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人是北纥杀的
格尼草场，营帐中。
北纥的文武大臣神情激动，对海古拉提出了质疑。
海古拉佝偻着身躯，轻咳几声，努力的加重语气。
“我没有忘记阿巴哈尔部落给我们带来的血泪，更没有忘记十四年前的血仇。可在仇恨之外，我们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考虑。
塞尔柱帝国，大炎秦州，突厥，皆对我们有着极大威胁。”
“巴达仁贵也没有说错，北纥与回鹘是同根同源，我们生长在同一片草原，信奉着伟大天神，仇恨无法掩埋这些。
铁勒十五部在漠北经受了无数苦难才得以存活下来，我们要对他们负责，绝不能让草原子民无家可归。”
闻言，众人沉默下来。
十四年前，他们带领着残部逃亡漠北，并与铁勒十五部结合。
十四年来，彼此之间互帮互助，融为一体，才得以成立北纥汗国，重新回到这片草原。
哈日贵沉默片刻后，再次拿起手中的羊皮卷。
哲木格在羊皮上并没有写很多的话，更没有向哈日贵低头认错。
哲木格只是承诺，倘若哈日贵愿意，阿巴哈尔部落将帮助北纥击溃回鹘汗国，且愿意加入北纥汗国。
哲木格和阿巴哈尔部落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哈日贵心中虽有愤怒，却也不得不思考海古拉说的话。
阿巴哈尔部落世代生活在鹰狼山草场，即便大半鹰狼山草场被突厥夺走，阿巴哈尔部落依旧是回鹘汗国最为强大的部落之一。
阿巴哈尔部落愿意暗中相助，北纥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吞并回鹘。
至于十四年前的仇恨，仿佛没有那么重要。
海古拉低声道：“大汗陛下，哲木格既然送来书信，就表明他已经对吉布哈、对回鹘彻底失去信心。鹰狼山毗邻突厥，万万不可大意啊。”
哈日贵脸色一沉：“假若哲木格敢鹰狼山投靠突厥贼子，本汗必将其碎尸万段。”
紧接着，哈日贵说道：“海古拉，你想办法联系哲木格，告诉他，吉布哈死后，回鹘汗国覆灭之后，阿巴哈尔部落依旧可生活在鹰狼山草场。”
海古拉躬身道：“大汗陛下英明。”
哈日贵做出决定后，一众北纥大臣并没有出声反对。
因为刚才海古拉已经说服了他们。
保全草原的希望是他们无法逃避的责任。
哈日贵扫视一圈，凝声道：“以汗国现有的粮食储备，明年草原冰雪融合后，便是吞并回鹘，报仇雪恨之时。”
瞬间，一众北纥将领呼吸急促。
从漠北回到草原的那一天，北纥将领便期待着能够踏破回鹘，为十四年前死去的族人报仇。
虽说北纥与回鹘之间乃是死敌，可北纥还是安排一个毡房供回鹘使团居住。
毡房中，阿斯亚疑惑地看着巴达仁贵。
“你扔在地上的羊皮卷是什么？”
巴达仁贵说道：“亲王殿下委托的书信。”
阿斯亚心中立刻升起警惕。
巴达仁贵是阿巴哈尔部落的人，他口中的亲王殿下只能是哲木格。
大汗陛下的担忧果真应验了。
阿斯亚看着毡房中还有其余人，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哲木格亲王想要与哈日贵合作？”
巴达仁贵大方的承认：“是的，亲王殿下为了部落能够生存下去，不得不出此下策。汗国即将回归伟大天神怀抱，我们需要考虑后路。”
顿了下后，巴达仁贵看向毡房门口，大声道：“来了就进来吧。”
话音落下，只见海古拉带着一队士卒走进毡房。
海古拉轻咳一声，问道：“巴达仁贵，哪些人不能离开北纥？”
巴达仁贵面无表情道：“阿斯亚、伊德日和沃斯。”
