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无限接近
沈风整理面具和衣服,以确保不会有谁将自己认出来。
他跟随流动的人群,一路向西走,在西市里最有名的斗鸡闸里,看到了杀到兴起冯程。
唐彩在冯程身后,卖力欢呼!
一场下来,冯程的鸡赢了,扭过头看到唐彩喜气洋洋的样子,随意摘下腰上的一枚玉环扔给唐彩。
唐彩高高兴兴地接了,吉祥话不要钱一样的脱口而出,惹得冯程哈哈大笑!
沈风抬起手来,在唐彩视线扫过来的一瞬间做了两个手势,唐彩立即认出他,悄悄地退下来。
唐彩走了,凑在冯程左右的文人们才插上话,高声叫道:
“理应作诗一首,为金鸡喝彩!”
唐彩跟随沈风来到无人处,将喧嚣声甩在身后。
“交代你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沈风问。
“尊上,和府那边的确有见过一个老庙祝。他们去烧庙的时候,受到庙祝的阻拦,庙祝嚷嚷着说和公子要受到报应!和公子说自己是淮阳王文定公的后代,祖上蒙荫福泽深厚,并不怕什么报应!”
左右看看,唐彩压低说下去:
“和士达把庙祝一顿毒打,把人带回府中扔在柴房里……后来老庙祝在柴房里凭空消失了,也不知是不是趁着看守打瞌睡,从狗洞之类的地方逃走了!”
“凭空消失。”沈风低声重复着。
他很快就想通,庙祝为什么会消失?
明吉信誓旦旦,说庙祝已死,又不怕苏槐他们查到真相……那是因为,让庙祝消失的是明吉!
沈风的心沉了一下。
明吉不会丧心病狂到,连一个无辜的老庙祝都不放过吧!
转念一想,灵界怪物不能私自加害人类……庙祝应该是安全的!
想到这些,沈风有所放松。
明吉带走庙祝,又特地在韩松面前提起,应该是为了瓦解韩松对他的信任,害死庙祝对明吉来说没什么必要。
“你每次去贺安药局,用的都是抓药的名义,是吗?”沈风问。
唐彩应答:
“是的尊上,冯府去传信一直是用抓药的名头,给贺安药局做了活招牌,药局因此多了不少生意呢!”
确认过状况,沈风放下心来,交代唐彩:
“无事了,回去吧。这些时日去药局不要太勤。”
唐彩忙不迭应下,与沈风分开,回了斗鸡闸。
明月高悬,沈风重新融入汹涌的潮流,思索着回去看看李充还有多少花灯要卖……
“闪开!都闪开!贵妃出行,无关人等立即避让!”
强横的声音在人群之中响起。
一队身披甲胄的兵士在人潮之中横冲直撞,没防备的人们被推得东倒西歪,叫苦连连!
沈风循着声音转过身去,被推倒的老人撞了沈风一个满怀!
沈风捞起满头银发的老人,不满地瞪向那蛮横的兵士,却见对方扬起下巴,眉梢眼角都是得意。
人们纷纷抱怨:
“怎么能推人?”
兵士提高声音,气势十足地呵斥众人:
“冯贵妃出行!尔等贱民还不速速退让!冲撞了贵人,谁担待得起?”
人们的抱怨声更甚,更有人直言:
“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兵士落得脸红脖子粗,挥舞着手里的大刀,愣是给自己划出一片空地,声音尖锐起来:
“是哪个在放鸟屁?快滚出来受死!”
自然是没有人往刀口上撞的。
大家沉默下来,面具后的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瞪着那个兵士。
另一个兵士跑过来,推了他一把:
“还在磨蹭什么?贵妃车驾就要到了!”
那兵士这才不情不愿地跑开。
游人分立道路两旁,耳听着马蹄声渐近,一队兵士先到,在人群前持刀伫立。
乐师吹着悠扬中的调子,并排走过去;仆从高举麾幢、华盖,身穿华美深衣的宫侍托举香盒等物,踏着乐师吹奏的调子,以同样的步调走过去。
人们等待冯贵妃的车驾通过,等了足有一盏茶的工夫,不断有宫人走过去,走过去……
终于,先行宫人全部通过,一辆以丝绸、明珠装饰的华丽马车缓缓驶过。
车窗没有用能够遮挡寒风的厚帘遮挡,取而代之的是质地轻薄的细纱。
有香气从车里飘出,人们透过翻飞的纱帘,看见被面具挡去一半的美人面,细碎的珍珠链从面具上垂落,与贵妃羊脂一样白皙的皮肤纠缠不休。
冯贵妃从车窗向外看,触及那些惊艳的目光时,嘴边泛起丝许意味不明的笑。
她穿着沈风以陈木的名义送去的衣裙,宽大的袖口上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彩光。
沈风站在老人身后,目光落在对面人群中一人身上。
那人脸上同样戴着面具,身穿一袭天蓝色衣袍,在寒风习习的冬日里,他身上衣服的料子也太单薄了些!
这样奇怪的人,并没能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在很多游人看来,这大概又是一个吃多了五石散,身体发热的雅士。
沈风会注意到他,则是因为,那身衣服他在灵界时,就已见过多次!
焦躁的人们在贵妃车驾过去后,有很多不约而同地跟上去,期盼能再睹贵妃芳容……
沈风混在没有被贵妃摄去魂魄的那部分人里,看到明吉与一个黑衣人说了几句话,而后各自散开。
要不要跟上去看看——这是沈风萌发的第一个念头。
随即,他陷入彷徨……
去跟踪谁好呢?
跟踪明吉?
这太危险了!
去跟踪黑衣人?
