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陷入死局
牙账城，风雪呼啸。
巴达仁贵回到府中，安抚家中妻子后，来到偏院。
偏院灯火通明，仿佛就是在等他。
哲木格坐在煤球炉旁，看到巴达仁贵一瘸一拐的走进房间，连忙起身。
“巴达仁贵，你怎么会受了伤？难道哈日贵拒绝了你？”
巴达仁贵摆了下手，坐下道：“这只是苦肉计。哈日贵同意了，北纥愿意与部落合作推翻回鹘。”
巴达仁贵从怀中取出一份羊皮卷：“这是哈日贵给你的书信。”
哲木格松了口气，并快速接过羊皮卷。
羊皮卷上的内容让哲木格既高兴又忧愁。
“哈日贵有些太着急了。”
巴达仁贵摇头：“亲王殿下，我们更要着急。大汗陛下貌似开始怀疑我了，所以你必须离开牙账城，返回部落。”
哲木格脸色一变：“他想杀你？”
巴达仁贵苦笑一声，说道：“亲王殿下，我只有一个要求，保全我妻子的性命。”
哲木格看着巴达仁贵，郑重道：“你宽心，阿巴哈尔部落不会遗忘每一个为部落牺牲的勇士，亦不会抛弃勇士的家人。”
巴达仁贵沉声道：“亲王殿下，时间很紧迫。既然已经决定与北纥合作，那便直接撕破脸皮。”
哲木格颔首道：“等我离开牙账城，便会联络交好的部落。”
巴达仁贵与哲木格交谈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回到自己的住所。
回来之后，他并没有休息，而是在思考如何帮助阿巴哈尔部落。
朝格仓返回牙账城之前，巴达仁贵都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他还有足够多的时间进行筹划。
忽而这时，房间外传来一个下人的声音。
“巴达仁贵，可否一聊？”
巴达仁贵打开房门，看着外面的汉子，脸色难看。
“你是谁的人？”
“秦州。”
巴达仁贵面露疑惑之色。
“秦州的人为何找我？”
“不若进去一叙？”
巴达仁贵犹豫片刻，道：“请进。”
汉子找了个椅子，坐下并说道：“吉布哈已经派人在暗中监视你，刚才哲木格离开时，倘若不是我们出手相助，他已经被吉布哈的人发现了。”
巴达仁贵脸色变化了好几次，双拳紧握又松开。
“你有何目的？”
汉子说道：“我只想知道回鹘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真的认为哲木格能够把你的妻子救出牙账城？一旦乱起，哲木格根本无暇顾及此事。”
巴达仁贵闻言，内心无比的挣扎。
过了一会儿，巴达仁贵低沉道：“回鹘将迎来剧变。”
“我明白了，多谢告知。倘若有需要，随时联系我们。”汉子起身，将一张纸条放在茶桌上，然后便走出了房间。
巴达仁贵看着桌上的纸条，不由得叹气一声，最终将纸条收起。
为了家人的性命，他不敢赌。
府外，汉子来到一处暗巷，推门进入院子。
十多名黑衣汉子走过来。
“统领。”
“盯好巴达仁贵，眼下不能让他出事。”
“领命。”
……
凉州，兴庆城。
刺史府。
张从平年前离开后，高坚便住进了这座府邸。
住进刺史府之后，高坚整个人的精神气完全就变了。
特别是正月初一开始，便有豪族大商携带厚礼上门拜年，更使他感觉到飘飘然。
议事厅中。
幽云使者谢观躬身一礼，道：“杨将军，在下收到郡王殿下的书信，幽云承诺的军械已经筹集完毕，正在运输途中。
路途顺畅的话，三月上旬便可运抵定北郡。”
高坚脸上浮现笑意：“多谢幽云相助，还望谢先生代我向幽云郡王道谢。”
“高将军客气了。”谢观继而道：“高将军，幽云谍报司已经得到确切的情报，今岁开春之后，李氏将攻打凉州，突厥蛮子十有八九会选择西进。
凉州的压力非常巨大，还望将军能够抓紧时间，招募新军，筹备军需。郡王殿下言明，倘若突厥蛮子侵略凉州，幽云绝不会袖手旁观。”
高
坚神色一正：“使者宽心，凉州正在积极备战，定能痛击并州贼子。并且本将向你保证，李氏侵略凉州不会影响凉州与幽云之间的结盟。”
谢观微笑颔首。
