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你还有别的探子?
赵昌见他不是真心赶自己走,脱口而出一气呵成:“既然您愿意对我放手日常批奏有您在也不用我来担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去看看那些铁器究竟是怎么回事吧再见!”
他自己给自己发放任务、接完任务,转头就溜。
嬴政&甘罗:。
赵昌刚溜出去,又后撤一个身位,对甘罗招招手,招完再闪现离开。
甘罗默默用余光看大上司的身影,道:“我所得知的消息已经尽数转告于您,接下来我是否能够……
“……回去养伤了?”他的声音扬起疑问。
他还挺给面子,找出一个正经的撤退理由,而不是像不靠谱的某人一样说跑就跑。
嬴政看着他低眉垂目的模样,笑了下,道:“好好养,上卿可别损了智慧。”
摊上你们,算我倒霉。
“即便我因此智慧有损,我相信您也不会扔下我不管的。”甘罗忠心耿耿的样子。
说的对象选错了吧?脑袋是不是真的摔坏了?
嬴政诡异沉默。甘罗好像也被自己恶心了一下。
两人顿时一言不发。
一个安静地坐着,一个拱手就撤退。
迅速逃离现场。
分开之后,嬴政在室内松了口气,他和人不太熟,实在肉麻不起来,没法接话。
甘罗在室外也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沉默罢了。如果收到回应,那才会尬到他无地自容。
赵昌在外面没走远,见他出来表情怪异,问:“怎么了?这么短的时间你们也可以吵上一架吗?”
效率真高哈。
“没有……”甘罗轻轻叹气,“不如吵架。”
他觉得自己受到伤势影响,一时没法用更精准的语气表达内心的想法。
刚才被嘲讽好好养伤,本来他是想回复一句藏着阴阳怪气的话,谁知道说出来却像是在表忠心。
甘罗把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封印。总感觉一和某人扯上关系,经历的事情就要变得不想回忆。
他转移话题,道:“您想要探明铁器背后的事项吗?我还以为您会更在意那些钱币。”
“是很在意……”赵昌点点头,两人向甘罗休息的地方走。
这个伤患还没好透,站久了说不定就要晕,早点回去坐好或者躺着。
“钱的事情牵扯得更大,一时也无法理清,还是交给他们去惆怅吧。我们可以只对后续的举措稍作讨论。”赵昌问道,“您有想过应该如何减轻负面的影响、杜绝这类事再发生吗?”
甘罗当然想过。
他在无所事事守着摊位消磨时间的时候,大脑就没有停止过思考。
无论他是否和嬴政有私人的嫌隙,除非出现了需要站队的情况,不然他不可能将私心牵扯到公事、正事上来。
遇到劫匪,他就在想着把人救走,虽然没救成;遇到私铸的钱币,他也不会放任不管让秦国遭殃。
脑中的胀痛随着行走的轻微晃动变得更明显,影响到甘罗的心情。
“回去再说吧。”赵昌适时暂停,道。
“嗯。”
两人再进到屋中,坐下后,甘罗才说:“私铸既然被我们发现,如果等到它泛滥,影响的只会是秦国的根基。”
“嗯。”赵昌对此表示赞同,“它重量更轻,家中有官钱的就能够发现两者不同。比起消费官钱,民众肯定更愿意将足重的钱囤积留存,率先将那些私铸的劣质钱币早日脱手。”
人又不是傻的。手上的钱有好有坏,当然要留下好钱,把坏钱花出去。
有这种心理在,市场上流通的货币质量就会持续恶化。
进而导致实际购买力降低,货币贬值,引发恶性通胀。
甘罗道:“如果只是购买还好……但应该会有黔首以此缴纳税额……”
用私铸钱纳税,短期内可能看不出问题,但时间一长就会让税收紊乱,侵蚀税务基础。
钱币的实际价值降低,最后就要提高地方税率来维持收入,加剧民怨。
以此还会引出许多后续影响,比如:官府用税收来发俸禄粮饷,发的工资就有百姓缴纳的私铸币,导致费用虚耗。
货币购买力连连降低,收到同样的工资,官吏士卒却要吃不饱饭,于是他们会进一步掠夺民力。
开始进入恶性循环。
“需要为此承受代价的是贫民。”赵昌都不想叹气了,“参与铸造的人,或许在囤积物资,也有可能套购官仓粮食,以私铸获利……在它流通范围更广的县内,却没有向上告知……”
县官不上报的原因有很多。治下有异常,能瞒就瞒,自己能撑就撑,不然报上去会显得自己很无能。
甘罗说:“我虽然只收到一份,但易市内或许有其他商户拿到更多。只是我询问自身周边的摊位时,不曾得到结果。”
他
最初的计划也有这一条,想之后找个机会把交易市场内的商户都翻一遍。他不相信只有自己收到过假币。
他严重怀疑,这些商人是把手里的假币都混在市场税的抽成里交上去了。
反正会栽的是官府,只要不是自己就行。