阿斯亚豁然起身，盯着巴达仁贵，厉声质问道：“巴达仁贵，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念到名字的其余两人也是震惊的看着巴达仁贵。
巴达仁贵平静道：“阿斯亚，你是大汗陛下安插的卧底，伊德日和沃斯则是背叛了阿巴哈尔部落，所以你们回不去。”
“巴达仁贵，大汗陛下不会放过你的，你忘记了汗国与阿巴哈尔……”
没等阿斯亚声嘶力竭的吼完，一把大刀已经穿过他的胸膛，刀尖滴落着猩红的鲜血。
伊德日和沃斯迈开脚步，妄想逃脱。
只是刚迈开一步，头首顷刻分离。
海古拉说道：“这三人是北纥杀的，吉布哈想要复仇，尽管来找。”
巴达仁贵点了下头，上前试图抽出一名北纥士卒的大刀。
“给他。”海古拉说道。
神情严肃的士卒才松开大手。
巴达仁贵抽出大刀，朝着自己的手臂、大腿分别砍了一刀，鲜血迸溅。
海古拉笑了笑，招了下手，等候多时的两名医师立马扶住巴达仁贵，并为其处理伤口。
海古拉拿出一块羊皮卷：“回去后给哲木格，好好养伤，三天后会有人送你们离开格尼草场。”
巴达仁贵虚弱的说道：“多谢。”
……
腊月二十八。
秦州，咸阳。
清晖街，王氏府邸。
王世安刚从外面回来，正坐在暖房中喝茶驱寒。
“最近梦然那孩子经常外出？”
一旁的老管家低声道：“小姐最近很忙，每日都会去女子医师学府。老奴了解了一番，侯爷夫人在组织女子学院的医师照料学院怀孕的学员，小姐担当帮手。”
王世安转而问道：“梦然近期有去过侯府吗？”
“几乎每日都会去。”
王世安微微点头：“你派人提醒跟着梦然的侍女、车夫，今日早些回来。”
“诺。”
不多时，老管家去而复返：“二爷，老夫人来了。”
王世安看着走进暖房的老妇人，连忙放下茶杯，起身施礼。
“孩儿见过娘亲。”
老妇人坐在暖榻上，问道：“冠林，今日为娘找你，是想跟你说件事，该给梦然找个夫家了。”
王世安坐在下方，笑道：“孩儿近日早出晚归，便是为了此事。”
王老夫人不由得问道：“是谁家的儿郎？”
“侯爷。”
王老夫人诧异的看着王世安，问道：“你有把握吗？为娘听闻侯爷不喜世家豪族，对世家豪族出身的人颇有疏离。”
王世安解释道：“这等风言风语，娘亲何故轻信。侯爷不喜的只是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豪族。
王氏知晓摆正自身位置，与侯爷紧密相连，侯爷岂会不喜王氏？”
王老夫人思索片刻，认为次子言之有理，便问道：“你有把握将梦然送入侯府吗？”
王世安说道：“侯爷只有一位夫人，且还未诞下子嗣。对此，都督府衙诸多大臣烦恼不已。魏府监更是多次上奏劝说侯爷再娶一妻，侯爷次次回拒。
梦然与韩夫人乃是闺中密友，想必梦然嫁入侯府，韩夫人并不会抗拒。”
王老夫人颔首道：“梦然回来后，我与她交谈一番，看看这孩子的想法。侯爷已是大炎霸主，更是展露出帝王之相，是极好的归宿。
只是倘若梦然不愿意，你也不许强求。”
王世安苦笑道：“娘亲，侯爷明年便会进封秦王，更是在谋划建立封国。梦然嫁入侯府，往后何其风光，岂会委屈她？”
王老夫人叹气一声，道：“为娘如何不清楚，可自古以来，后宫难入更难处。王氏多少女子进入后宫，蹉跎一生，不得善终啊。”
王世安沉默片刻，道：“娘亲与梦然交谈一番，倘若她不愿意，此事便算了。”
江老夫人满意的离开后，王世安靠在椅子上，头疼揉着眉脚。
老关键端来一杯参茶。
“河伯，明日我就不出门了，把家中送到的拜帖拿过来。”
“老奴这就去。”
侯府，偏院阁楼。
琴声悠然飘扬。
自从上次听到王诗涵弹琴，秦牧觉得这位世家出身的女子确实与众不同。
琴声自然如山中清泉流淌，很容易净化烦躁的心绪。
处理繁琐的政务，情绪很难保持稳定。
所以每次王诗涵来到侯府，秦牧都会让王诗涵弹奏一曲，让其帮助净化一下心灵。
