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邯郸和我犯冲
赵昌配合地跟着转移话题。本文搜:502txt 502txt.com 免费阅读
他回想离开前的交代,说:“从开始搜捕,到我接收您的来信,其中只是隔了一个下午。在当晚我出发前……”
这种急行不需要准备物资,点了车马就能跑。如果长途赶路,饿了渴了,可以在半途的邮亭暂停,那里有充分供应的粮草。
“……根据卫尉告知我的初步消息,平常与仲来往的人中,已经发现有两小户缺失,但他们的族人与大半亲眷还留在咸阳。那些族人更像不知情者。
“我暂时不知道是否探查到更多消失不见的小户。卫尉与内史会继续确认他们的行踪。”
在这关头离开咸阳、之前还和秋仲有过来往,两个条件叠加,嫌疑度会大大提升,但这不能意味着一定就是行刺的参与者。
如果按照史福他们离开前告知家人的目的地,派人去找当地县令对接,却找不到史福等人的行踪,那就可以基本敲定他们有问题。
赵昌表情变得更严肃,道:“另有一件事,盘查仲的关系网时,我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您还记得那位被您扔给我去养牛的长生术士吗?”
“……记得。”嬴政当然没有忘记,“他也……和他们认识?”
被丢去养牛的术士杨进是在年初和嬴政见面,还没过一年,留下的印象也算深刻,怎么说都不该忘得一干二净。他的记忆力还没差到这地步。
“是啊,我真是怀疑他当初去接近您的原因,他一定对您心怀不轨,想要害您。”赵昌心中生出庆幸。
还好是自己被骗,即便受伤也很快就能回复状态。如果让老爹再遇到情感诈骗,这太痛了。
怎么能让人再骗他?这不行。
嬴政的语气忽然有些骄傲:“我没有上当。”
“对!您太厉害了!”赵昌的语气也很骄傲。
嬴政:“……不要用夸奖康的方法来夸我。”
你当我几岁?
“哎?被您发现了吗?”赵昌振振有词,“其实不是用夸奖康的方法来夸您,我是用夸奖您的方法去夸康,所以才会很像。”
倒换一下,好像也没差别。而且更过分了。
老父亲勾勾手:“坐过来点。”
赵昌反其道而行之,往榻尾挪了挪。
嬴政原本想等儿子坐近点,就一巴掌呼上后脑勺。现在打不到了,除非自己再起身。
他笑了出来,大概率是气的,小概率是真的觉得好笑。
“算了。”嬴政懒得费劲去打,也懒得再踹。
赵昌闻言又挪回原位。
老父亲没好气看他一眼,但没忘正事,道:“凡是参与谋划行刺的人,五刑并用,枭首车裂;同族迁去谪戍边疆,销毁他们的族籍,收回祖地三老举荐的资格……”
“还是您更狠一点。”赵昌信服地鼓起了掌,像在做一个不扫兴的气氛组,“但是,其实,我们还没能确定刺客的主要身份呢。”
“真没用。”嬴政嫌弃。
“这才过去多久啊。”赵昌向他讲解道,“行刺的范荣刚到咸阳,听说之前在与赵的游侠相处,实际上是楚人。不清楚他家中的位置,也不了解他有什么好友。
“也许上党那边会有留存的记录,来之前我在让他们也帮忙寻找。现在叶他们应该才刚收到消息。”
“快点。”嬴政催促,“做出这种事来,如果不能更严厉地给出惩治,把我当成什么了?”
欺负我儿子,当我是死的啊?
“……您还想用什么样方法严厉地惩治呢?”
嬴政看着他,面无表情像在说贯口:“尽诛三族,夷灭里伍,以首级垒筑京观,将逆贼籍贯郡中十五岁以上男子悉数编入谪戍,收缴销毁当地文字记录,严禁方言,改说秦音,违背者处以劓刑……”
平心而论,他不仅想杀光参与者全家,还想把他们的邻居也一起杀了,把乡里清空。
顺便把全郡都划成谪戍区,有人成年了就去守边,连带着彻底毁掉当地的文化,然后再……
“有点过分。”赵昌出言点评。
真这么做,那就要怨声载道了。凭一己之力把秦国名声再干下一层楼。
嬴政冷哼:“我只是想想而已。”
我想想都不行吗?
“您不用对我觉得愧疚。”赵昌又安慰说。
“我对你愧疚什么?”
