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不甘，很急
阁楼中。
狄轻舟看向桌案上一摞的考卷。
这一摞考卷只抄录三道题目。
一道司法，一道农事和一道策论。
“主公，是否需要等你看完之后再公布成绩？”
秦牧摆了下手，道：“直接公布。成绩公布之后，尽快拟定官职，让这些世家豪族出身的年轻士子走马上任。
我对府衙只有一个要求，不偏袒不为难。但鉴于这群年轻士子的出身，官职安排要侧重处理实际政务。”
狄轻舟颔首应道：“臣明白。”
秦牧拿起一份折子，翻看之后，便问道：“府衙制定了今年开春后水利设施的修缮计划吗？”
“正在制定中。”狄轻舟说道，“秦州安阳、定山和河西三郡的水利设施近两年已经修缮完成，关远郡水利工程正在修建中。
今年水利工程设施的修缮，主要集中在益州。
府衙初步拟定四月初统筹修缮蜀郡、汉中郡和梓潼郡的水利设施，六月初统筹修缮巴郡、广汉郡、永昌郡和建宁郡的水利设施，犍为、朱提、越隽三郡的水利设施，争取在秋收结束之前完成修缮。”
秦牧说道：“先拟定好计划，倘若因为东出之事，府衙忙不过来，秦蜀大道的修建可以适当延期。”
狄轻舟笑道：“臣认为，东出之战不至于将秦州拉入战争漩涡。况且，从咸阳城扩建工程来看，商人承包工程的效果上佳。
秦蜀大道工程中凡是无需匠人参与的工程，都可以酌情承包给商人。”
秦牧笑了笑，道：“这个你自行考虑并决定吧。”
将没有技术含量的工程承包给商人，可以减少府衙人力支出。
商人承包工程，有利也有弊。
弊端在于更容易滋生腐败。
孰轻孰重，秦牧相信狄轻舟心中有分寸。
狄轻舟从袖中拿出一份折子，道：“主公，这份折子可能需要您亲自过目，监察司书令史陈仲达弹劾主事公孙佑目无朝纲。”
秦牧眉梢一挑，接过了折子。
好家伙，一个书令史弹劾主事。
这可不得了啊。
起初，秦牧还好奇陈仲达弹劾公孙佑什么呢。
原来是迟到早退啊。
都督府衙官吏点卯时间是辰时，下衙时间是申时。
而公孙佑几乎每天辰时之后才上衙，申时之前就下衙。
秦牧轻笑道：“文若可算是遇到对手了。”
狄轻舟脸上也泛着笑意，“主公，该如何处罚公孙佑？”
秦牧不假思索道：“依规处罚。”
狄轻舟问道：“陈仲达是否需要给予处罚？陈仲达只是书令史，无权弹劾主事级别官员。”
秦牧眉头皱起。
有史以来，陈仲达是一个越权弹劾的人。
倘若按律处罚，陈仲达要革职。
最后，秦牧摇头无奈道：“罚俸即可。”
真要革职，他有点舍不得。
陈仲达这把尖刀，秦牧还没有使用过呢。
元月二十五，都督府衙。
食堂。
王志华跟随着人流走进大厅之中。
今天是他第一次上衙。
府衙组织的考校公布成绩之后，王志华位列第四，成功获得一个入仕名额，并分配在户司下属农业司担任书令史。
王志华领完早食，便和族人寻了个位置坐下。
“你们听说过了吗？监察司出了一位猛士。”
“陈仲达？他在江南可是赫赫有名，没曾想来了秦州，还如此生猛。”
“弹劾所在官署的主事，确实生猛。”
“……”
王志华吃着早食，安静的听着。
陈仲达弹劾公孙佑的事情，如今早就传遍了整座府衙。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最终，公孙佑罚俸三月，陈仲达罚俸一月。
王志华提醒道：“大家以后千万别忘记点卯，陈仲达是监察司书令史，可以弹劾检举我们。”
一听，众人纷纷点着头。
陈仲达连公孙佑都敢弹劾，更何况他们呢？
以后确实要小心一些。
不止是王志华他们，整个府衙绝大部分的官吏，都开始检点平时的行为。
尤其是点卯和上衙，宁可提前一刻钟点卯，延后一刻钟下衙，也绝不留下把柄。
一时间，都督府衙的风气无比清朗。
……
二月二，荆州。
汉江郡，水军营地。
肃王站在黄沱江边，面容沉静的看着滚滚江水。
身后不远处，姚邈、杨绍春和左宗峰三人并排而站。
三人面面相觑，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茫然之色。
昨天殿下抵达汉江郡之后，第一时间就来到黄沱边上，什么也不做，安静的看着水浪翻涌的江面。
今日来到江边，同样只是遥望江面。