秦牧看着快步走进阁楼的地文星，便示意王诗涵停下，并将一张信纸递给对方。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这是谢礼。”
王诗涵接过信纸，并未仔细看，而是敛衽一礼：“侯爷客气了，奴家很喜欢在这里弹琴。”
知晓地文星着急，王诗涵收下信纸后，带着侍女快步离去。
地文星走到秦牧跟前，道：“主公，天闲星传回密报，高坚已经做出选择，决定与幽云结盟。天闲星提到在李氏使者左瑜周边，明里暗里存在大量墨斋楼暗探相随。”
“地奇星传回密报，吉布哈派出使团出访北纥，使者是巴达仁贵，按照时间估算，回鹘使团已经抵达格尼草原。”
“地伏星传回密报，幽云使者向突厥透露了凉州变局，突厥明年或将转而西进。天威星和天速星传回密报，谍报司和墨斋楼近期在大肆清扫黑冰台据点。”
秦牧看完几封密信，眉头紧锁。
草原局势越发诡异了。
“传令给地奇星，让其密切关注巴达仁贵和阿巴哈尔部落的举动。传令给地伏星，让其密切突厥动向，确定突厥真实意图。”
“诺。”
“苏原和吕方呢？”
“两位指挥使正在来的路上。”
黑冰台各个分部的情报，送抵咸阳后，先抄送三份，一份送到地文星手中，一份送到苏原和吕方手中，一份留存。
此刻，两人理应看到了情报。
一炷香后，苏原和吕方两人出现。
“微臣拜见主公。”
“免礼。”秦牧开门见山道：“我记得年中天速星传回一个情报，左瑜是荀仲德的弟子，且负责助其破解黑冰台联络暗码。”
苏原沉声道：“微臣怀疑墨斋楼已经获取了一部分密码册，左瑜身上必定携带有对应密码册，否则左瑜身边的保卫力量不会如此多。”
吕方脸色有些难看：“主公，谍报司和墨斋楼清扫黑冰台据点，想必是为了得到各个据点的密报，从而验证手中密码册的真实性。
主公，隐藏在登州黑冰台分部的鼹鼠，需要尽快设计抓获，否则对黑冰台登州分部乃至中原各地黑冰台分部皆会造成很大影响。”
秦牧放下手中的密报，看着两人问道：“有怀疑的对象吗？”
苏原说道：“有几人，只是还不能确定。微臣会设法获知墨斋楼手中的密码册等级，从而就能缩小怀疑对象。”
这时，地文星快步走进阁楼。
“主公，地损星紧急密信。”
秦牧眉梢一挑，接过密折。
“地损星带来了的好消息，密码册的等级已经确定了。”
秦牧将密折展开，让两人看清上面的内容。
苏原和吕方脸色立刻变得严肃，且有一丝愤怒。
秦牧语气平静：“尽快把鼹鼠抓出来吧。明年你们两人的主要任务便是清扫黑冰台内部，另外密码等级需要重新划分。
地损星、天猛星等重要卧底的密码，需要重新制定，过几日便会送到你们手中。”
“微臣领命。”
阁楼二楼。
秦牧坐在窗边，放下手中纸笔，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眉头微皱。
随着越来越多的情报汇总而来，明年上半年天下大炎越发清晰可见。
中原安定，李氏图谋代州、凉州，郑氏图谋登州、徐州，崔氏图谋徐州、登州，幽云被草原牵扯。
大炎南方，荆州图谋邓州、岳州，顾氏保岳衡不失的同时，谋划东进江南。
江南依旧混乱不止，徐楚则是你来我往，战争不止。
草原局势飘扬不定，秦州必定无法置身事外。
四个月前，秦牧的想法是明年让秦蜀休养生息，让灵州恢复民生。
两个月前，秦牧的想法是明年只出兵一次，夺取凉州平顺郡。
而如今，秦牧的想法很简单，明年草原可以乱，只要别超出预期就行。秦州依旧只出兵攻打平顺郡，然后依据形势而定是否继续出动。
秦牧轻呼出一口气。
古代交通通讯落后的弊端实在是太要命了。
秦州绝大部分情报都是采取迅鹰传递，通讯速度已经远远超出其余势力。
可即便如此，还是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