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新生
太守王迟，酷爱彻夜饮酒，与三五知己谈论长生成神之道。
沈风来到这里后，就成了太守的座上宾，自然也不能缺席太守的酒宴。
每次，太守都会邀请沈风展露些许“神迹”，损耗不了太多的灵气，沈风也就不做推辞，随意地给他们露两手。
看着一群人在并不算炎热的天气里袒胸露乳，吃着据说能让他们羽化成神的五石散，皮肤泛起诡异的潮红，不得不以频繁地行走化解身体的燥热，沈风只觉得：哪里都不缺疯子！
灵界怪物们吃了那么多富含灵气的竹笋，都没有谁因此成神，太守把几种矿石粉混在一起捏成丸子吃下肚，竟然就以为自己能够成神？
沈风提醒过太守几次，吃这种药丸只会伤身，不能成神。
沈风并不是在乱说。
太守胸口的皮肤，已经有了糜烂的迹象。
这显然是一种警告。
太守的身体在用这种方式警告太守，不能再吃那五石散了！
但是，太守已经停不下来。
他对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着了迷……
沈风劝了几次，没能劝住，便只好放弃，任由他去了。
也正是在太守的酒宴里，惠觉大嫂难产的消息，经由仆人通传，到了太守和沈风的耳朵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传来的，还有一道来自州刺史的口令。
州刺史派来的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到来之后，连一口茶都没喝，带头的那位使臣便宣布了刺史的口令：
“听闻太守得一小仙长，有撒豆成兵、呼风唤雨、沟通阴阳之能。刺史大人派遣本使前来，请小仙长即刻前往刺史府，救太夫人性命！”
沈风闻言，第一个反应却是：沟通阴阳？这么厉害，说的是谁？
回过神来，沈风立即起身，拱手与太守告辞，便要去救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的惠觉大嫂。
沈风刚走出半步，就被一只手阻拦在原地，那使臣面容严肃：
“事态紧急，请小仙长立即上路，莫要迁延！”
沈风说：“惠觉大嫂危在旦夕，我去救她一救，误不了事。”
可是，使臣依旧拦着他，脸上染上几分苦涩：
“太夫人命悬一线，刺史大人严令下官五日内将小仙长带回，从刺史府到太守府，本就要花上两日时间……不料路遇暴雨山石滑落，又耽误了一日！误了刺史大人的事，下官项上这颗人头，可就不保了啊！”
沈风看向他，一双过于澄澈的眼眸让使臣感到不适，忍不住移开视线。
“你们刺史大人的娘亲命悬一线，但，刺史给了你们整整五天的时间来寻我？”
那使臣脸颊上的皮肉猛地一抖，眼珠轱辘辘乱转，打起结巴：
“这、这……”
沈风没有等他编故事，大袖一甩，众人只觉得面前吹过一阵狂风，沈风已经从原地消失！
沈风毫不吝啬地调动起体内的灵气，御风而行，行至太守府门口，听到一个少年在嚷：
“求求你！再去通传一次吧！恩人若是听说惠觉婶婶出事，一定不会不管的！”
来太守府传信的，正是之前为沈风抱不平的那个少年，名叫罗勋。
罗勋一定是一路跑到这里的，累得软手软脚，汗水渗透了衣衫。
沈风俯身冲过去，抓住少年的腰带，在罗勋的一声声惊呼中，朝着惠觉家的方向飞去……
刚进院子，沈风就看到一群人聚集在前院，急得团团转。
凄厉的呼喊声，从灯火摇曳的房间里传出来。
沈风放下罗勋，迎上七嘴八舌说着求救话语的众人。
一个文弱的书生冲上来，拨开人群，跪倒在沈风的面前，扯着他的袖子哀求：
“仙长！求仙长救拙荆一命！”
说话间，一个婆子端着水盆从屋子里快步走出，门打开瞬间，血腥味迎面扑来！
沈风看到婆子的水盆里满是血水。
另一个婆子从偏房里快步走来，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匆匆钻进产房。
沈风放缓声音，安慰他：
“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去救惠觉大嫂。”
听到他的承诺，书生的情绪有所缓和，眼里依旧噙着泪水。
书生说：“在下也知晓，仙长的力量并非用之不尽……拙荆这次能够活着回来，也是仰仗仙长的恩德！在下愿付出十年阳寿，换取拙荆平安！”
沈风将视线从窗棂之间晃动的人影上挪开，转移到跪在地上的男人脸上。
他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怎么会有人愿意奉献出自己的阳寿，为的只是其他人活下来的机会？
他只见过拼命想要延续寿命的，还没见过谁主动献祭自己的寿命……
似乎是感受到沈风的诧异，男人哭着说：
“若是失去了爱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沈风大受震撼！
他也没有再拖延……他的确需要足够强大的力量，作为交换，才有可能保住惠觉的性命。