同样有风险。
毕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有怎样的实力?
在不过一息的短暂犹豫之中,沈风的视线追随明吉的背影,看到对方忽然停下脚步,并转过头,朝这边看过来!
被发现了?何至于此啊!
只不过多看了一眼,就被察觉到了?
这就是能以平叛功名,在太初宫里获取一席之地的老怪物的敏锐?
沈风双脚比脑子反应更快!
他尽量自然地转过身,跟随人群往斗鸡闸的方向走……
沈风绷紧脊背,集中精神,含有恶意的目光始终落在他左右……
要完了?
不!
总有办法逃脱的!
沈风的脚步不疾不徐,大脑飞速运转,将可能成功的逃跑办法都想了一遍……
先进斗鸡闸,在里面晃一圈,从后门逃出去。
或者找机会换一身衣服,混在冯府的侍从队伍里,有唐彩在,这并不难。
左右明吉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拦住冯程的车驾,将仆人挨个掀开面具检查相貌……
混出去后,立即带上李充贾淮,启用秘法遁走……
就在沈风构思时,金箔、珍珠与青铜钱在他面前落下!
“本公子的金鸡被封鸡王,普天同庆!来,本公子赏的,都接着吧!”冯程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沈风抬起头,看到冯程站在斗鸡闸二楼的窗口,一手抱着鸡,一手从盘子里抓出金银珠宝向外抛洒!
珠宝掉进人群,就像是水滴落入热油锅,引发大乱!
人们抛下原本的计划,争相加入对财宝的哄抢之列!
他们相互推搡、厮打,从别人手里抠出珍珠,蹲到地上寻找掉落的青铜钱和金箔……
冯程见此情形,立马增添三分得意,抓出更多金银珠宝,用力挥向街道!
沈风混在人群中,遭到连续推搡,接连有人摔倒下去,很快,有小孩子的哭喊声落在他的耳畔。
“爹爹!爹爹在哪里?我要爹爹!”
也有成年人在呼喊:
“踩死我了!踩死我了!”
人们的疯狂取悦了冯程,他在大笑声中不断向街道挥洒金银,有别处的游人循声赶来,灾难降临!
有的人在推搡中倒下去,再也没能爬起来。
有的人一脚踏在倒地之人的胸口,并非出自本愿,但也实在没气力去纠正错误,他自己也被后面的人推着倒下去,慌乱中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站起……
寻不到父亲的小姑娘摔在地上,眼看着要被踩死,一只有力的手臂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
小姑娘用短短的手臂箍住对方的脖子,哭得两眼红肿……
“爹爹!爹爹!我害怕!”
被喊了两声爹的沈风怔愣一瞬,用手摩挲着孩子的后背,笨拙地施以安抚。
不远处,明吉随手把两个摔倒的人拎起来,推到安全的地方去。
明吉看到小姑娘抱着自己的爹爹,哭得鼻涕泡直往外窜,不由有些失望。
“认错了……”明吉低语。
沈风抱着孩子,穿梭于人群之中,试图寻找一个安全的角落,把孩子放下。
沈风第一回觉得,救人那么难!
他捞起一个,就总有另一个在不远处倒下去,总也救不完……
有的人则是陷入了疯魔,刚被救起来,竟又急吼吼冲上去参与抢夺!
冯程在二楼的举动引来同行的纨绔的效法,更多金银珠宝被丢下来!
沈风瞪了一眼以冯程为首的那群混蛋,很想跳上去,一脚一个把他们全部踢死……
小姑娘紧紧地攀着沈风的脖子,伏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沙哑:
“爹爹,我害怕……”
沈风抱着她,始终没有开口安慰。
要是小姑娘发现自己认错了爹爹,吵嚷起来,又该是另一番骚乱!
沈风单手抱着孩子,把一些看上去还有些理智的人提起来,把他们推向人少的区域。
有些人以不自然的姿势躺在地上,不会再醒来。
沈风从这些尸体的缝隙里走过去,尽管小心,还是难免踩到。
渐渐的,小姑娘哭累了,趴在沈风肩膀上,没了什么声响。
离开最吵闹的地方,沈风回头再看,头戴面具的明吉跃至斗鸡闸二楼,大袖一甩,将一排纨绔抽翻在地!
见状,沈风心中大为畅快:明吉总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沈风带着小姑娘找到李充的花灯摊位。
李充迎上来,看到孩子,便是一愣:
“尊上,听说斗鸡闸门前踩死人了!这孩子是……”
“救下来的。”沈风简单回答。
又有兵甲的声音靠近,沈风转过头,看到刺史陈木亲自带领一只队伍冲进西市。
“你在这边收尾后去小院,明天再回行云阁。”沈风对李充说。
李充应下。
沈风这才有闲心去看看自己肩膀上的孩子。
一看才知道,小姑娘这会儿不哭不闹,是哭累了,睡熟了!
沈风有些头疼。
孩子怎么安置?
回去给她找找爹娘?
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让陈木帮忙找她爹娘?
和找死区别也不大,明吉还没走呢!
思索再三后,沈风带着孩子离开西市,确认过没有被追踪,才转回行云阁。
……
另一边,明吉把撒钱的纨绔们打倒在地,又把街上哄抢最厉害的一些人揪岀来,扔在一旁,止住踩踏的势头。
之后,他并没有就此停留,转身投入夜色。
明吉的气场过于凌厉,以至于跟随纨绔们的随从见到殴打主子的家伙跑掉,竟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
明吉离开西市,在黑夜之中御风而行,飞入冯府!
过了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明吉又从冯府中飞出来,降落在附近的一处暗巷内。
“不在和家,也不在冯家……真是我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