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一击仗剑至天涯

第1096章 无题

“这件事,皇弟是怎样想的?”

西苑,玉熙宫。

朱由校倚着软垫,在沉默了许久后,才看向坐于锦凳的朱由检,如果一切真如钱谦益说的那样,那么有些事就能解释通了。

难怪派去东南的一些势力,在暗中调查一些事时,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失去踪迹。

“臣弟觉得这件事,必须要尽快查明。”

朱由检皱眉道:“如果说这件事查不清楚,别的不说,仅是东南那一带,恐会出现很多风波与变数。”

“臣弟不是质疑魏忠贤,更不是质疑卢象升他们,实则是敌在暗,如果在东南治下,真藏着这股群体的话,那后果……”

讲到这里时,朱由检闭上了嘴。

有些话能说,但有些话不能说。

“那就八百里加急,将这些事告诉给魏忠贤他们。”

朱由校眉头微蹙,声音低沉道:“还真是叫朕开眼了,没想到在大明朝藏污纳垢所在,居然会这么多啊。”

“手都伸到中枢来了,那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朕还真是挺想知道,这帮只会躲在暗处的家伙,一个个的本貌究竟是怎样的,朕还挺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这片土地上,不管是发生什么事,朱由校都一点不觉得奇怪,毕竟数千年的传承下来,即便每隔一段周期就会有王朝更迭,但是吧,明面上的种种好完成更替,毕竟竖起来的靶子,是最容易解决掉的,别管先前权势怎样。

可藏在暗处的就不好说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与传承是密切相关的,毕竟在这片土地上,香火延续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

“皇兄,难道不派人南下吗?”

朱由检听到这,犹豫了刹那,还是讲出心中所想。

“不派了。”

朱由校没有迟疑道:“今下的整体态势,不能轻一头重一头,在东南那边,朕派去的人手已经够多了。”

“倘若连这样都解决不了,那大明国祚啊,只怕是要出现问题的。”

朱由检眉头紧皱起来。

“但也恰是这样,战时机制必须有效推行起来。”朱由校话锋一转道:“只有这样才能通过一项项措施,将躲在幕后的这帮家伙,一点点的给逼到台前来,只要能把此事做成,那么有些事就反倒好办了。”

此刻的朱由校,无比坚定自己所做之事。

不管躲在幕后的群体有哪些,但是他们想要安稳,必然是建立在一定特权下的,而朱由校要做的,是以新秩序取缔旧秩序,这其中就牵扯到不少特权终结。

如读书人免税一事。

如官绅免税一事。

仅仅是这些,就给社稷带来极大负担。

因为有宗藩的缘故,使得世人的注意,很自然的转移到宗藩身上,从而使规模更庞大的群体,在进行各项特权之际,却根本就没有太多人在意。

可朱由校不一样。

固然说这些群体,彼此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们在特有的区域,所维系的特有关系,造成的影响与震动太大了。

关键是他们的规模足够大。

这使得他们在大明各地,今日侵占一点,明日侵占一点,看起来也不是很明显,但将这些整合到一起,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皇兄放心,臣弟会把份内之事做好的。”

朱由检站起身,抬手作揖道:“凡事在朝反对该制的,臣弟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他们都一网打尽!”

“嗯。”

朱由校点头应道。

到底是长大了啊。

然而在朱由校的心里生出感慨。

朱由检的成长与改变,他是一点点看在眼里的,尽管说朱由检的脾性,改变的不是很多吧。

但是作为王大臣,这是完全够用的,毕竟不必什么都去抓,什么都去兼顾,而只需专精一道,这起到的成效是完全不一样的。

王大臣这一制度,如果能够用好的话,是能为巩固皇权起到作用的,毕竟仅靠皇帝一人,去直面复杂的国情,难保期间会出现什么纰漏,在这世上谁都可以出错,但唯独皇帝不可以,一旦皇帝出错了,那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皇兄,其实还有件事,臣弟觉得是否能扩大些?”在朱由校感慨之际,朱由检却开口说道。

“讲。”

朱由校微微一笑道。

朱由检没有迟疑道:“潞王负责的省、府、州、县学扩建一事,是否能在别的地方也酌情增设,像山东、河南等地,如果能多一些学舍,那对今后的科举改制,是能起到极大作用的。”

“臣弟在赶来西苑之际,尽管心惊于钱谦益所讲,但也在想一件事,为何东南会藏有这些家伙。”

“臣弟想了又想,发现他们之所以能够这样,只怕是跟传承是密不可分的,而与这件事有紧密联系的,臣弟唯一想到的就是科举了。”

科举,不是大明独有的。

这是传承了许久的制度。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科举的各项细则愈发清晰,到了大明,八股取士逐步成为了主流,这也使得科举更深入人心。

在过去,朱由校对八股取士的感官不是很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了解到一些事宜后,朱由校却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朱由校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在大明,进修仍是件很奢侈的事,对于底层群体而言,哪怕是自耕农,想要供养一名读书人,这都需要全家勒紧裤腰带,坚持十几年,甚至更久,才能使得其子弟,拥有一个与别人家的贵少爷竞争的机会。

关键是这个机会,不代表竞争了就有结果啊。

这试错成本太高了。

自耕农尚且是这样,那就更别提其他群体了。

而更为严重的,是大明在过去,土地兼并愈发严重,这导致自耕农群体不断锐减,所以能参与进科举的规模,其实是不断缩小的,尽管说参加科举的人数在不断增多,但这两者是不能混淆的。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

朱由校皱眉沉思刹那,开口道:“潞王做的这件事,比你想的要复杂很多,这不是一年两年的投入,而是持续不断地投入。”

