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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日之鳞
远古之时,天有十日。天帝的十只金乌儿子顽劣不堪,竟一同巡游天际。大地焦裂,江河沸腾,生灵涂炭,人间已成炼狱。
在东海之滨的村落里,住着一位名叫羲的少女。她的族人已逃往地下洞穴,唯有她固执地守在地面,照料那些无法移动的生灵——枯树下奄奄一息的麻雀,干涸河床上挣扎的银鱼。
这日,羲在龟裂的土地上发现了一条奇特的银鲤。它躺在干涸的河床上,鳞片暗淡无光,唯有额间一片鳞闪烁着七彩光芒。更令人惊奇的是,它竟还能开口说话。
“小姑娘,”银鲤的鳃艰难地开合,“我乃天河守将,因劝阻金乌们嬉戏人间,被天帝贬为凡鱼。你若救我,我必报恩。”
羲毫不犹豫地捧起银鲤,跋涉三天三夜,找到最后一处尚未干涸的山泉。她将自己仅存的一壶清水全部倾入泉中,银鲤这才得以存活。
银鲤恢复生机后,额间的鳞片愈发明亮。“天帝已闭天门,不管人间疾苦。”它告诉羲,“要救苍生,唯有寻得西王母的息壤神土,方能培育出通天建木,直达天庭,劝说金乌。”
羲望着焦灼的大地,毫不犹豫:“告诉我怎么找到息壤。”
“昆仑之巅,有西王母的瑶池。但路途遥远,十日当空,你凡人之躯难以抵达。”银鲤突然剧烈摆动,那片七彩鳞片从额间脱落,飘到羲的手中,“带上这片鳞,它能护你七日。七日内若不能到达瑶池,你将化为灰烬。”
羲握紧鳞片,只觉得一股清凉流遍全身。她立即踏上征途,身后传来银鲤的呼喊:“记住,西王母不轻易帮助凡人,你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西行之路犹如穿越火海。羲手中的鳞片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在她周围形成一道屏障,隔绝灼热。她昼夜兼程,翻越九十九座燃烧的山脉,跨过九十九条干涸的河流。
第三日,羲遇见一群困在石缝中的山狐。它们已奄奄一息,却仍用身体为幼崽遮挡烈日。羲犹豫片刻,取出鳞片想为它们降温,却发现鳞片的光芒暗淡了几分。
“不可,”她想起银鲤的警告,“能量有限。”但看着那些垂死的生命,她还是将鳞片贴在石缝上,直到山狐们恢复生机。鳞片的光芒明显减弱了。
第五日,羲路过自己的村落。族人仍躲在地下,但出口已被落石封死。她听见地下传来微弱的呼救声,毫不犹豫地开始搬动石块。烈日灼烧着她的脊背,没有鳞片的全面保护,她的皮肤开始起泡溃烂。
整整一天一夜,羲徒手挖开通路。当族人惊喜地爬出地面时,她已昏倒在地。手中的鳞片几乎完全暗淡,只剩微弱光芒。
年迈的族长查看鳞片后惊呼:“这是龙之逆鳞!天河守将实为镇守天河的应龙。孩子,你为何不惜性命救我们?”
羲虚弱地笑道:“若只见目标而不顾途中生命,与那十日当空的金乌何异?”
族长叹息着取出一只陶罐:“这是世代相传的甘露,或许能助你一程。”他将甘露滴在鳞片上,鳞片竟重新焕发些许光彩。
第六日黄昏,羲终于抵达昆仑山脚。但眼前的景象让她绝望——整座山脉被烈焰包围,山石熔化如熔岩,根本无法攀登。
鳞片的光芒开始闪烁不定,时间所剩无几。羲想起银鲤的话:西王母不轻易帮助凡人。她突然明白,这不是一次乞求,而是一次考验。
羲没有尝试闯过火焰,而是跪在山前,将那片龙鳞举过头顶:“西王母娘娘!我愿以这片护我性命的鳞片,换昆仑山火焰暂熄一瞬!”
