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是仇人
营帐中，杨玄业开始向高坚剖析凉州面临的几大难题。
一是，李氏态度明确，高坚拒绝招揽，那么明年李氏必定会对凉州下手。
凉州脱离顾氏的掌控，让李氏完全没了后顾之忧。
二是，突厥明年有西进侵略凉州的可能性。
高坚不由得问道：“杨先生，倘若与幽云结盟，是否可以提出当李氏侵略凉州时，幽云需要施以援手？”
杨玄业苦笑道：“高将军，幽云不会答应的。幽云愿意与凉州结盟，乃是因为突厥是异族，是大炎共同的敌人。
并州侵略凉州乃是内斗，幽云出兵帮助凉州，只会惹怒李氏。倘若引发大炎西北大乱，凉州只会在泥潭中越陷越深。
且大炎西北大乱，会给突厥可乘之机。”
高坚深呼出一口气，问道：“本将不得不做出决定？”
“高将军，谢观和左瑜会一直停留到开春之前，你还有足够多的时间思考抉择。”杨玄业顿了下后，继而道：
“不过，在下建议你早做决策。犹豫不决不仅不会改变现有局面，反而会得罪幽云或李氏，造成更糟糕的局面。”
高坚犹豫片刻道：“让我考虑几天，年前给幽云和李氏回复。”
杨玄业笑而不语。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果决”才是一名霸主应具备的品质。
马车中，左瑜将杂乱的《秦蜀时报》整理好。
他看向坐在角落的一名汉子，问道：“先生传信来了？”
“是的，荀老先生让我将这份册子交给你。”
汉子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本小册。
左瑜疑惑地接过册子，随后脸色大变。
“这是传说中秦州黑冰台的密码册？”
“只是上册。”
左瑜拿着册子，激动的问道：“墨斋楼成功了？”
“那人的反应很复杂，犹豫和害怕以及贪婪，各种反应交织在一起。”汉子苦恼道：“楼主已经决定年后亲自与那人会面。”
左瑜点着头，看着手中的册子，越发的激动。
左瑜等几名荀仲德的学生，去年迷上破解秦州黑冰台的联络秘法后，经常废寝忘食的钻研。
只可惜秘法过于复杂且隐秘，实在难以破解。
几经波折后，墨斋楼与黑冰台一名地位不低的成员搭上线，并逐渐施行策反。
如今，终于有了成果。
左瑜拿起一份《秦蜀时报》，翻阅几遍后，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这份密码册确定是真的？”
“是真的，只是黑冰台每个分部密码册皆有差别，并且针对不同等级的情报，还会有专属于分部的特殊加密。
分部之间联络还需采用特定的联络密码，故而你找不到正确的信息。”
汉子说道：“听那人说，唯有正副指挥使才知晓完整的密码。楼主及荀老先生的想法是以此密码册为范本，尝试推导其余分部的密码册。”
左瑜皱眉道：“做不到。”
汉子平静道：“左先生，那就努力去做到。如同墨斋楼打入黑冰台内部一般，水滴石穿。”
左瑜说道：“在下必定尽力为之。”
……
秦州，腊月十八。
都督府衙，议事大厅。
府衙各司主事，三州州令及其重要郡县太守、县令，以及年轻一辈官员，齐聚一堂。
李修、章青以及舒翞三人聚在一起，小声交谈。
“怀远，子法，你们主政地方已经满一年，收获满满啊。”
章青苦笑道：“元珪，只有担任了县令，才知晓担任父母官的不易。
偌大一个县的政务，民生、商业发展皆压在肩头之上。”
顿了下后，章青看了一眼舒翞，说道：“听闻子法在秋收之际，直接住在百姓家中。”
舒翞平淡道：“视察偏远村庄的秋收，忘了返回的时间，便在老乡家中借住了几晚。”
李修不由得笑道：“今日述职之后，你们不出意外都将得到升迁。
