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邪性的严春生

等到村长送走了老娘,再回来,沈风已经逗完一圈狗,乐呵呵地回到了徐天尧身边。

徐天尧把香烟递到村长面前:“来一根?”

村长有心拒绝,视线扫过烟盒,眼珠子就黏在了上面。

“黄鹤楼!”

村长咽了咽唾沫。

“来一根嘛!”徐天尧把烟往村长面前送了送。

村长扭捏着,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徐天尧给村长点上了香烟,又取出一根,递给村长。

村长接过,夹在耳朵上,赶忙吸了一口手里的烟,生怕慢一秒就把烟给浪费了。

徐天尧也点上一支,缓缓吐出烟圈。

两人吞云吐雾一阵,村长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

在松弛的氛围里,徐天尧长叹一声,仰起头望着天,眉目忧伤。

沈风后退一步,观看徐天尧的表演。

村长扭过头,看向徐天尧,问:“这是怎么了嘛?”

徐天尧说:“其实这次来,也没想着就一定能找到红旗叔。毕竟,都那么多年没见着了……”

听到这话,村长明显是放松了不少。

“他确实是好多年没回来了……”

说完,感觉不对,村长又挽了一句:“不过,他的根是在咱们严家村,这点是没跑的!”

村长说这话的用意,徐天尧自然是知晓的。

“红旗叔就没什么家人在这边?”徐天尧抬起眉头,期待地问。

村长嘬了一口烟,长长地吐出一个烟圈。

“没了。”他说。

“严大魁家三个儿子,红旗排老二。老大念书不行,脾气又轴,没念几天就从学校里出来,去二里铺给老木匠当学徒,嘿!还真别说,那个木工活儿干得,真精细!”

“可惜啊,后来给前村老马家干活,从屋顶摔下来,后脑勺着地!当场人就没了……他那时候约莫有35岁?孩子才上小学呢,老婆哭晕了三场,后来没办法,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再就没信儿了。”

“红旗文化水平也不算多高,但好歹念了两年初中。成家后,带着老婆搬去城里,说是找了个海员的活计,中间回来两趟,把爹妈也带去城里……可把村里的老头老太太羡慕坏了!”

徐天尧两指夹着香烟,问:“红旗叔那时候,是去的哪座城市啊?”

村长回忆片刻,道:“我记得是……坮山?嗯,就是坮山!”

研究所的资料里,严红旗的出生地就是坮山!

沈风上前一步,问:“严家人这么有出息啊!村长大叔,他家最小的那个呢?”

村长手抖了一下,香烟差点掉到大黄狗的脸上。

“严家最小的那个,咳咳,你们找他更找不到。问了没什么意义!”村长的眼神开始躲闪。

徐天尧赶忙劝说:“别啊,您看,我们大老远来这一趟,您跟我们说说呗!”

村长沉思半晌,用力嘬了两口手里的香烟,才平静下来。

“他家老幺,叫严春生。这小子,身上可带着邪咧!”

沈风和徐天尧交换了眼色,知道重要的要来了!

村长说:“严家三个儿子,就数春生读书最好,年年拿第一,老师说他是个好苗子,将来能当大学生!那时候的大学生,可值钱了……”

“但在春生念初三那年,不知怎么的,就染上了头疼的毛病。犯起病来那叫个吓人!有一回上学,他一头栽到了路边的沟里,要不是被人给送回来,都不知道要在沟里躺到什么时候……”

“这下他家里算是炸了窝,一天天要么就是去找大夫,要么就是找大仙给驱邪!地里活计荒废了,那点家底也败得差不多了,却怎么也不见好!”

说到这里,村长又嘬了口烟,惋惜之色涌上脸颊。

“折腾到年底,苏梅回来了!”

徐天尧问:“苏梅是谁?”

“老苏家的丫头。挺有主见,自己跟着邻村的几个小年轻跑到城里打工,还真闯出点名堂!那年回来,是为了办手续,苏梅要和一个老板结婚了!”

“春生家和苏梅也沾点亲,就求到人家头上,让苏梅带春生去城里看看病!”

“苏梅也是仗义,嗨,二话不说,转天就带着人回城了!”

