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一脉相承
一个个怪物在兰盛周围出现，有的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死在了当场！
被大家遵守的灵界规则，也有可能是假的。
沈风察觉到这一点，还是在和明吉回忆往昔时。
他不止一次回顾过夜闯太初宫的经历，但始终没能发现其中有怪异之处。
忽然有一天能想到这些，是因为沈风复述当夜的情形时，明吉唇边微妙的笑意。
去到鬼蜮后，沈风很少再看到明吉露出这样的笑容，因此产生了怀疑。
“师傅，有什么问题吗？”
明吉点了一下头，却不说话。
沈风心中十分茫然。
这只是他那几天做的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能出什么问题？要是真出了问题，他也没办法活着离开灵界！
可是，明吉就那样看着他，笑容依旧微妙。
沈风努力从脑海中将已经模糊的记忆调出来，想了一遍又想了一遍，终于找到违和之处……
“我违反了灵界规则，我杀了两个怪物！可是我没有受到惩罚！”
明吉点了一下头：
“你的确违反了规则。”
可是……
“好奇怪，这样明显的违规，我之前怎么从来没有想到？在动手的时候，我就该能想到自己会被规则惩罚！”
沈风摇摇头，感到奇怪。
“我没有受到惩罚！这样明显的违规，我居然没有受到惩罚！”
他看向明吉，明吉却只是笑着，不说话。
“我没死，这说明这条规则是假的！可是……奇怪，我为什么会选择杀掉那两个怪物……”
他将记忆向前推动，在一堆零碎信息里找到了原因。
“师傅，是你引导我这么做的！”沈风说。
“你终于发现了。”明吉笑着说。
沈风捂着自己的额头，回忆起当初明吉把致幻粉交给他，说过一句话……
“……不要在药物起效后攻击中毒的仙君，仙君们没那么容易被杀死，你的举动可能会把他们从麻痹状态唤醒。”
当时，沈风的反应很自然就变成了：我无法一下子杀死元老，难道还杀不死毫无防备的太初宫仆从？
“我怎么会这么想？”沈风抓着自己的头发，苦恼又茫然。
“言语诱导，被诱导者越单纯，诱导越容易成功。这算是我的天赋……可惜，无法传授半点经验给你。”明吉说。
停顿片刻，明吉看着沈风，又说：
“在这方面，你甚至与我截然相反。你的气质很容易引发他者的敌意。”
沈风只纠结了短短一瞬，便不再去想这些，他就长成这样，他有什么办法？
“在灵界可以杀死怪物？那我们是不是……”
“我只知道，在太初宫里这条规则不成立。但在太初宫外如何，我没有机会验证。”明吉说。
……
月下，不断有怪物出现在兰盛身边，他们或是满目猩红失去理智，或是神情茫然但目光清明，甫落地，他们就死在了兰盛手里。
借着这些怪物的掩护，沈风的身形围绕兰盛闪现。
他似乎是在寻找出口，但是始终不得其法。
“王八蛋……”沈风气急败坏的辱骂声飘落在空中。
兰盛勾动手指，杀死两个扑向自己的怪物，面上始终平静。
“你逃不出去的。”兰盛说。
话音落地，强盛的力量正面袭来！
兰盛抬起一只手，悠然地接下沈风砸过来的一拳！
沈风的身形在对面凝实，他的头盔早已掉落，白色的头发垂落在肩膀上，一个个符文在他的脸上、手上和颈部浮现！
“兰盛，你这个王八蛋！”
剧烈的痛苦让沈风额头青筋暴起，他双目赤红，牙关紧咬，恨不能从兰盛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被当面辱骂，兰盛不怒反笑！
他一手叼住沈风挥拳的左腕，轻轻一拧，沈风腕部骨骼发出一阵脆响！
在沈风痛苦的闷哼声里，兰盛另一只手掐住沈风的脖子！
“承受不住，那就不要硬撑了。何必呢？你这个年纪在我面前不过是个孩子，栽在我手里，传出去也没谁会笑你——毕竟，想要嘲笑你的那些蠢货，在我手下都未必能走上三个回合！”兰盛笑吟吟说道。
“呵。”沈风吃力地牵动嘴角，发出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声。
“你笑什么？”兰盛问。