灵州很缺官员，秦蜀两地亦要调动一批官员。”
章青和舒翞微微颔首，并未感到意外。
这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了。
主公威震天下，秦军东出势不可挡，这几年将会是秦蜀官员升迁的最佳时机。
灵州百废待兴，官员缺口很大。
加之益州井盐倒卖一案，豪族气势一案，益州官员也出现缺口。
这对地方官员来说，皆是升迁的机会。
章青和舒翞两人是第一批招贤令录取的士子，在中枢学习后，调任河西郡任县令。
在河西郡任职一年后，秦蜀融合，两人分别调任定山郡和汉中郡任县令。
两人在地方担任县令已经超过两年，已经到了升迁的时候。
李修说道：“明日军队召开述职集议，广清今日便没来府衙，他已经在明福楼定了房间，明晚我们不醉不归。”
随着秦州的版图扩大，四人聚少离多，所以很珍惜相聚的日子。
一名侍从快步走来，高声道：“主公马上就到，还望诸位回到各自位置。”
话音落下，散落在四周的官员连忙分列站好。
秦牧一袭蟒袍，迈步走进大厅。
“臣等拜见主公。”
“众卿免礼。”
秦牧坐在上首，抬了下手，转而道：“今日述职集议之后，你们中有一部分的官职将会有所变动。具体的变动，吏司会在集议后通知你们。
今日述职，以任期内民生和商业发展成果为主，千篇大论、华丽辞藻不可取。”
秦牧看向狄轻舟，后者微微颔首，出列开始率先述职。
“截止今岁十一月十五，秦蜀两州上半年人口数据统计完毕。秦州共有九十七万九千七百六十二户，三百四十八万一千两百三十二口人；
益州共有两百六十八万三千八百九十五户，一千两百九十二万三千五百三十三口人。今岁，秦州粮产为一百零三万石，益州粮产一千两百一十二万石……
秦州共计开展施行九十三项水利工程，关远郡平西水库彻底完工投入使用，关远郡水系打造接近尾声。
益州共计开展施行三百七十五项水利工程，都江堰改进修缮工程完工……”
狄轻舟汇报的是秦蜀两州及都督府衙各司汇总的数据。
主要涉及人口、粮产、水利建设、民生工程建设等等。
其中，最让秦牧感兴趣的便是人口和粮产数据。
仅仅是上半年，秦州人口与去年相比，增长了二十二万一千四百二十三户，八十二万七千零四十六口人。
增长的大部分人口来自灵州。
战争导致灵州百姓不得不离开故土，选择迁入安全的秦州。
并且，咸阳作为秦州中枢，西域商道的起点，天然吸引外地人口。
其次，秦蜀两州的粮产在秦牧看来，属正常范畴。
秦牧没记错的话，唐朝前中期，剑南道的粮产是每年约五百零九万石，约是河南、河北道的四分之一。
这个世界的益州面积增长了一倍，粮产超过一千两百万石并不奇怪。
除却几个秦牧比较关注的数据，狄轻舟汇报了今年都督府衙的政务工作。
狄轻舟的述职详略得当，让秦牧很满意。
狄轻舟之后，便是三位府监以及三位州令述职。
魏廷云、张邰以及杨伯祥三名府监，主要职责是协助狄轻舟提领都督府衙十五个官署机构。
魏廷云提领监察司、吏司、刑司等，张邰提领宣传司、礼司、兵司等，杨伯祥提领户司、商业司、营造司等。
尤其是对魏廷云来说，身上担子最重。
公孙佑时常需要跟随秦牧身边担任军师，监察司的政务基本上由魏廷云处理。
三名州令中，宁修的述职内容较少，且基本上都是向秦牧诉苦。
“……灵州如今已是十室九空，人口太少，还望主公协调，从秦蜀两地迁民补充灵州。”
秦牧说道：“之容勿急，迁民之事后日集议将进行讨论。灵州的困难，都督府衙将协调秦蜀两州施以援手。”
“多谢主公。”
宁修内心松了口气。
灵州五郡中，广卫、临泉两郡确实是十室九空，满目破败景象。
对此，秦牧与狄轻舟简单讨论过几次，认为除了迁民别无他法。
述职从辰时三刻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申时四刻。