话音刚落,鳞片突然飞向火海。七彩光芒大盛,竟将火焰逼退,开辟出一条通路。羲毫不犹豫地冲上山去。
就在第七日黎明,羲终于到达山顶瑶池。令人惊讶的是,这里并非想象中的仙境,而是一片荒芜,唯有中央一池清水和池边一株枯树。
西王母坐在枯树下,面容憔悴:“你来了,羲。”
“娘娘,求您赐息壤神土,救救苍生!”
西王母苦笑:“你看我这瑶池可还有神土?十日炙烤,天庭亦受影响。最后一捧息壤,已用于维持这池清水。”
羲的心沉入谷底。但她突然注意到池边有些许湿润的泥土,顿时有了主意:“娘娘,若我能让您的神树复活,可否分我些许息壤?”
西王母摇头:“此乃先天灵根,十日不熄,早已生机断绝。”
“请让我一试。”羲取出族长给的陶罐,将最后几滴甘露滴在树根上。同时,她用手刨开干裂的土壤,不惜磨破手指,将鲜血混入泥土。
奇迹发生了——枯树竟抽出一丝新芽!西王母动容:“你以凡人之血滋养神土,甘愿折损寿命救此枯树。为何如此?”
“万物有灵,皆值得拯救。”羲回答,“就如那十日,虽是灾祸,实为无知非恶意。”
西王母长叹一声,从池底取出一捧闪烁着微光的土壤:“拿去吧,这就是最后的息壤。但你要明白,即使培育出建木抵达天庭,又如何劝说十只金乌?”
羲小心翼翼地接过息壤:“我会找到方法的,因为我相信万物皆可沟通。”
带着息壤,羲匆匆下山。在昆仑山脚,她惊讶地发现那片龙鳞仍在空中悬浮,逼退火焰,但已黯淡如顽石。当她穿过火焰后,鳞片终于化为粉末消散。
回到东海之滨,羲按照银鲤的指导,将息壤撒入大地。顷刻间,一棵巨树破土而出,直插云霄——正是通天建木。
羲开始攀登,越是向上,越是灼热难当。当她终于穿过云层,抵达天庭时,已是衣衫褴褛,浑身灼伤。
天庭的景象出乎意料:十只金乌蜷缩在一处,羽毛暗淡无光,正在低声啜泣。见到羲,它们惊慌地聚拢在一起。
“你是来惩罚我们的吗?”最小的金乌怯生生地问。
羲愣住了:“你们为何哭泣?”
“我们迷路了,”另一只金乌抽噎着,“原本轮流巡天,那日玩闹过头,一起跑了出来,现在找不到回去的路...”
羲这才明白,这场灾难始于一场孩童般的嬉闹。愤怒消散了,她轻声道:“我可以带你们回去,但你们必须答应,今后恪守职责,轮流巡天。”
金乌们连连点头。最大的那只犹豫地问:“为什么你愿意帮助我们?我们几乎毁了你的世界。”
羲笑了:“因为就像你们一样,很多时候我们造成的伤害,不是因为恶意,而是因为无知。而治愈无知的方法,不是惩罚,是教育。”
她伸出手,金乌们犹豫地聚拢过来。羲用破烂的衣袖为它们指明天路,引领它们回归正轨。
当羲重返人间,九日已落,只留一轮金乌恰到好处地照耀大地。甘霖普降,万物复苏,江河重新流淌。
在天河边,银鲤——不,应龙已恢复原形,向她颔首致意:“你做到了诸神未能做到之事。天帝因此重新开启天门,诸神将再度眷顾人间。”
羲只是微笑:“我不是为了诸神的眷顾,只是为了生命的延续。”
从此,人间有了一位行走在大地上的女神。她不是靠神力,而是靠理解与慈悲守护着这个世界。而在每个晴朗的夜晚,天际总会多出一道七彩光芒——那是应龙在巡游天际,额间一片新鳞闪烁着温柔的光。
那片鳞,据说是由一个凡间少女的勇气与慈悲所化,永远提醒着天神们:真正的神性,不在于高高在上的威严,而在于俯身倾听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