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背叛者
恢复灵州民生，是都督府衙在新的一年最重要的任务。
宁修提出的绝大部分要求，秦牧都会酌情同意。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政策给政策。
但也不能逮着自家两个兄弟往死里薅。
秦蜀两州人口加起来才一千六百万出头。
倘若迁民一百二十万至灵州，将会直接影响秦蜀两州的正常发展。
即便是现代，迁民百万也是一个极其庞大且繁琐的工程。
为了保证迁民顺利进行，接下来的三年，都督府衙将成立专门的一个官署，协调都督府衙、秦蜀州府衙，完成三阶段的迁民工作。
关于如何恢复灵州民生，讨论了整整一个时辰。
讨论结束，宁修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有了主公和都督府衙的大力支持，他有信心在五年之内将灵州恢复至原来六成的水平。
倘若能够从凉州、代州吸收足够多的难民，他有信心在三年之内将灵州恢复至景平十年的水平。
灵州发展之事暂放一边，秦州和益州的政事亦不能忽视。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灵州民生恢复可以暂停，秦蜀两州的发展却不能暂停，而且还要加速。
如何加速，自然是以官府为推手，补贴底层百姓，发展商业。
狄轻舟说道：“今岁起，而后三年，秦蜀两州农税采取先收后补，人多多补的政策……”
补贴底层百姓第一项便是农税反补。
最基础补贴为三口之家，每亩补贴三百文，上限三亩地。补贴分为一百文现钱补贴，两百文农具、日用品等补贴。
最高补贴为八口之家，每亩补贴两百文，上限六亩地。补贴分为五十文现钱补贴，一百五十文农具、日用品等补贴。
针对家中有青壮现役在军、退伍军人、牺牲军人，单独发放五十至八十文补贴。
补贴在来年三月至五月期间发放，每户户主凭户籍证、足额纳税证前往秦州钱庄领取现钱补贴。
农具、日用品等物品补贴将由秦州商会每个城镇分部负责发放。
除农税外，今年起，而后三年，秦蜀两地将针对药材、日用品、食品、布匹、陶器等五项大类商品，减免住税。
药材和日用品、食品，减免三成住税和两成关税。
布匹和陶器减免两成住税和一成关税。
“……为推进补贴减税政策顺利的推行至秦蜀两地，都督府衙将临时组建布政司，由本官兼任主事，户司、商业司、宣传司、监察司、秦州府、益州府、灵州府、咸阳府主官兼任掌固。
其余各司官署、地方官府抽调对应官员兼任各级官吏，串联中枢及地方，推动补贴减税政策落地施行。”
众人脸色一肃。
布政司这个官署不得了啊。
秦牧说道：“众卿，布政司是一个特殊官署，不常设且不设定员，其主要目的及职责便是协调中枢及地方，促进秦州走向兴盛。
补贴减税这一政策，最主要目的是为了藏富于民。正所谓，民富则国强。”
秦州占领灵州之后，秦蜀两地就成为了无忧之地，坚持“高筑墙、广积粮”这一原则便可。
只要两州能够源源不断的提供粮草，秦军便无后顾之忧，可以尽情的驰骋沙场。
集议结束，秦牧便回到了侯府。
偏院阁楼。
地文星将最新的情报分发给众人。
这是一场小型的军事集议。
与会人员包括公孙佑、尚文益，以及赵武、彭英、赵牧和叶羽四人。
发到六人手中的折子，汇总了草原、凉州、代州以及幽云等地情报。
最重要的两则情报便是：突厥汗国确定今岁开春后西进，北纥汗国确定攻打回鹘。
根据马向松提供的情报，突厥的西进策略很明确，侵略凉州为主，吞并回鹘为辅。
公孙说道：“可以预见，开春之后，凉州必定大乱，高坚守不住凉州。”