“可惜啊……再回来的,就只有春生一个!送春生回来的是两个大盖帽,说是车辆出事故,苏梅死了!”

村长压低声音,说:“村里人都说,春生命里带煞,克自己爹妈还不够,把苏梅也给妨死了!”

沈风想起当初在鬼车里经历的事情,那时候,苏梅害怕得要命,还不忘护着他……

于是,他多问了一句:“苏梅家里人,后来怎么样了?”

“嗨,还能咋样?本来闺女出息了,家里还盼着能去城里,结果人就这么没了!”

村长两手一拍,继而摊开手掌,缩着脖子,表情无奈。

“小伙子,你还真问对了,邪性事儿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村长看向沈风,说。

村长黝黑的老脸挤在一起,望向远方。

严春生当年的故事,被村长娓娓道出……

严春生当年去城里,是奔着看病的。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病自然没看成。

原本他是每天都头疼,回来之后,头不疼了,改成了哗哗流鼻血!

也不能继续上学,校长老师都怕他死在学校里!

苏梅家里又每天跑到老严家门口,闹着要赔钱!

严家本就不富裕,先前给严春生治病掏空了老本,哪还拿得出钱来?

于是,也只好紧闭大门。

苏家见状,干脆就把白幡立在严家门口,连着三天哭丧烧纸钱,把严家人堵在家里出不来!

第三天晚上,一群村民去劝苏梅爸妈,这么堵着门也不是个办法,大家都知道严家穷,再闹也闹不出钱来啊!

这都年底了,严家要去借钱,也难!

就在这时,严春生从家里走出来。

他又在流鼻血,鼻血沾满了前襟,他也不擦。

严春生就这样木着脸,走到火堆前。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给你家赔钱。”他对苏家人说。

村民面面相觑,都觉得严春生说这话很可笑。

“让你老子滚出来说话!你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崽子,能做得了这个主?”苏梅的大哥跳起来,怒吼。

他长了一双三角眼,说话时惯爱斜着眼看人,三年打跑了两个老婆,村里人见到他,都要退避三舍!

严春生没有表现出惧怕,也没有接话,他抬起头,静静地望向夜空。

那时候的天空还是很干净的,星星挂在天上,不断眨着眼睛。

严春生望了一会儿天,收回目光,忽然看向人群之中一个灰棉袄老太太。

“李老太,你家小孙女前年被拐子偷走了。我能看到她现在的方位。”他说。

李老太一愣,随即呵呵冷笑:“小小子不学好,年纪轻轻学人家装神弄鬼!”

被嘲讽,严春生也不恼。

“你嫌弃儿媳妇连着生下两个女孩子,用七七四十九根绣花针扎进了小孙女的头骨,把她的舌头拔了,眼睛挖了……尸体就埋在你家茅房门口。”

严春生语气平淡地说出了这个事实。

人群轰然炸开,一时间,说什么都有。

李老太大喝一声:“放你娘的屁!有妈生没爹养的小畜生!”

说话间,小碎步蹬得飞快,就要扑出来给严春生两巴掌!

严春生没有动。

一个年轻妇女尖叫着从人群里扑出来,把李老太掀翻在地!

“我就知道!你早看不惯我生了俩闺女……你咋能这么狠心呢?那也是你的亲孙女啊!老虔婆!”

妇女和李老太厮打在一处,场面越发混乱。

有人劝:“二柱媳妇,事情未必就是春生说的那样,你……”

也有人说:“嗨呀,是不是那么回事,咱们去李老太家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此,李老太极力反对。

