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一击仗剑至天涯

第1171章 东渡(2)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能用政治解决的,就不会出现战争,而当政治无法解决,那就要通过战争来介入了。免费看书搜索: 新天禧小说 newtianxi.com

这个道理,是卢象升用了数载,在东南诸省平定奴变明白的,但也恰恰是这样,使得卢象升的思想有很大触动与改变。

东南诸省奴变风潮,给大明带来了什么?

数百万,乃至更多人口的颠沛流离。

无法统计的死难群体。

地方秩序动荡下,各地层出不穷的匪寇势力。

更有数不清的贪赃枉法,谋财害命之事。

放眼看去,这给大明带来的伤害很大,似乎除了国力被削弱,被动摇,没有其他别的了。

可实际上的东南呢?

是沿海诸省日趋繁盛的发展,是日益增强的海贸,是日益发达的造船,是日益完善的海关……

除了这些之外,是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的全面推动,是以新币制取缔旧钱法的全新格局,是数不清的蛀虫被清除掉,是无数宗藩宗室脱离地方或聚京城,或聚宗学,或聚宗军,是愈发紧密的中枢财政征收,是……

如果是未跻身仕途的卢象升,他是看不明白这些的,但当卢象升跻身仕途,并按着朱由校铺设的路不断前行,卢象升明白了。

政治是肮脏的,是利己的。

这是将人性的恶不断放大的诱因。

或许有些人,先前是好好的,但因为一件事,甚至是一个念头,也就成了贪官,成了庸官。

大明上下的风气,不知从何时起就变了。

变得让很多人都跟着变了。

也是这样,卢象升知道天子想干什么,打破枷锁,重塑大明,这是大明走向复兴崛起的唯一途径。

恰恰是看到了这一点,对于自身背负的骂名,特别是那个阎王称号,卢象升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因为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你这一代人不做,那就要留给下一代人去做,可让下一代人去做,就真能得到解决吗?

不见得吧。

如果真能解决,大明就不是今下的境遇。

所以从东南调往藩属朝鲜,在得知了一些秘闻后,卢象升就明白了一点,一个全新的使命,是他必须要扛起来的。

这个使命,比先前在东南要面对的更具挑战,因为要通过对外战争,以此来解决掉大明在过去数载,甚至更久一些时间下,在持续推动改革与调整下,以中枢为首的债券赤字,还有积攒的一些新矛盾,新隐患,新冲击。

跟东南平定奴变一样的,是针对东倭的征伐,这个仗究竟要打多久,其实不在于战争这边,而在于大明要从中获取到的,是否足以确保想要得到的得到了。

也恰恰是这样,卢象升对待东倭一战,远比其他人要考虑的更多,毕竟东倭跟大明相隔太远了,在这无边无际的海疆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这才有了一些事的发生。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卢象升这也是在为后续谋势,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路,等到东倭的价值开发出来,那他也就要离开藩属朝鲜了。

去往何地?

卢象升是有猜想的。

一个是东番。

一个是吕宋。

当然,吕宋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这里距南洋更近一些,在过去,关于东番,关于南洋的种种,是有对应内参定期发到他这里的。

天子想要干什么,卢象升明白。

这是要给大明找寻一条前所未有的路,一条在先前从没有走过,或者更准确的来讲,是在大明之前,乃至是大明初期,的确是走了,但却是没有走到底的路。

对于这条路,究竟会给大明带来什么。

卢象升看不透彻,但他也不想细想下去。

因为卢象升知道,如今的大明,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言了,除了一脑袋扎进去走下去以外,根本就没有别的退路了。

大明已经变了。

跟先前变得不一样了。

旧的矛盾与冲突,还有积弊与毒瘤,正在一点点的被化解掉,被铲除掉,但在这个过程中,新的矛盾与冲突,还有隐患与问题,也在悄无声息的形成与蓄势,大明不朝前走,那能怎么办?

其实卢象升所想很准。

这就是朱由校给他铺设的路。

在大明来到了,以毕自严为内阁首辅的时期下,大明的整体战略,还是在按部就班的朝前走,可在此态势下,朱由校还要做一件事,就是给大明培养出一批,具有对外思维与战略眼光的铁血派!!

而这个铁血派的领头者,就是卢象升。

换任何一人来都不好使。

只是卢象升太年轻了,年轻到朱由校必须安排好一切,甚至要调整他的部署与安排,以此来最终促成经历在外洗礼的卢象升,成为大明的内阁首辅,一个真正意义上文韬武略皆具备的铁血首辅!!

到毕自严的两届内阁首辅结束,那接下来就是孙传庭入主内阁了,在这十年的漫长沉淀下,卢象升的路就明确了,南洋肯定要掌控在大明手里,移藩、驻藩的政策,势必要深入推行了。

而到那个时候,主抓整个南洋的,就是卢象升。

四十一岁的年纪,入主内阁,或许还很年轻。

但四十六呢?

那就不年轻了!!

不过想入主内阁,前提要看卢象升能否做好南洋的事,做好了,孙传庭一届到期,就会被朱由校安排到别处去,但要是卢象升没有做好,没有达到他的语气,孙传庭就****,继而给卢象升再蓄势。

那时的卢象升就五十一了。

两届内阁结束,卢象升六十一。

其实朱由校更倾向于后者,多些在外的经历,在给卢象升一些沉淀的时间,以了解那时候的大明本土,届时成为内阁首辅的卢象升,就能全面知晓大明本土及海外的情况,从而带领着内阁,带领着隶属于内阁下的中枢有司,给大明开创一个全新时代。

那个时候朱由校多大,比卢象升要小五岁。

站在皇帝的角度,朱由校仍属当打之年。

可那个时候的大明,势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督堂!!”