叶羽忍不住道：“主公，倘若突厥蛮子真的侵略凉州，我军是否要出兵相助？”
“不可。”尚文益和彭英以及赵牧三人异口同声。
赵武摇头道：“凉州眼下是高坚的地盘，只有高坚向我军发来求助请求，我军才能助其迎击突厥。
亦或是遵从与李氏的约定，无视高坚，瓜分凉州。而后，秦州与并州共同抵御侵略的突厥。”
秦牧说道：“前几日，李鸿益再次送来一封书信。上梅郡和下川郡的守将已经暗中投奔李氏，代州八郡除却幽云掌控的两郡，其余皆入李氏之手。
李氏确定将会在开春前后发兵攻打梁州。”
大炎西北开春前后，草原冰雪还未消融，突厥无法出兵。
只要进攻顺利，李氏可在短期内将凉州收入囊中。
赵牧疑惑道：“李氏攻占凉州的决心，幽云必定知晓。幽云选择与高坚结盟，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另有所图。”
彭英斩钉截铁道：“另有所图。”
几人颔首。
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认为高坚能够挡住并州军。
幽云完全可以等到尘埃落定之后，与李氏结盟共同抵御突厥。
幽云看似保守的行径之下，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筹谋。
秦牧看了眼地文星，后者拿出一份折子。
折子上记录的是年前天威星传回的情报。
情报上提到，当得知高坚接手凉州之后，云州三处粮仓开仓。
三处粮仓中的军粮，全部集中到了河曲郡的北山县。
河曲郡与凉州定北郡接壤，且北山县是云凉两州通道的重要节点。
云凉两州的地形地貌决定了两州之间的商旅往来，必须要经过北山县。
公孙佑皱眉道：“这其中有古怪，河曲郡将近八成的守军驻扎在北部的石峡关，随时防备可能南侵的突厥。
将粮草大量囤积在北山县，却又没有布置相应的军队。”
几人皱眉沉思，也很费解。
秦牧说道：“关于此事，我倒是有一个猜测。幽云或许想要助长凉州之乱，趁虚吸引凉州出逃的难民。”
闻言，六人神情一滞。
叶羽挠着头：“主公，这听着怎么像是秦州才会干的事呢。”
其余五人不由得莞尔。
秦牧呵呵笑道：“翼明，你或许不知，肖原专门聚拢一批文士钻研秦州如何崛起。去年幽云郡王府效仿秦州，在幽云沧三州颁布了不少利民政策。”
不止是幽云，大炎诸多割据势力纷纷效仿秦州。
大炎的诸侯们也意识到，逐鹿天下期间，人口是一种极其宝贵的资源。
对凉州周边任何势力来说，实力微弱的凉州就是一道美味佳肴。
谁都想吃上一口。
尚文益顺着秦牧的想法，说道：“若是如此，幽云必定会怂恿高坚疯狂扩军，而后暗中散布些许流言。
高坚刚刚掌管凉州不久，对凉州地方官府的掌控力度并不足。百姓慌乱之下，的确会选择迁往云州，且高坚拦不住。”
秦牧笑了笑。
假设幽云真的是为了人口，那么幽云与秦州算是志同道合。
接下来，灵州也将敞开怀抱，欢迎凉州难民涌入。
秦牧说道：“不论幽云有何图谋，秦州坚持原先的策略。大炎西北方向，与李氏合作。待到李氏出兵之后，秦军夺取凉州平顺郡。而后按兵不动，观察后续局势走向。
拒北关外方向，放任北纥与回鹘自相残杀，放任突厥与北纥相争。”
秦牧转而道：“夺取平顺郡，安排一将领便可，众卿可有人选？”
彭英沉吟道：“高佑和王端两人皆可。”
赵牧接着道：“不若派遣高佑，高佑为人沉稳，却又不失果断。攻占平顺郡之后，可令其就地驻守，谨防草原局势突变。”
秦牧见众人没有异议，便说道：“便让高佑率军三万攻取平顺郡。”
除却出战夺取平顺郡一事，今日秦牧召集四名大将，还想要商讨秦蜀灵三州驻防一事。
去年益州豪族起义，虽说以可笑的失败收场，却依旧让秦牧对地方的安稳抱有戒心。
