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桃源
同样的尝试，沈风进行了三次。
每次典当出来的寿元上，都带着煎寿诅咒的杂色，每一次沈风尝试剥离，都只能剥下来一堆碎屑……
沈风试图从典当到手的寿元里找出一点不同，得到的却是叶梨的一句：
“我观察过了，三次之间没有什么变化。”
同样的尝试，墨渟他们也已经做了两次。
他们原地画出法阵，尝试以锁灵阵为基础，通过各种咒文叠加，将诅咒锁定在明吉体内极小的范围内。
两次尝试的结果，都是只能压制诅咒出现时，明吉身上剧烈波动的痛苦……对于缓解之后稳定而长久的疼痛，则是没有任何效果。
“诅咒落在心脏……如果是头和心以外的位置，还可以考虑直接摧毁对应的脏器……以我们的体质，不伤及重要脉络，只要好好休息几天，就可以痊愈。”
第三次尝试后，青鸾得出结论。
为了减轻明吉的痛苦，叶梨提出一条可行的建议：
“依旧典当明吉的寿数，只留三天给他。之后每过一天就还一天给他，这样，余下寿命永远不超过三天，煎寿也就不会起效！”
明吉试图提出反对，被大家驳回。
最后，还是依照叶梨提出的方案，让明吉暂时维持在衰弱状态。
明吉顶着一头白发，又回到了读书、品茶、看竹子的规律生活。
第二天一早沈风来省思斋，就看到明吉站在竹林里，神游天外……
或许是听到了沈风的脚步声，明吉回过头来，端详几步外的沈风，道：
“你的状态不大好。”
沈风挤出一个笑容，问：
“青阳子的望气术告诉你的？”
明吉似乎没有听出沈风的弦外之音，也可能是不在意，摇了两下头，说：
“约在八百年前，我在咸阳偶遇一位在朝中颇有地位的方士，他在人头攒动的闹市中一眼就看到了我，主动前来结交。后来，我得知此人极擅长望气，我送了他两件道具，让他把望气术教给了我。”
听到明吉这么说，沈风动了心思，他忙问：
“八百年前就有如此道行，现在也该在昆仑吧，师傅，这份交情可不能丢啊！”
明吉看着沈风，笑了，笑得沈风摸不到头脑。
“他是个极有天赋的骗子。”明吉说。
“此人的确擅长望气，但，也只懂望气。他放下世俗中高贵的身份，主动与我这个来历不明的怪物结交，就是因为他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把自己吹嘘得无所不能……应付一段时间后，手段不够用了，眼看着随时要掉脑袋，才求到我这里来。”
“难道他就没想过挖掘自己的天赋，真正开始修行？”沈风讶然。
“人各有志。”
“那他就一直行骗？行骗能有什么大出息？”沈风心里生出两分好奇。
“卷走皇帝不少好东西，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东逃了。”
“……”
沈风抬手掩脸，暗叹自己见识短浅。
“师傅，我这次过来，一来是为了送一天寿命……二来，昨日青阳子提出用九只蟠桃，换取鬼蜮重蹈灵界覆辙的承诺，大家需要听听你的意见。”
“这件事，后来我和青阳子谈过。依他所言，灵界怪物、道门子弟、灵山信徒与普通人在面相上是相似的。”
沈风顺着明吉没说完的话，开始思考。
讲述相面的书籍，他也读过一两本……
“他觉得我不是大奸大恶的面相，可以信任？”沈风问。
明吉缓缓摇头。
“那是什么？”沈风追问。
“他是在说你心思纯净，把‘不在意’三个字写在了脸上，不像是会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天下苍生拉入深渊的暴君。”明吉笑答。
沈风：“……”
“前面那个‘心思纯净’，是你加上去的吧。”沈风嗓子眼发堵。
“心里知晓便好，又何必说破？”明吉笑得越发开怀。
沈风沉默着，二度以手掩面。
笑够了，明吉说出自己的意见：
“我赞同与昆仑达成协议，这对我们，对昆仑都是一件好事！至少，在未来的几百年里是这样。”
沈风取出契约，明吉娴熟地签了，一天的寿命从当铺里飞出来，没入明吉心口。
相应的，明吉摘下一片竹叶交给沈风，算是这一次典当的代价。
“我先走了。青鸾提议签订典当契约后，在外城广场上立碑，制定鬼蜮生存规则。”沈风收起契约，对明吉说。
“去吧。”明吉说完，独自往屋子里走去。
……
鬼蜮生存规则：
一、既在鬼蜮，理应确保子民性命无虞。
二、外城广场、练兵场是鬼蜮唯二比试场所。
三、凡鬼蜮子民，在人类世界行走，不得主动攻击人类。
四、于鬼蜮连续居住十日，或累计居住三十日，可视为鬼蜮子民。
五、师长以下，不得私自与外界通讯，除非有一位师长见证。
六、爱护你的家园。
……
青阳子亲眼见证石碑立起，胸中感慨万千！
“第四条规则是不是有点霸道？我那两个乖徒儿多住几日，就该归你鬼蜮了！”青阳子指着石碑，笑问。
“你若能狠得下心去割舍，鬼蜮也可以收留他们。”林南摇着羽扇，答道。
说罢，双方皆是哈哈大笑。
沈风手里摆弄着一只蟠桃，在一旁静静望着广场边缘立起的石碑，没有插话。
青阳子口中的徒儿，正是感染血咒的两个人类幼童。青阳子觉得两个孩子很有仙缘，又心疼他们幼年失怙，便收留在身边修行。
风自东南来，带着纷纷扬扬的桃花瓣。
石碑前的一双双眼睛追随着桃花，视线飘向西北……
“好漂亮的桃花！”有声音在感叹。
鬼蜮的花草树木，总能收获真心的赞美。
更多桃花飞过去，擦着石碑上的规则，飘落在地面……
维系“鬼蜮生存规则”运转的，是鬼蜮长盛不衰的生机。
规则本应如此运用。
以不容抗拒的力量，守护这个他们亲手建立的桃源，以及每一个爱它的生灵。
沈风感受着空气里细微的花香，以及草木的清新气息，短暂地放空了精神……
若是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