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哪怕是做狗
冯椿当初攀附纨绔冯程，借此跳到亡国昏君高纬身边，后来又成了阴晴不定的宇文赟的座上宾，其行事风格沈风早有耳闻。
不过，耳闻和亲眼所见，还是两回事……
沈风对冯椿最直接的印象，还是当初在灵界，冯椿费尽口舌嘲讽沈风，沈风只需要说出“臭椿”这两个字，就能把冯椿气得七窍生烟！
而现在，冯椿还在哭，甚至磕起头来，前额砰砰撞在地板上，嘴里嚷嚷：
“是我瞎了狗眼，冒犯师长，求您饶小的一条狗命！”
沈风厌恶他的模样，比在灵界时更加厌恶，冷冷说道：
“起来说话，你有一炷香的时间。”
立在一旁发愣的蒋鹤年当即收起腰刀，转身离开。
等到冯椿擦干净眼泪和鼻涕，蒋鹤年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朵去蒂牡丹花，花芯插着一炷线香。
蒋鹤年将牡丹花放在案几上，搓动指尖，点燃线香，朝沈风一揖后默默退了出去。
关门声响起，冯椿说话了，姿态依旧卑微，语气中却多了几分骄傲。
“沈师长，这次我来，是受了第九正殿兰盛仙君的派遣。他要我来说……他素来不赞同灵界的一些律令教条，认为是那些律令过于严苛，才会导致部分优秀的同族选择另投他处。灵界与鬼蜮本不该走到今日！”
冯椿说到这里，偷偷瞄了沈风一眼，却见后者坐在榻边似在倾听，微垂眼帘，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瞥到沈风手边燃烧的线香，冯椿想起沈风之前所言，只好说下去：
“兰盛仙君愿意充当和事佬，从中调和双方关系，若以后能和平相处，也好……也好共谋大事！”
“什么大事？”沈风终于表现出一丝兴趣。
“当然是驱逐异己，平分人类信仰的大事！”冯椿陪着笑脸说道。
“兰盛做得了这个主？”沈风问。
冯椿一愣，脸上隐隐流露不快，旋即压下去，笑得越发谄媚！
“沈师长说笑了，放眼整个灵界，除了封天仙君，还有谁的地位能高过兰盛仙君去？兰盛仙君愿意站出来调和，还有什么仇怨是无法消弭的呢？这对鬼蜮、对灵界都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沈风唇边浮起一丝笑意，道：
“兰盛的地位，的确够高，而今……”
冯椿竖起耳朵听着，等着沈风把话说完。
沈风却把话锋一转，问：
“他打算怎么谈？”
冯椿此时却生出一丝为难，嘴里支吾起来。
沈风适时地表现出惊讶，笑问：
“你家仙君该不会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谈吧？”
冯椿连忙摇头否认：
“怎么会呢？这样大的决定，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是……想要和谈顺利，须得清除一些顽强阻力。”
沈风立即对冯椿此次前来的真实目的，有了另一层理解。
他决定顺着冯椿的话谈下去。
“哪些阻力？”
“这个……兰盛仙君过后会整理名单，由我向鬼蜮转达。”冯椿说。
“想法很好，但我要怎么信任你们？”沈风问。
对此，冯椿背后的势力显然早有预备，沈风看到冯椿的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沈师长，尊师身上的诅咒——”冯椿拉起长音，看到沈风严肃起来，他又是一笑！
“明吉仙君……哦，是明吉师长！明吉师长身份暴露后，遭到了封天仙君的诅咒，此事，想来沈师长早已知晓！明吉师长自狱中逃脱，封天仙君纡郁难释，与兰盛仙君彻夜饮酒，言谈间无意说穿了破除诅咒的办法！我们先拿出其中一部分以示诚意，沈师长以为如何？”
沈风稍加思索后，点头应下。
“下次过来，可以直接来市司。”
冯椿见事情成了，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连声称“好”！
见他笑得开心，沈风撇下了一嘴，动作微弱几不可查。
“你在灵界时跟我有些嫌隙，还敢领了兰盛的命令前来见我，你就没想过，我若是真的记仇，你该怎么办？”沈风问。
冯椿脸上笑容一僵，之后笑得更开心了！
“只要能完成兰盛仙君的嘱托，让灵界与鬼蜮修好，哪怕沈师长让我趴在地上学狗吠，我也无怨无悔！”
说着，冯椿竟真的趴在地上，学了两声狗吠！
紧贴着窗框有一条同色的细麻绳，不细看难以发现。