不知过了多久，肃王转身走回来。
“三位爱卿，昨天站在黄沱江边，本王在思考一个问题。”肃王此刻的神情非常严肃，“我们放弃中原真的是一个明智之举吗？”
杨绍春苦笑道：“殿下，根据夜狮子回报，郑氏正在抽调兵力巩固岐州石河郡的防守，目的就是彻底断绝我军北上中原的道路。
另外，郑氏太和郡陈兵太和郡外，剑指邓州。只要郑氏夺取邓州北部郡县，对我军形成了包夹之势。”
左宗峰附和道：“杨将军说的没错，与其在岐州与郑氏死磕，不如将目光转为黄沱以南，岳州和衡州皆是富饶之州。
假若殿下坐拥荆岳衡三州，大业根基将空前深厚，届时再挥师北上，霸业可图。”
肃王叹息道：“本王明白。中原乃是百家相争之地，荆州退而求次图谋南方，并不是坏事。”
中原群虎环伺，群虎相争，必有死伤。
荆州只要牢牢守住岐州清水郡和广明郡，往后时机得当，完全可以趁乱挥师北上，攻入中原。
眼下确实没必要硬着头皮蹚浑水。
姚邈幽幽开口道：“其实，臣心中也充斥着一抹忧虑。倘若郑氏欲盖弥彰，转而攻打陇州，并成功攻占陇州，我军可能连清水郡和广明郡也守不住。
失去这两个郡，加之郑氏占据豫岐陇三州，我军北上的道路才真的完全被封堵。”
此话一出，杨绍春和左宗峰眉头紧锁。
肃王脸色一沉，道：“培康，你的猜测很有可能成真，那为何你会坚持南下？”
“殿下，正所谓：两害相形，则取其轻；两利相形，则取其重。”姚邈解释道，“对现如今的荆州来说，南下图谋岳衡凉州，损失比北上更小，收益比北上更大。”
“纵观赵王一统天下以来的朝代更迭，中原局势皆错综复杂，且变化相当之快，大炎中原的局势更加如此。”
紧接着，姚邈开始剖析中原的局势。
郑李崔三大世家和代王掌控着中原。
这四个势力之中，崔氏眼下不想插手中原，郑氏和李氏以及代王之间，必定会有腥风血雨。
而且，幽云虎视眈眈想要入主中原，西北秦州东出在即。
种种迹象都表明，接下来的几年，乃至十年间，中原都很混乱。
荆州没必要，也不应该上赶着插一脚。
不如图谋黄沱之南，再伺机而动。
大炎朝局崩塌不过一年时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顺应局势占领足够大、足够富饶的地盘。
姚邈看向肃王，正色道：“殿下，中原确实是真正的龙兴之地，你心有不甘，微臣能理解。但一时的不甘，是为了更好往后。”
肃王轻呼出一口气，迎着寒冷江风道：“多谢培康助本王解开心结。”
姚邈轻笑道：“殿下想通了便好。”
肃王问道：“三位爱卿，郑氏或将图谋陇州，荆州是否需要从中阻拦？”
杨绍春说道：“代王不是平庸之辈，他或许已经猜到了郑氏的企图。”
左宗峰接着道：“臣听闻代王幕僚黄晋正在前往洪州的路上。”
姚邈微微一笑，道：“可以给黄晋提个醒。郑氏是否真的谋图陇州，还有待商榷。中原的混乱，眼下与荆州无关。”
肃王颔首道：“培康此言在理，代王的安危无需我等操心，我们商讨南渡之事。”
早在去年年底，荆州就确定要南渡攻打岳州。
只是肃王心中一直对中原存有渴望。
如今在姚邈的疏导之下，肃王决心全力以赴攻占岳州，进而夺取衡州。
待到时机来临之际，再挥师北上。
……
荆州，正南郡。
码头上，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黄晋从马车上下来，然后立即登上一艘大船。
船舱中，一名汉子将书信递给黄晋。
“黄先生，这是昨日夜狮子暗中送来的信件，兹事体大，还望你尽快将消息送往上京。”
黄晋放下书信，道：“张统领无需慌张，夜狮子透露的消息，殿下与尚先生已经有所猜测。沈振虎将军率领七万大军坐镇岐州，郑氏攻打陇州也要做好战败的准备。”
汉子闻言松了口气。
“张统领，时间紧迫，你我就此分别吧。”
“黄先生一路顺风。”
当大船扬起船帆之时，黄晋松了口气。
从正南郡开始，南下前往洪州速度就快了。
最快二月二十就能抵豫章城。
黄晋心里很急。
早在去年腊月，殿下就曾给顾氏传递过书信，可至今没有收到回复。
黄晋必须尽快赶往洪州。
只要能够与顾氏结盟，庆州局势就开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