一刻钟后，谢观告退离开，高坚令杨玄业相送。
刺史府外，谢观作揖道：“向松兄，就到这里吧，你我就此别过，往后能否再见，全靠缘分了。”
杨玄业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元云兄，幽云到底有何企图？”
谢观苦笑道：“向松兄，何故如此警觉呢？我已解释多次，幽云只想帮助凉州渡过难关。”
杨玄业不信。
自从高坚决定与幽云合作之后，谢观隔三差五便会拜访高坚，并多次劝说高坚要积极招募新军，加强实力。
这看似好心的话语，在杨玄业看来就是别有目的。
两人对视片刻，杨玄业叹气一声，作揖道：“元云兄，路上顺安，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
谢观看着杨玄业走进刺史府，才钻入一辆马车。
谢观坐下后，问道：“定北郡的官员策反如何了？”
车夫回道：“接近五成的官吏愿意投靠幽云，剩下五成官吏大多顾虑投靠之后的待遇。”
谢观笑了笑：“有所顾虑是正常的，不过没必要与他们拉扯了。
告诉你们统领，待到二月下旬，便可在平凉、定北、平罗三郡散布消息，制造恐慌。”
“诺。”
谢观对此行出使凉州的结果很是满意。
一场风暴正在凉州上空酝酿。
高坚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力，从去年年底便开始在凉州各地募兵。
起初，高坚采取丰厚的安家费、提高军饷等手段募兵，可因为新年临近，百姓入伍意愿不强。
加之凉州地方官府配合度不高，募兵困难重重。
而后，在谢观多番劝说之下，高坚直接征兵。
凡是家中有两名青壮男子的家庭，必须要有一人参军入伍。
虽说安家费和第一个月军饷照发不误，可民间依旧哀鸿一片。
如今的凉州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点便炸。
而并州便是点燃火药的人选。
对幽云来说，李氏更适合成为凉州的主人。
因为李氏足够强大，有李氏坐镇凉州，可以极大地减轻来自草原的压力。
即便在李氏攻占凉州之后，突厥临时更改策略，放弃攻打凉州转而侵略幽云，幽云也能与李氏，并且李氏不会拒绝。
哪怕李氏无法在短时间内攻取凉州，让高坚拖到突厥来袭，届时幽云再出兵帮助高坚迎击突厥，幽云也不亏。
因为幽云得到了凉州的人口。
乱世之中，人口太值钱了。
反正，不论凉州乱局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幽云都只要凉州的人口。
与此同时，刺史府。
前厅。
杨玄业面露忧色。
就在刚才，高坚决定再度征兵两万，加强平顺郡、平凉郡和定北郡的防守力量。
杨玄业提出了反对，可高坚的一句反问，便让杨玄业哑口无言。
“倘若不征兵，不加强防务，以凉州目前的实力能够抵挡住并州军吗？”
杨玄业无奈道：“高将军，年前的征兵已经让百姓惶恐不安。在下认为需要再度提高安家费，以此安抚百姓。”
高坚沉思良久，道：“就以杨先生之见，将安家费提高至三贯钱，如何？”
杨玄业欣喜道：“将军圣明。另，在下认为除了要防备李氏，亦要安排一支人数五千的部队防备幽云和秦州。”
高坚苦笑道：“如此一来，军队数量又不够了。”
杨玄业咬着牙道：“那便将征兵数量提升至三万。”
此时此刻，杨玄业也看明白了。
当高坚选择独自掌控凉州那刻起，凉州便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死局。
外有突厥虎视眈眈，内有并州磨刀霍霍。
杨玄业皱眉沉思很久之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高将军，在下认为有必要效仿秦州，整顿农税、商税，废除苛捐杂税，让利给百姓，进一步安抚百姓。”
高坚犹豫不决：“杨先生，如此一来，军队的钱粮如何筹集？”
杨玄业说道：“向州内的豪族和大商筹借，