她的态度让大伙心里疑虑更深,最后,由当时的村长赵大全——也就是现在村长的亲爹牵头,一群人乌泱泱去了李老太家。

也有几个村民没去看这个热闹,杵在严家门口,吹着冷风,烤着火。

严春生半张脸都是血,他还是不肯擦,别人说话他也不理,两眼无神地望着火堆。

火堆里,一张没烧尽的纸钱被风吹得飞起来,打着旋儿落在他的脚边。

他就低下头,盯着半张纸钱发呆。

鼻子里的血,啪嗒、啪嗒地掉在鞋面上,掉在纸钱上。

当年的村长才13岁,他爹不让他跟着去李老太家,他就只能留在严家门口。

孩子最能理解孩子。

周围大人都说严春生这副模样,像是中了邪。

只有村长觉得,严春生心里很难受。

严春生跟木桩子一样立着。

直到有撕心裂肺的哭声和痛斥被寒风送过来,村民们又乌泱泱回来,带来“孩子尸体确实在李老太家茅房”的消息。

村民看严春生的眼神变了,他们的眼里闪烁着迷惑、猜疑,还有一丝丝恐惧,和别的什么难以描摹的情绪。

严春生没有理会这些灼热的视线,他又抬起头,看向天空。

当年,年幼的村长也跟着抬头,天上除了星星,什么都没有。

等他收回视线,却迎上了严春生的目光!

这把他吓得后退一步,脚底不稳,就要摔个四脚朝天!

幸好,他爹就在身后,一把把他捞了起来。

“振国,回家找你妈去!”老爹低声呵斥。

他拼命摇头,手脚并用扒在自家老爹的身上。

让他自己冒着黑回家去,不得把他吓尿了啊!

那边,严春生说话了。

“大全叔,你和振国最近,是不是总觉得左腿很疼?”

这话说出来,振国手脚脱力,从老爹身上掉下来,摔了个结实!

赵大全眯起眼睛,看着严春生,严厉呵斥:“春生,你也是接受过先进教育的人,不要搞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

他的回答,算是否认了严春生的话。

但是,振国摔的这一跤,和他慌张的反应,昭示着这里确实有点问题!

严春生说:“大全叔,你爷爷的坟漏了,快去看看吧。”

赵大全身体晃动了一下,愠色在脸上浮现。

“春生,你……”

他拿手点指严春生的鼻尖,想说点什么,好半天,却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说完想说的话,严春生就不再看他,又抬起头,看着除了星星什么都没有的天顶。

人群里嘁嘁喳喳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大伙讨论的,是村长家的祖坟到底是不是出事了?

也有人扯着振国的肩膀,问他:“你有没有觉得腿疼啊?”

他们的话惹得振国一阵不快,忽然间,他对严春生的那点同理心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时,人群里传出一阵怪笑。

嘁嘁喳喳的人们安静下来,看向发笑的人。

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朱三走到严春生面前,刻意歪着身子,贴上去看严春生的眼睛。

“哟,才多大的年纪,就成大仙啦?毛长齐了没有?”

说着,朱三就伸手去扯严春生的裤腰带。

严春生扣住朱三的手腕,朱三还在笑。

朱三扭过头,夸张地朝大伙笑起来:“哎呀,大仙还知羞呢!”

严春生顺势一扭,朱三的手腕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朱三愣住了。

“哎呦喂!!”

杀猪一样的叫声从朱三嘴里冒出。

严春生松开手,朱三一个屁股蹲儿向后摔去,就要坐在了烧纸钱的火堆里!

在村民们的惊呼声里,严春生忽然又伸手拉住了朱三……

“你赌来的那笔钱。”他看着朱三的眼睛,说。

大伙赶紧闭嘴,听他说下去。

“你的那笔钱,要藏好,不要到处嘚瑟。未来三天,不要往西南方向走,否则,会有血光之灾。”严春生说。

说完,他甩开朱三的手,头也不回地回到家里。

“哎?你给我说清楚!老子哪来的血光之灾?谁敢动老子?”

朱三嚷嚷着扑上去,严家大门已经合拢,朱三一头撞在门面上,疼得嘴里“哎呦呦”乱叫唤!

这下,村民都傻了。

严春生一连说了三件事,当场就应验了一件。

还有两件,这两天就能知道结果。

有人说:“春生这是要成半仙了啊!”

也有人说:“保不齐,李老太当年埋尸体,被春生看见了,这才拿来做文章!”

有人争辩:“这话可没道理……你倒说说,春生的力气咋突然间那么大了?一下子就能给朱三的手腕拧断了!”

一时间,人群之中说什么的都有。就连苏家人,也忘了烧纸哭丧,你看我,我看你,心思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