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呦，上卿现在这么拉了？

他们根本犟不过上司。本文搜：狐恋文学 xhulian.com 免费阅读别说只是区区不去祭祀，就算要进行更创新的抽象祭祀，随行的人也得硬着头皮同意。

李斯拿到答案，理智被崩了一下，一脸平静地出去找同僚们转述始皇帝的意志。

嬴政特满意，保持着愉快的心情，看儿子给自己写的传信。

在咸阳发生的事情，除了距离限制导致的稍有延迟，大部分重要内容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特别是太子身边的事情。

这不能怪他控制狂，他又没想做一个特别变态的人。顶多是一边说“不要不要”一边拿着“太子身边二三事”看得津津有味而已。

这还是某太子自己写的。究其原因大概是赵昌认为别人旁观记录会出现误传，不如第一视角生动活泼，而且自己能加入心理描写，吐槽一下各种事项。

嬴政特别喜欢看这种东西，只是之前在咸阳时为了改掉儿子的坏习惯，硬是装成“你写的东西一点也不重要我完全不想看”的样子。

好不容易把人改成断断续续地写，老父亲心里牺牲很大，等到再次离开咸阳，故态复萌，总结报告又回来了。

没办法，离得远了不能见面聊，文字沟通就得加量。

嬴政表示理解，并继续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挑里面的心理活动看，边看边在心中跟着吐槽。

最近的信中，某个新欢出现的频率在上升。

“……我真的有点喜欢他，他其实是很特别的人……”

呵，特别。咸阳根本没几个你不喜欢的，秦国就你最花心了，男女老少，见一个爱一个。

“……心中有着自己的守则的人，总是会让我更加钦佩。他会说很冷的笑话，虽然他不笑，但是我觉得真的很好笑。您也会喜欢他的，等您回来和他聊上一场就知道了。只不过我没怎么见到他露出更有波动的表情，连放肆的笑都很少。我计划将来吓他一下，玩一玩，打破他平静的外壳，我想这一定很有趣……”

……嗯，确实有趣。

嬴政想起最近自己成功收集到的“李斯表情（无语）（迷茫）”“王贲表情（石化3.0）（无语2.0）（震惊2.0）”，心情又好上几分。

“……这样玩闹的想法也只能对您说一说了，告诉别人真是有损我的美好形象。但您一向包容我，我好喜欢您……”

切，咸阳根本没几个你不喜欢的。成天把这些话挂在嘴边，真轻浮。说得多了就没有人稀罕了。

嬴政觉得儿子嘴里的“喜欢”“爱”已经通货膨胀了，别人给感情都是“小份”“中份”“大份”，轮到儿子往外给就变成了“大份”“超大份”“超超大份”。

“……好到见到您啊，这样就可以直接对您说话，而不是只能用纸张传递言语。我们居然离得这么远，我太心痛了！想见面，想见面！”

呵呵，任性。

嬴政琢磨着，这次该看的地方也看得差不多，是时候回咸阳去。

“虽然我知道您也想见到我，但是我们不可以这么任性。手中在做的事情最重要，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你返程，记得不要太急，急着赶路总是不好。慢一点吧，我们不缺这点时间，写信交流也是很特殊的体验，再来几次也没什么不好。记得注意身体，注意安全，注意……”

嗯。

……想回咸阳。

老父亲又慢慢把信读了一遍，才收起来放好。

想回咸阳。

难道思乡就是上了年纪的人会有的共通之处吗？走得越远，回家的想法就越浓厚，闲下来的时候总是想要回去看看。

嬴政催促随行人员准备掉头。

但他确实不急。

因为走之前给儿子画的饼还没做好，答应要带的礼物他一时无法决定。

上次去陇西是找工匠定制，但是效果好像不好，没见到儿子有多喜欢，这次还是换一个路数吧。嬴政返程走走停停，时不时买点当地的新奇物件。

一路走到邯郸，虽然这里带着不算美妙的回忆，但是仇人已经不见了，嬴政就当事情没发生过。他心情舒畅地换装下车，进城逛一逛。

秦国规定的易市在邯郸原有贸易区的基础上改造，今年正式在这里开放，嬴政带着一串护卫混在里面不算显眼。

他走马观花，一边体会略有不同的风土人情，一边在心中挑选可以购置的小礼物。

这个不行，太丑了。这个不行，太小了。这个不行，不够精细。这个不行，色彩太淡。

哼，邯郸果然只是一般般。

挑了一圈，顺便买了两口迷之小吃，嬴政总算看到勉强合心的事物。

“这尊羽鹤怎么卖？”他闲适得像个普通大爷，用还没有完全遗忘的本地方言，略生涩地询问。

声音有点耳熟啊。

整理货物的摊主回身，热情地笑，正要招呼客人，在对上视线后，笑容僵住了。

不仅

僵住，商贩的嘴角还略带抽搐。

嬴政也愣住，眼中逐渐浮现迷惑。

一买家，一卖家，就像进入了玄之又玄的特殊空间似的，在隔绝现实的裂缝中对视。

他们用常人难以理解的诡异眼神看着对方。

普通顾客·嬴政：……？

普通摊主·甘罗：……。

许久不见的两人，在很难重逢的地方重逢。

沉默。

沉默是今天的邯郸。

甘罗心想，今日不宜出门。

有点想死一死。

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里？

甘罗失去表情。

他正想着说句话打破尴尬的气氛，好歹自己为臣，不能干晾着对方。

话说这是真人吗？真的不是什么某人的双生兄弟吗？真的不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某人吗？

