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终究还是比不过那个老头

扶苏自认为没有办法问出什么内心话，强迫也达不到目的，他在心里记小本本，将事情延后，询问自己可以帮到什么。本文搜：卡卡小说网 kkxsw.com 免费阅读

赵昌憋出来一句回答：“让他们别来找我就好了。”

他现在没有心情去应付更多人。兄弟姊妹不成熟的安慰不仅起不到作用，还要他费力气反过来安慰，让他们情绪稳定。

“他们不会有机会的。”扶苏又道，“记得让父皇快点回来。”

家里出事了还在外面浪，真是不靠谱。

“……我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和他说这件事。”赵昌说。

一旦把消息送出去，老爹刚看到可能就爆燃，到时候没有人在旁边劝一劝，让他做过火了很麻烦。

“还能怎么说，就说你遇刺了，让他快点回来。”扶苏没好气。

“我怕把他气昏头。”

“气昏头也要快回咸阳，这有什么的，我以前还……”扶苏停顿一下，“他气极了，回来得还能更快呢。”

“而且……在这种事上他比我有经验，你不如向他请教一番吧。”扶苏欲言又止，最后落寞地说。

你不想向我倾诉，我懂。

我终究还是比不过那个老头。

不就是被背刺吗？你不要伤心了。

去问问我们那个一生都在被背刺的爹是怎么处理的吧，让他给你提供点前辈的指导。

赵昌：。

……？

大哥，你在说什么地狱笑话。

让我去问他这种问题吗？真亏你相信我能去揭他伤疤还不会出事。

我特么……

赵昌抿嘴。

实在忍不住也不想忍，大笑。

“太有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竟然不能想象那种场景……”赵昌笑得停不下来。

他能帮我什么？他能教我的都是ptsd吧？

想走出困境，只能靠自己啊。

但是……去问一问好像会很好玩？

要怎么问呢？像采访一样吗？你好，老爹，能给我讲一次你被背叛的……

赵昌想象不下去，那场面太黑色幽默，捧腹乐不可支。

见到他笑出来，扶苏叹气又微笑：“你能开心一点就好了。”

不管是哭是笑，怎么样都好，不想看到你面无表情的平静样子。

哪怕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快乐，也能够起到缓解的作用吧。

“其实我没有很难过……”赵昌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伸指抹去眼角笑出的半滴泪。

“他没有做错什么。”

我也没有做错什么。

“至少他救了我……至少我没有看错人。在这一点上，我会感到欣慰。”

扶苏的微笑渐渐消失：“即便他想过杀你，你也要理解他吗？你没有必要包容到这种程度啊！”

你的怒气呢？你的愤恨呢！这么快就消散了吗？还没有你为胡亥生气的时间更久。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就这么不在意自己的遭遇？

“这不是包容，这是事实。”赵昌笑了一通，心中的压抑少去些许，也有继续对话的精力，“兄长你应该可以明白的啊。”

在他亲近的人中，扶苏是最能换位思考的人。

即便不擅长换位思考，那些公卿大臣也都很擅长分析别人的想法。

上司的心思、下属的心思、同僚的心思、政敌的心思……不说全都能了解透彻，至少要拿捏住一两项。

如果一项都摸不清，那……这官场就太难混了。早点准备好棺材，等着给自己收尸吧。

赵昌道：“我不喜欢他们的做法，可是，他们选择这么做，其实很正常。打击我就可以拿到超额的成果，早该有人来试一试了。居然到今天各国遗族才出现以我为目标的行动，这才让我惊讶。”

“……你要原谅他们吗？他对你造成的伤害就要当作没有发生吗？”扶苏不悦。

你不在意我在意，记仇。

“我没有原谅。我也不会忘记这件事。但我更不想陷在里面走不出来。他们没有重要到那种程度。”

抛弃我的人，背叛我的人，难道还想让我抱着回忆耿耿于怀，徘徊过去无法自拔吗？

不值得。

我还有我的路要走。

赵昌并非无情，惋惜地叹气：“如果……”

如果他不是韩人，如果我们相遇得再早一些，如果我再深入探究提前发现他的纠结，把他说通……

有好多想说的无意义假设，他不想说，最后尽数咽下，道：“……可惜没有如果。”

扶苏不能说他这样处理的心态是错误的，只是认为有点冷漠，但稍微考虑后，无脑站在弟弟这边。

“你说得对，不要在意他们。”

我弟可好了，想害他的外人都该死。

“嗯。没关系的，你也不用太担心

我。这件事对我有好处。”赵昌叹完气后，露出轻松地笑。

说出的话让扶苏有一瞬间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我原本还在忧愁应该找什么理由针对楚人呢。”