征倭联合总指。

孙应元压制着内心的激动,看向负手而立的卢象升,顺着卢象升所看方向看去,那张舆图是那样的清晰。

“根据各处传回的消息,驻朝联合大军,渤海、北海、鲸海三大舰队,皆已按预定安排离开藩属朝鲜各处。”

孙应元语气铿锵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以上征伐东倭先遣诸军各部,将在同一时间登陆平户、长崎、广岛等地沿海。”

“距藩属朝鲜最近的这些沿海之地,一旦被我朝天军拿下的话,将会对整个东倭产生极大震动!!”

孙应元此话落下,聚在这里的众人,无不流露出亢奋的神情。

为了这一战,他们已经筹备了太长时间,也为此付出了很多。

但是这一刻,却没有人说一句话,一道道目光汇聚到卢象升这里。

而在此等态势下,卢象升的表情没有变化,他那双深邃的眼眸,自始至终都没有从舆图上挪开过。

在各地战场的消息,没有传回来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的,毕竟征伐东倭的关键,就在于先驱登陆,一旦这要出现任何问题,那会影响到整体战略的。

“各司其职吧。”

在不知过了多久,卢象升的声音响起,这叫聚集在此的众人,无不流露出错愕的表情,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为了这一战,渤海、北海、鲸海三大舰队都抽调了最精锐的舰队参战,甚至他们驻朝诸军各部都参与其中了。

这难道还有什么意外吗?

这怎么可能啊!

“喏!!”

不过人的名树的影,卢象升的威望是很高的,高到眼前这些人,没有一个敢把心中的想法讲出来。

一道道应诺声响起,此间又变得嘈杂起来。

隶属于各处的人,忙着各自的事宜。

而卢象升呢,似在思考什么。

可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的卢象升,究竟在思考什么。

或许是前线战场。

或许是朝鲜后方。

或许是大明本土。

或许是……

跟先前比起来,卢象升的话是愈发少了,他才而立之年,但他的经历,却比太多同龄人,甚至比他大很多的人,要丰富的太多了。

三十一岁的封疆大吏。

哪怕是驻朝总督这个位置。

可这也叫太多人感到惊叹与不可思议。

“跟今上比起来,本王差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本王除了感到绝望以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了。”

而在此等态势下,相隔征倭前指很远的汉城。

朝鲜王宫所在。

一脸病态的李祬,倚着凭几,对他唯一能倾诉的内侍说道:“卢象升才多大啊,三十一岁而已,可这样的年纪,今上居然敢把征倭这等大计,毫无保留的交给卢象升。”

“如果换做是本王的话,本王是绝不会这样做的,因为卢象升太年轻了。”

“可是卢象升呢,也给太多人不一样的感受,那么多的骄兵悍将,在他手底下,居然没有丝毫蹦跶的迹象。”

那么有些老迈的内侍,在听到自家王上讲的这些,他的脸上流露出了担忧,不时余光瞥向殿门处。

这些话,要是传出王宫的话,不知道要掀起什么惊涛骇浪呢。

可是他却不敢提醒。

因为他太清楚自家王上的心情了。

曾经的朝鲜,是大明的藩属国不假,但却有着很大的自主权,甚至本土出现任何状况,只要派人前去大明,作为宗主国的大明,会毫不保留的帮助朝鲜解决问题,甚至不要任何回报。

可现在呢?

藩属朝鲜的一切,都深深受到了大明的影响。

在这里的人,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到大明定居。

而王室王廷呢,彻底沦为了傀儡。

处在这样的境遇下,李祬这位朝鲜王,心情如何能好呢,可是他又能改变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就是小国的悲哀。

但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大明曾经遭受的事太多了,这也使得大明天子,不希望大明再经历这些,所以有些事必须要改变。

就好比这次,大明要征伐东倭,作为藩属国的朝鲜,必须要支持大明,为此有数不清的人被征发,以作为后勤保障的主力所在,对此,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怨言,甚至他们是抢着过来的。

只因一句话,其中表现优异的,是能前去东番劳作的,这个机会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如果在东番表现好了,那是能叫一家人前去定居的,东番,也是大明本土的一部分。

这还不算完呢。

为了这一战,王室王廷对外颁售了三百万债券,这是拿着仅剩的一些获益,来作为锚定物对外颁售的。

即便是这样,这笔债券,很快就被抢购一空了。

李祬知道,这一战结束以后,他所想的那个国度,就彻底消失不见了,他这个人,在后世会被怎样说,李祬猜到了一些,但他又能怎样呢?

“哈哈!!”

没由来的,李祬突然大笑起来,“你知道吗?其实本王是希望卢象升这一战惨败而归的,这样,本王还有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微乎其微,可那最起码是机会啊!!”

讲到这里,李祬突然站起身来。

情绪愈发激动起来。

“我才是这片土地的王啊,为什么要叫我经历这些,难道不该是我主宰这一切?”

“可为什么,我的话,却连驻朝总督府的一名小官都不如?!”

“为什么,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王上~”

见李祬越来越激动,那内侍终于是承受不住了,跪倒在地上,泪眼朦胧的看着双眸怒张的李祬。

“噗~”

可突的,李祬停了下来,紧接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李祬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这叫那内侍吓坏了。

在那内侍惊恐的注视下,李祬身体想被抽空了力气,栽倒在了地上。

天启十一年,六月初,朝鲜王李祬薨。

谁都没有想到朝鲜王会在这个时候薨了,更让人没有想到的,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间,朝鲜王爵一直空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