他没有等到沈风的回答，也不需要等待沈风的回答！
兰盛忽然像是被蝎子狠狠蛰了一口，甩开沈风踉跄后退，跌倒在泥水之中！
“太初宫二把手，也不怎么样嘛！难怪我师傅很少提起你，对付你，可比对付封天容易太多了。”沈风毫不留情地发出嘲笑。
兰盛只以为，沈风刚才搞出那些蹩脚的举动，放出那么多怪物来扰乱视线，是在给自己争取逃走的时间。
他哪里想得到，沈风根本逃走的念头，方才的连番动作都是为了布置法阵，给他下同命咒！
而今，兰盛狼狈倒地，沈风高举自己完好的右手，一连串的爆炸声在周围响起！
砰砰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里，泥土与污水飞起，目力所及之处，所有的地面都被翻了一遍！
这还不算完！
沈风掐起雷决，召唤天雷，又将地面里里外外炸了三遍！
如此一番轰炸下来，兰盛想要从地面寻找破解同命咒的蛛丝马迹，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沈风，你这个天打雷劈的疯子！”兰盛翻身跃起，左右避开四处乱飞的泥土和石子后，发出怒吼！
“看看你那副没见识的样子！”
沈风满眼讥讽，扣住自己受伤的左手，他的手腕以不自然的角度扭过去，手部早已发紫。
“兰盛，解除结界。”沈风下令。
“凭你也配威胁我？！”兰盛的眼神阴森。
沈风掐着自己的左手，拧甘蔗一样缓缓转动自己的手骨，骨骼持续爆裂，撑得血肉变形！
兰盛捂住自己的左手，不可抑制地发出一连串痛呼！
他猛地跳起来，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沈风身后！
沈风不慌不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抬起手扼住自己的喉咙，突然发力！
“呃！”
兰盛的袖口擦过沈风的后颈，沈风慢慢转过身，看到兰盛捂着喉咙连连后退！
沈风忽然觉得好笑，于是，他就笑了，笑声牵扯到喉咙上的伤口，疼得他表情一阵扭曲……
“兰盛，解、除、结、界！”沈风嘶哑着声音，二度下令。
沈风微微抬起下巴，手指轻轻搭在自己的喉管上，眼神平静，笑容疯狂！
兰盛被他的疯狂击退，一手捂着自己的喉管，一手抬起，遥遥下压，试图以此安抚沈风的情绪。
“沈风，你不要乱来！我解除结界就是！”兰盛的声音同样嘶哑。
在沈风的注视下，兰盛变换手诀，周围景物如同被扯开的画布，在半空出现褶皱，而后破碎消失……
雨还在下，雨没有停歇。
沈风单手扣住喉管，冷冷盯着兰盛，一阵尖锐的呼哨声穿过雨帘，传入耳中！
这是鬼蜮最后的撤回信号！
沈风忽然提起声音大喝一声：“回来！”
突如其来的举动再次牵扯喉管的伤口，沈风和兰盛的表情一起变得很难看。
“该死的东西！”一道怒吼从太初宫方向传来！
余光之中，十几个元老气势汹汹朝这边冲来！
一道道身影迅速出现在沈风的身边，兰盛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些身影的全貌，便见他们消失在沈风左前方的位置。
鬼儿张最后一个出现，结印的速度快出残影！
通往鬼蜮的门在雨中出现，鬼儿张拉着沈风冲进通道，而后才消失在沈风的左前方！
砰！砰！砰！
毁天灭地的攻击接连袭来，几乎是擦着沈风的天灵盖过去！
元老玄冥跟进来，刚露头，立即后退！
叶梨和青杉守在迷林外，一个把沈风接应过去，另一个对准通道一拳打过来！
砰！
青杉的拳头上跳跃着金光，一拳砸过去，玄冥直接没了半颗头颅！
“沈风，你这是？”叶梨看到沈风现在的模样，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定了定神，叶梨赶紧用师长令牌打开直通内城的通道，把沈风推了进去！
沈风跌倒在议事堂门口，浑身失去力气，爬了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有嗒嗒的脚步声渐近，脚步声越来越急，林南扑上来，嘴里胡乱喊着一些什么，沈风没听清。