沈风闭了一下眼，不去看冯椿那副模样，将手向麻绳拉了三下！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渐次，蒋鹤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师长。”
“进来。”
“是。”
蒋鹤年推门进来，看到趴在地上的冯椿，缓缓张大了嘴巴。
沈风取出一只沉甸甸的小匣子，扔给蒋鹤年，道：
“送我们的贵客去赌坊里过过瘾，不够的话再来找我拿。”
蒋鹤年应下，与冯椿一同作揖告别后，引着乐滋滋的冯椿下了楼。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了，沈风看向烧了不到一半的线香，又拉了三下绳。
这次上来的，是一个侍女打扮的右师成员。
“沈师长。”侍女郑重作揖。
“跟踪冯椿的那个灵界怪物，现在何处？问出什么了吗？”
“只问出他名为方纯修，别的什么都不肯说。正在茶韵楼三楼坐着，由右师一名百夫长看管。按规矩，呆满一个时辰，确认了被跟踪的来客没有危险，就会将跟踪者释放。”侍女回答。
“带他来见我。”沈风说。
“是。”侍女一揖，退了出去。
沈风刚喝下两口茶，侍女归来叩门，带来满脸不忿的方纯修。
沈风并不记得自己有见过方纯修，而方纯修一进门就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沈风，嚷起来：
“枫？真的是你！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难道你真是天生奇才，才化形几年，也有了跟元老们叫板的底气！都是一片林子里出来的，你凭什么！”
侍女扣住方纯修肩膀，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膝窝上，逼迫他跪下去！
“公然违反规则，还敢对我们师长不敬！”侍女厉声喝道。
“我没有违反规则！”
“你对我们的客人造成了安全威胁。”沈风坐在榻上，手悬在线香上方，描摹烟雾流动的方向，左右拨动。
“我没有！你们这是恶意针对！”方纯修嚷嚷着要站起来，被侍女重重按下去。
“是吗？这两日前来鬼蜮集市的灵界怪物，已有两位数之多，只你一个被针对？我有什么针对你的必要？”沈风问。
方纯修怔愣片刻，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很没道理，倒吸一口凉气，嚷嚷：
“冯椿诬告！我可没有跟踪过他！只是在街上遇到，他就诬告我！”
“出去候着。”沈风对侍女说。
侍女一揖后退出去，关上了门。
方纯修终于能够站起来，气呼呼的，依旧在嚷：
“你想干什么？规则是双向限制的！我没有违反规则，你就没道理打杀于我，除非，你想被规则惩罚！”
“你倒是聪慧。”
沈风是笑着的，方纯修却忽然被一股强横的无形力量压弯了膝盖！
方纯修连吭一声都没来得及，就重重跪在了地上！
那股力量极为霸道，却也没有对方纯修真正造成什么伤害，因此，在短暂的惊恐之后，方纯修恢复了镇定……
“你跟踪了冯椿，这是事实。不要以为我们听了哪个客人告状，就会无端地将另一个客人圈禁……只要我招招手，判定你违规的虚吏就会把记录了你那些可疑行为，以及那些行为发生的时间、地点的册子交上来，到那时，你就真的毫无颜面可言了。”沈风说。
方纯修脸上变颜变色，到底是没再为自己辩解。
“你为什么要跟踪冯椿？我没记错的话，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沈风说。
“我倒记得，冯椿在灵界一直很活跃，惯爱传谣，嘴巴很臭！他常常说，你在灵界时他怎么嘲讽你，又在我们面前夸耀自己有多睿智，早早就看出了你不安分……他这样对你，你也要保他？你可是师长！鬼蜮的掌权者！”方纯修觑着沈风的神色，问。
沈风被他东拉西扯的样子闹得有些无奈，道：
“你也说过，规则是双向限制。方纯修，你认为我有什么必要为了收拾冯椿，把鬼蜮的名誉和自己的身家性命搭进去？”
方纯修不说话了。
沈风看向案几上的线香，香即将燃尽。
“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主子。原话传达。”沈风平静说道。
方纯修诧异地抬起头，看向沈风。
“鬼蜮集市欢迎每一个前来交易的访客，无论出身立场。鬼蜮什么生意都可以做，只要你们支付得起相应的代价……但，想要在鬼蜮搞事，我劝你们早早歇了这份心思！”
说完，沈风抬高了声音：
“送客！”
刚才出去的侍女很快进来，不容分说地把方纯修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