原本灵活的大脑由于这骤然的相遇冲击变得迟钝，甘罗竟然需要努力集中精神去组织语言，片刻后，张口欲说。

还没吐出字来，突然听到对面一声笑。

声音很轻，短促，尾音带着微妙的上扬。

“……您在嘲笑我吗？”甘罗忘了原本想说的话，只觉荒唐。

“什么？”嬴政疑惑。

不好意思，没听清。

甘罗：不要装了！你就是在嘲笑我吧！！

——

咸阳。

秋仲对外装得不错，但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正在饱受煎熬。

最近睡得越来越迟，辗转反侧。

物质上的待遇很好做戏，能够想到祖宅算是对自己上心，却也不足以动摇。

但我纠结的是什么呢？

越是相处，就越是心动。

心动在于，秦太子对规则的认知，他甘愿被束缚、主动套上限制的枷锁。原本就赞赏，于是更加敬佩。

也在于，我被他看到，被他理解。

秋仲翻身，唾弃自己。

才认识多久我就为他说好话了？

不就是在咸阳听过他的事迹传言吗？不就是与他聊了一些对人生的看法吗？不就是和他说过各自的见解吗？

这有什么可动摇的？我真是没出息！

秋仲再翻身，看着空空的墙面，仿佛再次看到了自己为之动容的话语。

在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末尾，谈完正事后。

……

赵昌在心中的小本本上对秋仲打勾，越聊越满意。

“您真是位很好的人。”说得像套话似的。

被赵昌评价为“好”的，在咸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秋仲摇头：“我不是……您才是很好的人。”

即使带着身份限制，他也认为对方有值得称赞的地方。毕竟自己在咸阳旁观了这么久。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还不够好。”

秋仲的夸奖张口就来：“您以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追求更精进更完美的模样，这就是足够好的人。只有短视者才会认为他已经不需要成长，并为他浅薄的学识而不断夸耀。但您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我觉得你也是足够好的人。”

“我不是……”秋仲摇头。

“你是。”

赵昌给出他如此评价的原因，每个人的好，在他这里都有各自的缘由：“即便遭遇误会、家中受到打击，您也没有以更坏的做法自暴自弃，更没有因此选择伤害他人、报复他人。您有着自己的原则，并用困境打磨自身，从过去中挣脱、走出。我很庆幸你在坚持，我也很庆幸现在遇到了你……”

秋仲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他已经记不清了。但他完完整整地记得这样的评价，也记得那人的真诚与敬意，好像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总是在关注秦太子。

同类是会相互吸引的……原来那是自己理想的样子。

在陌生黑暗的山岭中迷路徘徊，远处闪烁一点光芒，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亮，是有人提灯前来，向自己伸出手，想要引领自己走出迷途。

用困境打磨自身，从过去中挣脱、走出？没有自暴自弃，没有选择伤害他人、报复他人……？

有一个声音在微弱挣扎着：是的，我就是这样的人……

还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我不是你所钦佩的人！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要杀你啊……你怎么能对我说这样的话？

秋仲甚至有一瞬间想把自己最黑暗的想法撕开，扔到对方面前，告诉他：看吧，真正的我和你口中的赞叹一点关系都没有！

赵昌能够感受到秋仲的退缩与抗拒，但他认为这是由于对方在这种话题上受的挫折很多，才会本能地回避。

他不想停下，因为这确实就是让他更加喜欢秋仲的原因。被冤枉收没家产，从衣食无忧变成寄人篱下，却不曾颓丧地一蹶不振，更没有向外肆意发泄内心的愤恨，而是把痛苦变成养分，顽强地努力，活出了更闪

闪发光的模样。

一个心中有准则的人，一个不愿意放弃心中准则的人。和自己很像，越看越让赵昌心生好感，想要好好呵护他，让他彻底摆脱过去，让他变得更加耀眼。

赵昌还嫌不够似的，继续说真心话：“您的内心就像阴影中开出的向阳花朵，灿烂地吸引着我的视线……”

……

秋仲再次翻身，拒绝再回忆。

不要让不应该存在的好感蔓延，不要让情感影响自己的决定，不要……

但是……

但是……

那样热烈的、真诚的……

但是我……

已经是深夜，秋仲的双眼没有一丝睡意。

什么时候能够找到刺客？

要快一点。

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