述职结束，便是晚宴。
期间，觥筹交错，各个官员纷纷给秦牧敬酒。
秦牧来者不拒，即便只是喝一小口，还是醉倒。
接下来的两天，都督府接连召开军队述职，以及年终集议。
年终集议结束，官员放假。
……
草原，格尼草场。
北纥汗国的文武大臣注视着巴达仁贵和阿斯亚走进营帐。
可以清晰的看到，很多北纥大臣的双眼中充斥着恨意。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巴达仁贵从容的上前，微微躬身。
“巴达仁贵拜见大汗陛下。”
哈日贵斜靠在宽大椅子上，手持小刀片着羊肉，脸上满是戏谑。
“巴达仁贵，许久未见，你竟然还没有死。”
巴达仁贵面无表情道：“幸得大汗陛下挂念，苟活至今，就是为了在死前能够与大汗陛下见一面。”
哈日贵冷笑道：“巴达仁贵，收起你的虚情假意吧，有事便说，北纥不欢迎你。”
巴达仁贵躬身道：“今日受回鹘大汗陛下所托来北纥，是为两国和平而来。回鹘与北纥乃同根同源，不应自相残杀。”
“哈哈哈，可笑至极。”哈日贵站起身，将就被摔在地上，脸上铁青。
“十四年前，吉布哈对本汗及几个部落赶尽杀绝时，可曾想过本汗是他的兄弟，可曾想过各个部落是同根同源？”
营帐中的北纥大臣双眼中的怒火无穷无尽，仿佛想要将巴达仁贵焚烧殆尽。
巴达仁贵说道：“大汗陛下，吉布哈陛下已经认识到了这一错误。他派我来北纥，便是为了重修两国之好。
回鹘可以接纳北纥，两国也可以合并成一个国家，共阻外敌。”
哈日贵再次冷笑：“让吉布哈亲自来北纥道歉，本汗可以让他死的轻松一些，不会请他的尸首扔到荒野上喂养野狼。”
哈日贵将一块羊肉扔进嘴里，大口咀嚼着，仿佛嘴中的不是羊肉，而是吉布哈的肉身。
巴达仁贵大声道：“大汗陛下，如今大炎秦州逐渐势大，突厥咄咄逼人，北纥与回鹘一样，倘若单打独斗，必定走向灭国。
唯有合二为一，方能有一线生机。”
顿了下后，巴达仁贵直视哈日贵，大声道：“大汗陛下，难道你想要依附极西之地的恶狼吗？天神在上，这是灭族祸根。”
哈日贵眼睛闪过一道寒光，将小刀甩了出去。
小刀落在巴达仁贵脚下。
“巴达仁贵，你可以滚了。回鹘灭国与北纥何干，回鹘的部落同胞倘若愿意回来，北纥乐意相迎。”
巴达仁贵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老旧的羊皮卷，并将其扔在地上。
而后，巴达仁贵带着阿斯亚离开。
离开前，阿斯亚看了好几眼地上的羊皮卷，才走出营帐。
海古拉走上前，捡起羊皮卷并将其展开，脸上也旋即露出笑容。
“大汗陛下，这是一封书信，并且写信人乃是哲木格。”
闻言，哈日贵走下高座，从海古拉手中接过羊皮卷。
“哈哈哈，哲木格这个老货也有今日。”
哈日贵仰头畅快的大笑。
海古拉说道：“大汗陛下，臣认为可以采纳哲木格的提议。巴达仁贵没有说错，北纥与回鹘必须合为一国，才能保全草原部落子民。
不过合并的方式是北纥吞并回鹘，收纳回鹘各个部落。”
哈日贵皱眉道：“你认为哲木格可信吗？”
“可信。哲木格已经没有退路了，阿巴哈尔部落失去了大半鹰狼山草场，且为了支援汗国出战，部落已经很危险了。”
哈日贵沉思不语。
一名北纥大臣忍不住问道：“大汗陛下，海古拉，我们要与回鹘议和吗？”
海古拉摇头道：“不是议和，而是与阿巴哈尔部落合作，将回鹘汗国给摧毁。”
另外一名北纥将领大声道：“海古拉，你难道忘了吗？十四年前，就是阿巴哈尔部落帮助吉布哈追杀我们。
哲木格和阿巴哈尔部落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