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你和你的城墙一样可笑
李彻冰冷的话语如同三九天的寒风,瞬间穿透了翟燕的耳膜,直刺他混乱而惶恐的心底。
黄大伴?哪个黄大伴?
翟燕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甚至没能立刻将这个称呼与具体的人对应起来。
这几日,他设想过无数次与李彻见面时的场景,预演过各种应对。
他想过李彻会对自己嘘寒问暖,施展怀柔手段;想过李彻会威逼利诱,试图从他这里榨取江南军情。
甚至,他还做过最坏的打算。
想过李彻可能会因为寿州、清流关的顽抗而怒火中烧,见面就直接一刀砍下来砍了自己的脑袋,以儆效尤。
但他唯独没有想过,李彻开口问的第一个,竟然是一个太监的死活!
那个跟在先帝身边,说话细声细气的老太监黄瑾?
他翟燕手握重兵,是雄踞一方的南军统帅。
难道在这位奉王眼中,还比不上一个阉人重要吗?!
然而,求生的本能让他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
他斟酌着词语,将头埋得更低,小心翼翼地回道:“回陛下,黄总管之死与末将并无瓜葛,他是自尽而亡。”
翟燕试图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毕竟他不清楚这位奉王到底想要什么,反正那太监死的时候,他都逃走了。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头顶那道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几乎要将他洞穿。
“和朕说实话!你若不说,朕也可以问其他人......”
翟燕身体猛地一颤,连忙叩首道:“陛下明鉴!罪将不敢欺君,黄总管的确是自己撞到末将的刀上来的!”
就在这时,站在李彻身侧的李霖厉声喝道:“现在你承认是你的刀了?!”
这一声喝问,如同惊雷炸响在翟燕耳边。
“我......我......”翟燕身体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
李彻看着他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缅怀之色。
那个贪生怕死的太监,终究还是为庆帝敬重而死。
随即,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冷硬如铁:“你倒是给朕说说,你为何会持刀进入皇宫?又为何,会让侍奉先帝几十年的内廷总管撞死在你的刀上?!”
翟燕支支吾吾,额头上的冷汗汇成水珠滴落在地。
他搜肠刮肚,却找不到任何能自圆其说的理由。
他终于明白了李彻的意思,自己逼宫那一刻就已经犯了十恶不赦之罪,怎么可能因为投降就既往不咎了。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忍受一名曾经带兵入宫的将领。
“翟燕,朕实在想不清楚,你今日为何要投降?”李彻语气突然变轻,“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朕会放过你这个参与宫变的乱臣贼子?”
他目光扫过翟燕身后那些跪着的南军将领,语气稍缓:“其他被你蛊惑的将士,或可念在其身为军人服从命令的份上从轻发落,甚至无罪开释。”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翟燕身上,声音陡然转厉:“而你......翟燕!你是造反的祸首!是悖逆的元凶!是致使国家分裂的罪魁祸首!”
“朕,岂能容你?!”
最后一句,如同最终判决的槌音,彻底断绝了翟燕心中求生的希望。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仿佛一条被主人无情抛弃吗,连狗盆都被端走的丧家之犬,连最后一点哀鸣都发不出来。
李彻不再看他一眼,轻轻一夹马腹。
胯下神骏的黑风会意,迈开蹄子在一众奉军将领的簇拥下,从容地踏入了那座已然洞开的清流关。
历史的车轮终究碾过了失败者,继续向前。
待到李彻和大部分将领入关,现场只剩下王三春。
王三春狞笑一声,缓缓抽出了腰间那柄血迹未干的战刀,就要朝着瘫坐在地上的翟燕脖颈斩落。
“慢着。”
一个声音阻止了他,是李霖去而复返。
翟燕原本已经闭目待死,听到这声‘慢着’,心中的希望之火又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李霖的眼神中满是祈求。
是了!自己是南军统帅,自己还有用!还能活!
李霖却像是看到一堆令人作呕的秽物,冷冷地扫过翟燕:
“先别杀他,本王要把他亲自押到父皇墓前,用这逆贼的血,来祭祀黄大伴的在天之灵!”
。。。。。。
是夜,李彻在众将的簇拥下登上关城,望着远处的旷野。
“薛卿。”李彻招来薛镇,“你看这清流关,比之山海关如何?”
薛镇思考了一下,开口道:“清流关乃是山地险隘,处于山岭峡谷之中,道路狭窄,的确是易守难攻。”
“然而其防御多依赖于地形的天然阻碍,一旦前锋被突破,整个防线就容易崩溃。”
“反观山海关,其背山面海,关城本身又高大坚固,前方有护城河、瓮城、罗城,后方有卫城支援,两侧长城山脊上还有敌台烽燧,形成了交叉火力网。”
“末将觉得,还是山海关更难被攻克一些。”
李彻微微颔首,薛镇的战略眼光还是有的。
山海关在明亡之前近三百年间,从未被外部势力从正面武力攻破过。
无论是蒙古骑兵还是后金雄师,都未能在野战中拿下山海关。
虽然最终失守了,但还是守将吴三桂主动开关投降清军,也从反面证明了其难以攻克的特性,连李自成和清军都不愿意硬碰硬,最终以政治方式解决。
反观清流关,虽然险要,但并非不可逾越,历史上也多次被攻破,几乎每次政权更迭都要被轮一遍。
李彻不由得感慨道:“由此可见,城墙修得再高,再结实,也远远不及发展科技来得划算。”
众将闻言,皆是露出赞同的神色。
若是在几年前,有人和他们说修城墙没用,他们还会嗤之以鼻。
但自从奉军走向火器化的道路后,一个个鲜活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那些耗费了数年修建,甚至几代人不断加固的城墙,在火炮面前也不过如此。
火力面前人人平等。
躲在城墙后面就觉得万世太平的人,和他的城墙一样可笑。
李彻笑了笑,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转而望向南方。
“也不知帝都城墙后的那些人,此时是什么想法?”
清流关,距离帝都城的直线距离不过二百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