“您的猜测很有道理。哪怕是在关中,流通的劣币大约也十中有一,邯郸这里就更不用说了。几日仅有一枚明显的私币,这样的概率较低。”赵昌道。
从本质上来说,防伪工艺做不到独一无二,民众鉴别假币的能力也不够高,私铸钱不可能从根本上完全杜绝。
只能通过各种办法,将它的流通率尽量压低,不要让它过分影响到市场。
在秦国掌控力最高的地方,也有劣质钱存在,但是没邯郸这里劣得这么明显。显然,到了外地,距离关内越远,咸阳掌控力越低,铸币的人也变得越黑心。
甘罗又揉了下脑壳,说:“如果可以的话,之后要时常更换钱币,让他们持旧钱来熔铸新钱……旧钱减重太多的,应当另收铜料的补偿费用。”
省得有人用这条来钻空子,薅官府羊毛。
甘罗想到什么说什么,头疼讲话影响思路,逻辑不太够,道:“铜料的开采也应当用更严格的方式核查,最好从开采到运输,冶炼到熔铸,过程中转运的时候各持符节留存,以备查验……”
他眼睛眨了眨,好像清醒了一点,又道:“还有,私铸劣钱如果在某县广泛流通,那么就更改当地的纳税优先物,允许以粟米粮食来缴纳杂项的税款,能够适当减轻劣钱带来的冲击……”
他说完低头叹气,不知道是因为脑子疼,还是为措施而叹。
“……您还是多休息一阵吧,之后我们再思考这些,不急于一时。”赵昌有点担心,怕现在再让人动脑会把脑子动坏了。
甘罗闷闷点头,不舒适的程度已经让他不再在意点头晃动带来的微疼。
他倒还记得这人想查的是另一件,道:“您对铁器的定价问题,有查询的思路了吗?”
如果没有的话,我也可以再说一说。
“有一点。如果钱币的事不以邯郸为主……但铁价肯定与本地有关,当地的官员不可能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赵昌身边有大保护伞在,不怕出事,也不用考虑贸然行动会不会打草惊蛇。
某皇帝的车队在这里停留这么久,该惊的蛇早就被惊到了。
现在可以直接薅县官来问问情况。
甘罗又点头。
赵昌思索,道:“不过,在这之前,还可以再叫些别人来,不能只听官吏的一面之词……赵氏的公辅,我记得他还在邯郸吧?这里是否还有一位叫柏丘的商户?”
赵公辅在和成叶分开后,独自搞事,到处打抱不平,遇到位对放开交易一事颇为敏感的商人柏丘。原本要被柏丘利用试探,他却跑到咸阳去自爆投诚。
赵昌当初和他聊完,把他再往邯郸扔,还让他回去叫柏丘一起入伙。
在这项任务上,赵公辅做得不错,跑回去见到柏丘就拔剑搭在他脖子上,和善地问,要不要听从指挥。
柏丘也很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场就入编了。
赵公辅偶尔会写信送回咸阳汇报情况,交流不勤,但赵昌记得他最近有在邯郸出没。
甘罗表情莫名,说:“您还认识他们么?”
原来在邯郸我不是独一无二的密探,是吗?
……怎么会这样呢?
赵昌忽然有些心虚。
他低头沉默片刻,道:“嗯,对。”
赵昌冷静下来解释,说:“我和他们只是短暂交谈过,而且我还没有和柏丘见过面呢。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比你更长一些,所以我想,他们手中可能有用得上的信息。”
绝对没有歧视你的意思。
在信息源这方面,起码柏丘是半个本地商人,赵公辅也算在邯郸长大。甘罗则是纯粹的外来户。
本地人了解的信息应该比外乡人更多才对。
说不定他们能给的线索会比县令还多。毕竟县令也是外地任职,和手下的赵人吏员终究还是隔了一层。
甘罗点头,说:“我能理解。”
我懂,我都懂。
“嗯……您好好休息吧,记得喝药。”赵昌站起来,要走,又沉痛地说,“下次我一定提前告诉您,本地是否有其他人与我相识。”
之前会心虚一定是因为没有提前通过气,突然坦白就变得很奇怪。
“您实在有趣。”他的反应让甘罗忍不住笑出来,出言婉拒,因为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道,“您与谁相知,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真怕自己记不过来。”
赵昌:……
没有阴阳怪气,但是效果胜似阴阳怪气。这是事实,完全无法反驳。
他的表情更沉痛了,当即撤退,嘴上还重复一句:“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甘罗看着身影转眼消失,乐得都要忘记头中的疼
痛。
等跑出去,赵昌道:“找找赵公辅,让他来,顺便带着他的商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