救回一个濒死的人，要消耗的灵气，也不像是抚平一道小小的伤口那样简单。
沈风取出白纸毛笔，快速拟好契约，递给面前的书生。
书生抓起毛笔，看都没看，就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风收起契约，随手将契约规则运转，从书生身上取出的光团收起来，推开门，大步走进屋内。
血腥味儿极为浓厚，床上的惨叫声渐渐变得嘶哑低沉。
接生婆焦急呼喊：
“惠觉娘子！你不能睡过去！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可是，她的呼喊没能带来任何效果。
沈风看到，惠觉的脸白得就像刚才他用来签契约的纸，双目紧闭，哪还有往日的精气神？
沈风走到床前，负责打下手的婆子立马给沈风让出位置。
接生婆看到沈风，面露欣喜：
“小仙长！快来救一救这对可怜的母子吧！”
沈风看到接生婆的手上、褥子上都是鲜血，便知道情况真的很不妙。
沈风思索片刻，想到最适合应对眼下情况的办法……
他捏了个手诀，调动体内一部分灵气，汇集到左手中指。
他划破自己的中指，将一滴蕴含着浓郁灵气的鲜血喂进惠觉的嘴里。
惠觉几乎是无意识地吞咽一下这滴血，胸膛猛地鼓起，张开了眼睛！
她看到沈风，眼神无力。
沈风将第二滴血喂进她的嘴里。
惠觉想要转开自己的头，却没能做到。
第二滴鲜血滴进她的嘴里，沈风的左臂传来一阵阵凉意……
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一下子损失了太多的灵气。
惠觉的眼睛缓缓张大，有了往日的神采！
接生婆欣喜若狂，高呼：
“小仙长当真是神仙下凡啊！”
她连忙指挥惠觉：
“快！惠觉娘子！咬咬牙！孩子马上就生出来了！”
惠觉感激地看向沈风，沈风点点头，后退两步，躲到不碍事的地方去。
惠觉抓紧床慢，被汗水浸透的面颊一阵扭曲……
她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
接生婆抬高了声音：“出来了，孩子的头出来了！身子出来了！就差一点……生下来了！”
接生婆托起孩子，沈风看到周身沾染血污的、比他的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感慨又新奇。
人类出生的方式真是可怕，这么小的孩子，要在母体内孕育数月，一不小心还能要了生母的性命！
另一个婆子拿了剪刀，二人配合着，把孩子的脐带剪了。
接生婆提着孩子，在后背上拍了两下。
孩子没有哭。
接生婆接连使出手段，孩子依旧没有反应。
“坏了！难不成是死胎？”
沈风快步走过去，将手指按在孩子细嫩的脖颈上。
“还活着。”他说。
沈风二度掐起手诀，让灵气汇聚到左手指尖，划破手指，将一滴鲜血喂进孩子的嘴里。
孩子抿抿嘴，蓦地放声大哭，那响亮的哭声，让沈风的天灵为之一震！
他忽然想起，衣柜后那个化形到半途，被明吉生生掐断生机的婴孩。
那是沈风第一次听到孩子的哭声，哭声里满含着对沈风和明吉的恨意，恨沈风自作主张让他化形，恨明吉用那么狠厉的手段，剥夺他化形的希望！
窗外陷入沸腾，沈风在那些欢笑里，隐隐听到了抑制不住的抽泣声……
两个婆子手脚利落地忙活着，收拾好产房里的血污。
惠觉喝下两滴富含灵气的血液，几乎要回到产前的状态，她甚至能挣扎着爬起来，要和沈风说话！
沈风抬抬手，惠觉身上似有千斤重，倒了下去。
她说：“恩人！救命大恩，无以回报……”
沈风却摆摆手，道：
“大嫂不必谢我，尊夫在我这里典当掉了十年寿命。要谢，就去谢他吧。”
惠觉闻言，眼泪不觉间充盈了眼眶。
窗外一阵骚乱，沈风侧过耳朵，听出声音里有些不对。
他最后看了一眼嚎啕大哭的孩子，转身走出产房。
先前在太守府里遇到的使臣，带着一队人马闯进小院，把惠觉的家人亲戚全部挤到角落里！
使臣高头大马，太守立于马下，看起来有些紧张。
使臣的面色难看，但面对沈风时，态度依旧恭敬，他翻身下马，来到沈风面前，道：
“仙长，请您上路！”
沈风挑了一下眉，问：
“你们的太夫人，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使臣看着沈风，见他态度坚决，迟疑片刻，终究是低下了头：
“太夫人于三日前突发心悸，过世了。”
沈风呼出一口气，摇了一下头，道：
“回去禀告你们刺史大人，这世上没有真正的起死回生之法。如果你们见过死人从棺材里爬出来，那只是短暂地陷入了昏厥状态，并非真的死而复活。”
如果起死回生真的那么容易，太初宫里的那群老怪物怎么会那么怕死？
得到这样的答案，使臣先是一愣，之后又做了一揖，仍是求着沈风前去刺史府！
沈风皱起眉头，心里万般不解。
已经说了人死不能复生，怎么还在这里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