沈风眼前越来越黑，意识在黑暗中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再次回归，沈风被痛苦唤醒！
睁开眼，沈风发现自己躺在鹤鸣阁里的床榻上，身上穿着一套干燥柔软的中衣，白色的头发垂落在身前。
这一日是春分，阳光很好。
煎寿带来的尖锐痛苦让沈风心情烦躁，他转动两下脖子，深吸一口气，痛苦没有获得半点缓解……
“醒了？”
韩松端着一只海碗绕过屏风走进来。
与沈风对上视线的刹那，韩松的眼圈开始泛红。
韩松吸了两下鼻子，端着海碗来到切近，道：
“我们的行动激起太初宫暴怒，青鸾师长他们连夜善后，便让我来这边照顾你……这是叶梨师长调配的解疼药，喝了吧。”
沈风接过韩松手里的海碗，碗里绿油油的药汤很是眼熟……同样的药汤，叶梨也给明吉调配过。
他闭上眼，仰头把药汤一股子灌下去，苦涩的味道侵袭了沈风的口腔，顺着喉管渗入五脏六腑，沈风忍不住咳嗽起来……
苦涩褪去，奇异的热感通向四肢百骸，尖锐的痛感一阵发颤，逐渐转为钝痛。
依旧是很痛，头脑晕眩，但比先前的尖锐疼痛的确实要好上一些。
“一碗解疼药只能管一个时辰，每天最多也只能喝两碗，多喝会引发更剧烈的疼痛。”韩松说。
沈风听到他说话的语气不对，抬头一看，韩松果然在哭。
“别担心，我没事。”沈风说。
他的声音还有些干哑。
韩松并不相信沈风干巴巴的说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沈风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事情变成现在这样，说什么都是徒劳！
“哎……”沈风扶额，轻轻发出叹息。
“怎么唉声叹气的？”墨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韩松收走海碗，退到一旁，向走进来的墨渟作揖。
墨渟摆摆手，让韩松不必多礼，再看向沈风满头的白发，神色就黯淡了三分。
“怎么会变成这样？正常来说你那边是辅助，应该是最早撤退的。你这是挨了什么打？”墨渟问。
“遇上了兰盛，他用了当初封天用过的手段。”沈风说。
韩松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听到沈风的回答，墨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韩松更难看！
“他和封天一样……”墨渟艰难开口。
“他和封天一样。”沈风说。
墨渟错愕地看着沈风，很快明白过来，沈风说的“一样”，与自己说的“一样”含义不同。
怔愣半晌，墨渟蓦地跃起，指着沈风的鼻子，大骂：
“你跟明吉一样！真是一脉相承的疯子！”
“我是被迫的！我对自己这条小命还挺爱惜的……横竖都中招了，总不能老老实实等死！”沈风态度淡定。
墨渟后退两步，扶着屏风大口大口喘起粗气，看起来被气得不轻！
韩松端着空碗站在旁侧，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也不好插话……
墨渟扶着屏风，转头对韩松说：
“你们叶梨师长让我喊你去练兵场，你这次行动里表现不错，中师要给你封赏，去吧，沈风这里有我在。”
韩松迟疑着看向沈风，沈风微笑点头，韩松作了一揖，转身离去。
韩松走后，墨渟连叹三声，才重新启口。
“明吉那么看重你，把能教的都教给你，只盼你能带领鬼蜮长久地走下去！他担心你的性格冷淡会惹麻烦，我还拍着胸脯跟他担保，你陷入困境，我一定会拉你一把！可他前脚才走，你就被算计了，连一天都没隔开……沈风，我现在只觉得，我没脸去见明吉了！”
相比墨渟，沈风倒是看得很淡。
“师傅已经走了最重要的一步，我牵制住兰盛，接下来鬼蜮和灵界之间的差距会被一点点填平。解除诅咒，迎回师傅，都只是时间问题。”沈风说。
墨渟看向沈风，沉默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