“依着现在国库的情况,暂在北直隶试行该制,一切尚有回旋的余地,但真要扩大试行范畴,那就说不好了。”

“尤其是漠南、东南都有状况,对于国朝而言,趁着这两股风潮在,先行将战时机制推行起来,以确保两处战事能支撑起来,与此同时,在通过战时机制,把一些成熟的惠政扩大试行,这才是最关紧的。”

科举改制一事,不是拍拍脑门,说进行就进行的。

这必须要有兜底政策才行。

而给科举改制兜底的,就是增设省学,扩大府学、州学、县学的规模,以此来将抡才与进修逐步剥离出来。

改制成功后啊,像参加抡才可以啊,必须要先在省学进修才行,没有别的,那就想都不要想了。

而一旦该分流明确,针对于生员及以下的功名,所赋予的对应特权,就能逐步的给取缔了。

读书是不一样,但不能唯特权论啊。

要是唯特权论,那干脆就别当官了。

官场上的不良风气,就是从这里奠定基础的。

现在朱由校要做的,就是一步步打破这些。

听到这些的朱由检,也没有再多说别的,因为他听出来了,这件事做起来,是极耗费钱财的。

想想也是,新增众多的府学,州学,县学,这会增收多少学子啊,即便是把开支控制在一定范围,但是累加起来,这就是极其庞大的存在了。

疆域大,有疆域大的优势。

但疆域大,也有疆域大的限制。

不可能说什么好处,全都叫你全占了。

这不可能,也不现实。

“皇兄,漠南的仗会打很久吗?”

想到这里,朱由检生出担忧,看向朱由校说道。

“多半是要这样了。”

朱由校点点头道:“今岁隆冬前结束不了,那就要打到来年了,至于打多久,朕也预判不了。”

“不过这样也好,与其分几次去打,倒不如勒紧裤腰带,趁着这股风潮,铆足劲去解决北方草原。”

这一次朱由校是下定决心,要把黄台吉,虎墩兔憨全都给干掉,最初朱由校想干掉的只有黄台吉,但随着时局的演变,朱由校把虎墩兔憨也给添上了。

一个混乱的草原,才是最大明最有利的。

这样大明才能逐步控制住草原。

至于建虏,既然磨刀石的作用没了,那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其实相较于漠南,朕现在最担心的,反倒是东南了。”

见朱由检欲言又止,朱由

校开口道:“漠南那边,跟建虏也好,蒙鞑也罢,至少是真刀真枪的在干,胜败嘛,全在战场上见了。”

“但是东南就不一样了。”

“除了卢象升要进行的平叛,还有很多是藏在战场以外的,如果说是仅限于一地,这倒是没什么好担忧的。”

“关键是这牵扯到东南诸省,且诸省间的情况还不一样,但东南有些却是一样的,如宗族传承。”

“皇兄,不如等臣弟解决一些事,还是去一趟东南吧?”朱由检听到这里,看向朱由校说道。

“别的不说,就是臣弟负责的钱案,去了东南,还是能发挥一定作用的,甚至钱谦益这帮人,臣弟也能带去东南。”

“不行。”

朱由校摆摆手道:“至少在漠南之战没结束前,你不能离开京城,你的心情朕能理解,但是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

“东南生乱,那就乱着打。”

“好在在此之前,因南洋风波的缘故,使得欧罗巴诸国海上力量,还有我朝在东南沿海地带,以及东番等地,都有着规模不一的海上力量,这也算是构建起了屏障。”

“东南要乱,朕就遂一些人所想,只要漠南的仗有了定局,朕会把这些想蹦跶,在蹦跶的人,全都给揪出来除掉。”

朱由检的心情,朱由校是能理解的。

但越是这样,就越不能乱了阵脚。

如果朱由检真的去了东南,那势必会引发新的变数,而对于朱由校而言,现在的东南,变数已经够多了,不能再生出别的变数了。

所以朱由检待在中枢,比远赴东南要好。

“臣弟明白了。”

在朱由校的注视下,朱由检作揖行礼道。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

朱由校微微一笑道:“先把眼前的事做扎实再说,朕倒是要看看,等到这批人被抓起来后,朝中也好,地方也罢,到底还有多少反对战时机制。”

“真要还是有的话,到时免不得皇弟多费心思,把这些反对的群体,一个个的全给抓起来。”

“臣弟遵旨。”

朱由检作揖应道。

其实到现在啊,朱由检的名声,在官场上已经坏掉一些了,毕竟朱由检铁面无情的形象,让太多人敢怒不敢言。

没办法,谁叫朱由检是大明信王啊,关键是还深得天子信赖与倚重。

但凡朱由检这个位置,是换作其他人来做,或者干脆没有王大臣兼领监察,那就等着有人去反扑吧。

朱由检走了。

而看着朱由检离去的背影,朱由校的眉头却紧皱起来,通过朱由检得知一些事,朱由校对于魏忠贤、卢象升他们,内心是更加的记挂了。

归根到底啊,明面上的敌人好对付,但暗地里的小鬼难缠啊。

“给卢象升他们颁一道密谕。”

想到这里,朱由校声音低沉道。

而在这时,一人无声的走到御前。

既然出现一些新的状况,朱由校就必须要将这风险降到最低,朱由校是能允许东南出现动乱,但是他绝不允许东南失去掌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他谋划的种种部署,很有可能就会中断了。

别的不说,单单是针对南洋的扩张,针对南洋的移藩,这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而一旦这两件事出现问题,这就会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到别的政策实施。

对于今下的大明而言,根本就无法再出现这种中断了,毕竟机会是来之不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