“不能用最痛快的想法报复回去。”
“哼。”
“我只想追着把谋划的人杀掉就够了,其他的……无所谓。韩人在这里也不重要。”
虽然他们明显是主谋,常理上本应该强力打击。就像主策划刺秦行动的燕丹,燕国宗室就被他牵连诛杀,负责行刺的荆轲反而是附带的。
但韩人作为主策划,现在被定义为“不重要”,与前例相反。
是因为他们太弱,没必要作为攻击目
标的核心。
这次真正的处理目标,被放在负责行刺的人周围。
赵昌连理由都想好了:“再说了,仲救了我,他也是韩人呐。我不能过分对待他的同胞……”
嬴政简直没眼看。
不敢想。这理由放出去,如果有蠢一点的普通人信了,儿子的形象会变成什么仁善软心肠知恩图报的大好人。
赵昌眨巴眨巴眼睛:“还是主要处理楚人吧,还有这部分赵地。”
“……嗯。”嬴政无力吐槽,点头。
“我那天傍晚写了一点想法,里面还有仲提出的内容,刚好您看一看,有多少不合适的地方要更改。”赵昌掏袖子,摸了个空。
他低头一看,又抖抖袖,确实空空的,抬头:“我忘记了,刚才我换过一身衣袍,那沓纸在旧衣里。”
嬴政道:“说给我听。”
写出来的东西,自然也会在脑中留下记录。
“不想说,我好累啊,待会拿来您读吧。”赵昌懒得回忆,拒绝。
“你敷衍我。”
“我的心都受伤了,伤得很严重,您就让让我怎么了?”赵昌理直气壮地捂心,看不出有任何受伤的样子,“还有,您这伤又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您磕到胳膊又崴到脚?”
嬴政沉默,还是想躺下,用背影拒绝回答。
“您不告诉我,我就出去问别人……”赵昌幽幽地说。
李斯王贲他们肯定知道。
嬴政威胁:“你敢!”
“我敢。”赵昌点头。
“……”
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越来越欠揍了。
“我都把我经历的事情告诉你了,你也要把你经历的事情告诉我啊。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呢?”赵昌的探究心越来越强烈。
不过分追究隐私,划出社交界限,这是对外人的礼貌态度。
但放在老爹身上,他只会想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大鹏展翅。
嬴政沉思。瞒是瞒不住的。
儿子出去问几个憨憨,一下就能套出来话,而且另一个当事人也没走。
与其让别人添油加醋胡说八道,还不如自己说。
“……邯郸和我犯冲。”老父亲一脸饱经风霜的沧桑,用他独特的冷笑话开头。
“哈哈哈哈哈哈!”赵昌要笑成傻子。
嬴政冷酷无情:“你再笑我就不说了。”
“好好,我没笑,您继续。”
“甘罗……”嬴政停顿,思索应该怎么继续。
“您遇到他了?”赵昌惊喜,“他确实在邯郸郡内呢。”
在燕地绕了几圈后,开商的事情扩张到这里,甘罗就接到新任务,南下查看、监管本处的执行情况。
“嗯,甘罗实在是穷了点、笨了点。”嬴政冷漠地进行人身攻击。
“穷……笨?”
这两个评价怎么说都搭不上边吧。
赵昌记得甘罗的经商生涯做得如火如荼,脑瓜子也是一如既往地好用。
嬴政肯定地点头,强调:“穷、笨。”
“……好吧。”赵昌不和顽固的老头争辩。
“我见他在看守摊位,于是将摊位买空。出了易市,遇到劫匪,甘罗拖我后腿。”嬴政言简意赅。
他不是出于好心才把它买空的,而是抱着看乐子的心理。
身边的护卫一人拉一堆,手都不够用,甘罗还要带着雇来打下手的服务员一起帮忙送货回去,并听着微妙的暗藏嘲讽式叙旧。
甘罗脸上挂着“好气啊”的微笑。嬴政就是喜欢看他这表情,乐。
但很快就不够乐了。
由于这豪掷千金的做法,他们这一小队人还没能完全离开易市,就被歹徒盯上。
身侧卫卒是精英中的精英,不会让应该优先保护的人出现问题。
但嬴政和甘罗在躲避、反击的走位思路上默契度为零,两人成功打出了一加一小于二的效果。
甘罗本来是想带大上司跑的,不仅失败了,还不小心把大上司创下路边。
“……就这样吗?”
“你还想听什么?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他,他也在躺着,出去往西走。”嬴政看在甘罗也伤到的份上,看在他一片好心的份上,就不责怪这笨手笨脚的做法了。
赵昌连连点头,憋笑:“好吧。您辛苦了。”
……
咸阳。
“父呢……?”康每天晚上都能见到爹,一天至少能见一次面,但是今天怎么等都没有等到,眼巴巴地回头询问母亲。
在他短暂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体会过和父母超过一天的分别。
望姬考虑如何对他解释,两岁大的小孩不能明白太多观点,道:“他……在很远的地方,在为康寻找新玩具,这段时间不能回来。”
“远?”康康知道这个概念,问,“像金叔……金叔那样远吗?”
“还要再远一些。过几天就能回来了。”
“不要……康不要玩具。”康康一听要好几天不能见面,眼中迅速弥漫出泪水,委屈地大颗大颗滚落,“……不要玩具……要见他。”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天就是好长时间,我们怎么能好多天不见呢!
望姬心疼抱抱孩子。
康可怜巴巴地一边流眼泪一边抽噎:“父……呜……康想他……”
我好想他,好想他,特别特别想。
康康心碎,趴倒在自己的小被子上无声落泪,哭着哭着,就这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