承诺战后归还。”
高坚面色怪异：“杨先生，此计可行吗？”
杨玄业沉声道：“豪族大商皆是唯利是图之人，刺史府手中留存着大量土地，可以这些土地作为抵押，向豪族大商筹借钱粮。
只要凉州能够挡住并州的第一轮进攻，高将军便可与豪族大商谈判。豪族大商认识到高将军的潜力，必定会不吝支持。”
高坚若有所思的点头。
说白了，想要让凉州的豪族大商拿出钱粮，既要许诺利益，更要展现出潜力和实力，令豪族大商心甘情愿的献出钱粮。
高坚沉吟片刻，起身朝着杨玄业拱手：“杨先生，具体该如何做，还望你教我。”
“将军折煞在下了。”
杨玄业回礼之后，从袖中取出一份《秦蜀时报》。
……
并州，晋阳。
李府，暖房。
一场小型的集议正在举行，参加集议的皆是并州的文武大臣。
今年并州最大的策略便是攻占代州及两州。
因为突厥存在的缘故，并州不得不更改策略，选择先夺取凉州。
策略已定，具体出兵时间，众臣有异议。
以邓逢为首的军方一派认为，在二月下旬就必须火速出兵，以最快速度攻占凉州，不能给高坚任何喘息的机会。
以曹书良为首的文臣一派则认为，二月下旬凉州的冰雪还未消融，军队行进艰难，后勤补给也跟不上。
两派各持己见，吵成一团，互不相让。
李鸿益坐在上首，微微眯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丝毫没有被吵闹的环境所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李鸿益睁开眼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曹书良向前一步，大声道：“李公，一场战争的开启与延续，绝不仅仅与军队有关。粮草辎重跟不上，军队将失去战斗力，谈何开疆扩土？”
建武将军祁文金不解道：“曹刺史，本将有一事不明，为何粮草辎重会跟不上？即便冰雪尚未消融，天气寒冷，粮草辎重运输困难。
可能否快速攻取凉州，关乎着西北大局，关乎着后续的布局。哪怕是有再多的困难，亦要想办法解决。”
祁文金扫视一圈，朗声道：“本将不信，粮草运输再艰难，会难过于攻城拔寨。”
并州长史齐秀连忙道：“祁将军，自然是要考虑大局，可军队亦要考虑实际困难啊。天寒地冻，人可以迈开脚步行走，可驮着粮车、军械的牛不会听话啊。
倘若牛群感染风寒，或遭遇一场大雪，后勤补给将直接断绝，这才是最要命的麻烦。”
祁文金皱眉沉默。
这时，李鸿益开口了。
“众卿，无需争吵，你们皆没有错。”
李鸿益看向角落的一名大汉，问道：“齐维，你可有话说？”
众人看向大汉。
大汉乃是墨斋楼新任楼主，上任不足三月，便以铁腕手段和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被并州高层所熟知。
齐维说道：“根据墨斋楼探查到的可靠情报，突厥已经决定开春后西进侵略凉州。草原回春后，突厥便会立刻出兵。
高坚从去年底便开始征兵，如今已经征得三万新兵，且征兵还在进行。”
说完后，齐维回到角落。
邓逢沉吟道：“李公，三月上旬之前必须出兵。虽说高坚不足为虑，可天下并无绝对之事。倘若高坚真的奋起反击，并给大军造成困扰，我军亦有时间应对。”
顿了下后，邓逢说道：“微臣担心突厥得知我军攻打梁州，会不顾草原严寒，强行出兵袭扰凉州边境。
这亦是微臣主张在二月底出兵的主要原因。”
李鸿益看向曹书良，道：“军队做出了让步，三月上旬出兵，后勤补给跟得上吗？”
曹书良正色道：“微臣将亲自督导粮草辎重的运输，必将不拖累军队。”
李鸿益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出兵时间定为三月初五，将这个时间通知给秦州。”
“臣等领命。”
而后，一名将领提出疑问：“李公，为何一定要与秦州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