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为什么不怕

枫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清了一下嗓子,道:

“我的第一个问题,仙君,你刚才说它是竹子?”

“你以为它是什么?”明吉反问。

“它是竹笋。”枫说。

“没错,它是竹笋。”

“那为什么……”

“为什么我说它是竹子?为什么灵界的书籍上,没有说过竹笋和竹子之间有什么关系?人类之中的读书人喜欢竹子,灵界什么植物都有,就是没有竹子……你是想说这些,是吗?”明吉问。

枫斟酌着,点了一下头。

“竹笋长大了,就是竹子。竹子破土六十天,就有一定可能结成灵婴,灵婴长大一些,竹子就会化为人形……就和树林里的每一棵树一样。”明吉说。

枫的喉头滚动,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再次出现……

“我们吃掉的,是我们可能会化形的同胞。”

“说得没错。”明吉面带笑意。

“灵界有规则,不得残害同胞!”枫声音艰涩。

“不包括没化形的那部分。”明吉说。

枫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冲出石屋,在屋子旁边的荒地里吐得一塌糊涂!

借着黄昏的日光,他看到自己吐出来的东西……绿色的笋渣之中,还有一块块血一样的东西……

定睛再看,笋渣之中并无血色,原来,这只是他的幻觉。

枫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泪水,扶着墙回到石屋里。

明吉正专心地抚摸着衣柜后的那根竹子,对枫这边的情况毫不在意。

明吉头也不回地问:

“你不跑?”

“我往哪里跑?”

得到这样的答案,明吉手上动作停顿,半侧过头,一双颇具威严的凤眼睥睨着枫。

枫迎上明吉的目光,说:

“第二个问题。明吉仙君,你似乎早就知道,我藏了一根竹笋。”

明吉的手依旧放在竹子上,挑了一下眉,道:

“你想把违反禁令这件事,栽赃到我的头上?”

枫郑重摇头:

“你知道,我再怎么努力,都攀咬不到你的头上。”

明吉转过身来,手掌从竹子叶上轻轻拂过,他正视枫的眼睛,道:

“没错,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做。就算不是那天,也会是别的什么日子……早晚会有那么一个契机,推动你做出这个选择。”

枫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明吉静静看着他,气氛僵化很久,明吉才打破沉默:

“你后悔私藏竹笋?”

枫摇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头。

这让明吉不懂。

枫没有解释。

枫无声地笑了,笑容里满是讽刺:

“吃了那么久同胞的尸体,现在,我真的相信我不会成神了。”

明吉看着他,缓缓摇头:

“你以为,吃掉这些竹笋,得到的只有罪孽吗?不,灵界的怪物们,真切地因此获得了好处……”

“好处?你指的是,每天补充的那些损耗掉的灵气?”

“不止那些。”

明吉的回答,让枫有些惊讶。

明吉没有卖关子,他立马就给出了答案:

“补充的还有寿命。你在书本上学到的,灵界怪物初始寿命是两百岁?不,人类有百年大限,灵界怪物的寿命并不比他们长……将灵界怪物寿命拉长的,是竹笋。”

不等枫消化掉这个信息,明吉向他提出问题:

“你知道,在竹笋之前,怪物们每天吃的是什么吗?”

枫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他摇了两下头。

明吉说:“在竹笋变成事物之前,怪物们什么都不吃。怪物们只会依靠人类的信仰之力存活。”

枫抬手按住自己的胃,心中生出不解:

“那样不会饿吗?”

“饥饿,这个概念本就不该存在于灵界怪物的身上,人类吃五谷杂粮,才会觉得饥饿。怪物产生饥饿,是从吃竹笋开始的,怪物们对吃产生了欲望,所以才会饥饿……”

“当然,你可以从另一个方向看待这个问题,你可以把它理解为,这是永远无法化形的竹笋对怪物们的报复。”

“报复……”

枫轻轻重复这两个字,心中五味杂陈。

他捂着胃,又有些想吐,但是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他的胃很疼,这种感觉他同样陌生,胃部的每一次痉挛,都会将四肢百骸之中的力气抽走一部分。

这让枫觉得,一直这样站着,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他向旁边挪出两步,伸手扶住了桌子。

明吉看着他,嘴角微勾,笑容里藏着一丝戏谑:

“枫,你需要做一个选择。”

枫抬起头,冷汗从额头滑下:

“什么选择?”

他更想说的,其实是:我知晓了这么大的秘密,死到临头,居然还能有资格做选择?

明吉缓缓开口:

“做我的贴身侍从,对今天的事情守口如瓶。或者……”

明吉止住话头,看着枫。

枫被看得莫名其妙,只好问了一声:

“或者?”

明吉却说:

“这个选择还不足以让你心动吗?”

枫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追问:

“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明吉笑了:

“第二个选择,你替我做一件事,这件事情对你来说,风险不小,你可能会就此丧命……就算成功,你也必须离开灵界。”

两个选择,应该选哪个?

这似乎并不难,但枫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你说的那件事情,是什么?”他问。

明吉皱起眉头,面带不喜:

“你知道成为仙君贴身侍从,意味着什么吗?它意味着,除了仙君们,不会再有谁轻视于你!”

“你一个不入流的小怪物,要不是我给你这个机会,再过多少年,你都不会有资格成为仙君侍从……你居然敢问我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枫直视明吉,目光澄澈:

“我知道这个位置,以我现在的资质不配得到。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

语气稍作停顿后,他说:

“仙君,请恕我直言,我如果选择成为你的贴身仆从,你怕是会现在就杀了我!”

明吉冷冷看着枫,眼眸之中杀机外露!

他抬起手,手掌之中燃起幽蓝的火焰!

呼——

明吉大袖一甩,火焰飞出,点燃了衣柜后的那根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