编撰理由总显得欲盖弥彰，但这送上门来的……我就不客气了。

扶苏沉默。

赵昌好奇他的莫名沉默，询问：“兄长不喜欢我这样吗？”

“没有。”扶苏摇摇头，“我刚才想到一件事，你好像一直是这样做的，为什么我从前不会觉得你可怕呢？”

抓住一切机会扩大优势、达成目的，将外物都抛到脑后。

为什么我从前不会觉得可怕呢？

甚至你连自己的安危都不够在意。刚发生没多久的事情，没有沉浸在报复中，而想着怎么利用。这样的人……为什么我就没想过疏远你呢？

赵昌痛心疾首，控诉：“难道你现在觉得我可怕了吗！我好难过！我伤心了！”

“没有。”扶苏又摇摇头，笑得很开心，“我觉得你真好啊。”

一定是因为你答应了我不会伤害我。

扶苏自我肯定地点头，心中兀自想：昌有什么错呢？他什么错都没有啊，他这么好的人……根本就是别人的错！

“兄长，听我一句劝，你可能有点傻……”赵昌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你怎么可以说我傻？”扶苏不敢置信。

你出去看看啊，咸阳有几个博士没和我辩过、没被我骂过，我这么机智聪敏又博学！哪里有一点点和傻沾边的地方！

“我生气了……”他高声再次强调，“我生气了！”

“啊，那你就气吧，我是不会哄的。”赵昌背手离开，像在散步，丢下一句，“我心里的伤还没好呢，你不会连这都不能包容我吧。”

扶苏：。

人干事？

好气啊……父皇那么会气人，是不是和你学的？

扶苏叹气，不禁笑，笑着笑着，又无力再笑，想：我是不是又被他糊弄过去了？

……

这边两人简单谈了几句话，外面的咸阳城在不够平静的水面下酝酿更大的波涛。

出大事了，一定是出大事了。

卫卒封锁道路，四处搜捕，是有人造反吗？

咸阳作为国都，秦国的核心城市，如非必要，不会出现这样超规格的戒严反应。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稍有常识的官吏都能猜到，过度警戒的军队意味着：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难以想象的恶劣事件。

官员们在主动向外搜集详情。

什么？

行刺？

刺客不知道皇帝不在咸阳吗？刺什么刺啊！

这煞笔逆贼连情报工作都不……等等，不对劲。

……被刺杀的是太子？！

啊？！

有病吧！真该死啊！

以上乃大部分臣子发现卫卒行动后，迅速打听完现状时的心路历程。

韩非面色沉凝，坐在自己的办公位沉思。他不搞无用的同僚社交，但身边人也都清楚他和太子关系不错。

这重要的事情只要被本部门的一位官员听到耳中，科室内该知道的就全都知道了。

韩非身为外籍官员里最早的亲二公子人士，早在韩国还在的时候就忍不住悄悄倒戈……

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太子……在进入他们的视线。

韩非安静地思索。

这不是指别人不知道有这个太子，而是在指，从前没有多少人去考虑可以通过“毁掉秦太子”的方法来摧毁秦国。

但这件事开了一个头之后，会有更多的人被点通这一条路，接下来就有可能会面对更多相似的暗箭。

不能除掉皇帝，那就除掉太子。不能除掉太子，那就破坏他们父子的关系、破坏他们兄弟的关系。

勾引、挑拨、捧杀、离间……多的是可用的计谋，多的是可以瞄准的弱点。

比起堪称孤寡的始皇帝，好像除了儿子压根就没有真正在意的灵长类，寡是寡了点，但是寡到几乎无懈可击。

可太子的身边有太多可以定为目标的人。

防……要怎么防呢？四处都是阴影，阴影中藏满恶意。

韩非想了半天，想到一串又一串害人的方法。

包括但不限于：通过捧杀的方式调动舆论，造“民意”请太子早日登基，让他们父子出现裂缝，而后一步步走到废位、囚禁、逼杀；

设局让公子们因为太子而失去心爱的人与物，最后兄弟相残；害死小公孙，让太子痛不欲生；父母、妻子、好友……不需要全都成功。

只要多来几次，就足以让内心伤痕累累，从本质上毁掉一个人，再也回不到最初。

韩非认为，危机真是太多了，可以下手的地方也太多了。他表情沉重一言不发，最后起身往廷尉狱的方向赶。

老李头不在，谁知道他的副官是什么水平，我要去视奸他们！

在半路，韩非偶遇到同方向赶路的赵高。

赵高惊讶，露出标准微笑：“原来是您啊……我担心自己的技艺生疏了，想去审两个人开心一下。一起吗？”

话语没有多少逻辑，但韩非不在意。

“嗯。”他点头，就像在接受“一起看比赛吗？”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