽咽。她终于明白，僧人口中的“罪孽”，不是指她本性邪恶，而是指她在对待“黑蟒”的侥幸和疏忽，像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引发了一连串无法挽回的灾难。

第三圈走到一半时，天快亮了。安之的靴子早已冻成冰壳，每走一步都在雪地里留下带血的脚印。她忽然在一处断崖停下——这里能望见羌城的方向，夜色中隐约可见冲天的火光。她想起此刻黑蟒将军正带着妖孽在羌城为非作歹，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

她不是要逃避罪孽，是要偿还。安之跪在雪地里，对着神山的方向深深叩首。额头撞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不再哭了，眼神里的迷茫被一种坚定取代她要拿到斩妖剑，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无罪，是为了亲手斩掉自己放出的恶；她要去羌城，不是为了当英雄，是为了护住那些还没被灾难吞噬的生命。

转完三圈山回到平台时，朝阳正从雪山背后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雪地。安之的睫毛上结着冰，脸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她走到僧人身边，将菩提子轻轻放在他胸口，然后对着他的遗体深深鞠了一躬。

“安之姐姐……”葛文松迎上来，看着她眼底的清明，忽然松了口气。

安之转过身，晨光在她脸上镀上一层金边。她的手按在腰间的炼妖葫上，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文松，去取斩妖剑。”

葛文松看着她，忽然发现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淬了火的星辰。他知道，那个被“罪孽”困住的沈安之已经消失在转山的风雪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敢于直面过错、决心用行动赎罪的修行者。

山风掠过经幡，发出猎猎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送行。安之望着神山深处，那里藏着斩妖剑，藏着她的罪孽，更藏着她必须承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