武卫府只能维持基本的稳定，应对突发的紧急情况，必须要出动军队镇压。
秦牧的想法是今年之内，益州、灵州、秦关、拒北关和阳平关的守军陆续完成调防。
往后，除却拒北关之外，益州、灵州以及阳平关和秦关的守军，需要定期调防。
即便调防会产生巨大的不必要军需浪费。
可在秦牧看来，稳定高于一切。
况且，如今的秦州财大气粗，根本就不缺这点花费。
调防主要有两个目的。
一是保持对军队的掌控力，二是确保地方守军上过战场。
例如秦关守将何霖及其麾下的部队，一直负责驻守秦关，压根就没有上过战场。
虽说军队每日都有操练，每月都有拉练，可对比与敌人厮杀，还是太轻松了。
长期生活在安稳舒适的环境中，就很有可能会出大问题。
秦牧看向四名主将，说道：“你们回去之后商讨一番，看如何高效稳定的完成调防。开春之后，调防便要逐步开始。
另外，各军今年的训练、扩军、军备打造等计划亦要尽快呈上来”
“臣等领命。”
秦州今年休养生息，不代表军队要停止备战。
大争之世，就是要不断地扩充积攒战争的底气。
唯有如此，对外出击，能够更加自信；面对侵略，能够更加从容。
结束集议，秦牧从一楼下来，忽而一愣。
一袭天水碧青罗裙的孟南汐正在沏茶。
孟南汐沏茶的动作一丝不苟，神色认真且严肃。
“奴家见过侯爷。”
听到脚步声之后，孟南汐连忙停下动作，起身见礼。
秦牧疑惑地问道：“孟司业，你怎会在这？”
孟南汐双颊浮现若隐若现的绯红，低声道：“是瑾萱姐让我来的，说是给侯爷沏茶。”
秦牧面色怪异。
韩紫苓昨天让王诗涵过来为他抚琴弹奏，今日让孟南汐来为他沏茶。
这目的是不是太明显了？
……
回鹘汗国，牙账城。
王城，寝殿的偏殿。
殿中的氛围极其压抑，周围侍奉的侍女、侍从低着头，身躯紧绷，大气都不敢喘。
巴达仁贵低头跪在地上，其肩膀和大腿上还缠着绷带。
在巴达仁贵的身侧，是三具已经冻成冰雕的尸体。
吉布哈坐在椅子上，双眼死死地盯着三具尸体。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冰雕开始融合，巴达仁贵身躯开始颤抖，吉布哈才缓缓开口。
“这三人是北纥杀的？”
巴达仁贵立即跪伏在地，声音嘶哑：“大汗陛下，臣奉命前往格尼草场与北纥洽谈。可北纥不顾同根同源之情分，直接拒绝和谈。
哈日贵贼子更是直接怒骂大汗陛下，臣与阿斯亚等人不忿，与其争论，便惨遭毒手。”
吉布哈脸色瞬间阴沉，双眼迸射着无尽的怒火。
“哈日贵可有让你带话给本汗。”
“臣不敢说。”
“免你死罪，说！”
巴达仁贵声音发颤道：“哈日贵说他终会攻破牙账城，亲自送大汗陛下上路。”
“哈哈哈。”
吉布哈仰天大笑，如同疯魔。
“好，本汗等着那一天。”
吉布哈平静下来后，看着巴达仁贵身上的伤势，眼神闪烁。
“巴达仁贵，此番出使北纥，辛苦了，回去好好养伤。”
“为汗国，为大汗陛下，臣不敢言苦。”
吉布哈脸上露出笑容，直至巴达仁贵在侍从搀扶下离开，脸上笑容才瞬间消散。
他招了下手，一名汉子快步走到身侧。
“朝格仓还要多久返回汗国？”
“预计要到一月底才能抵达牙账城。”
吉布哈转而问道：“巴达仁贵身边还有你安排的人吗？”
汉子回道：“还有两人，不过皆是无关紧要之人，无法获得巴达仁贵的信任。”
吉布哈凝声问道：“这两人有能力暗杀巴达仁贵吗？”
汉子沉思片刻，回道：“缜密筹划的话，有机会。”
“那就去筹划吧，待到朝格仓回来，便送巴达仁贵上路。”
“领命。”
吉布哈走到三具冰雕前，看着阿斯亚的尸体，怒火中烧。
“背叛者，必将遭受天神的谴责。”
王城外，巴达仁贵坐上马车后，松了一大口气。
活着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