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看不透的局势
并州很多文武都表示费解。
倘若顾氏依旧坐镇凉州，并州自然需要与秦州合作共同瓜分凉州。
可顾氏已经放弃凉州，让一个高坚接管。
高坚算什么玩意？
并州没必要联合秦州，平白将平顺郡送出去。
李鸿益放下手中茶杯，微微一笑。
“对并州来说，秦州亦是一道保障。不论何人处在与并州相同的位置，皆会让秦州参与进来。”
邓逢凝声道：“没有粮草后顾之忧的突厥，将会是一个强大无比的敌人。并州虽不惧突厥蛮子，可若是有秦州分担些许压力，何乐而不为。
至于付出一个平顺郡，我认为代价可接受。”
“此外，本将非常担心突厥会强行出兵，干预我军攻占凉州。届时，凉州有可能会引发一场大混战。秦州的加入，更能稳定住局面。”
齐秀不由的问道：“李公，倘若凉州剧变，秦州会施以援手吗？”
李鸿益笃定道：“必定会。我虽未与秦牧当面交谈过，却与其有过多次书信往来。秦牧此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值得信赖。”
“值得信赖”这个句话从李鸿益的嘴中说出，含金量太高了。
众人脸上闪过一丝惊容。
倘若秦州真的做得到在危急时刻施以援手，那么平顺郡送给秦州，也不无不可。
集议结束后，李鸿益将齐维留了下来。
他端起茶杯，轻吹着茶气，问道：“秦州黑冰台的联络暗码破译可有进展？”
齐维说道：“进展很小。墨斋楼手中虽掌握了一本密码册，可册子上暗码更适用于登州黑冰台分部成员之间传递密报。
集议前，我刚从荀老先生的住所离开。据其所言，黑冰台各个分部之间的暗码应当有其变化规律。
这个规律，还需要时间寻找并验证。”
李鸿益皱眉：“既然如此，你便尽快启程前往登州，将那人带回晋阳，别拖了。”
“臣领命。”
李鸿益之所以如此关注暗码破译之事，是因为他也想要编撰一套属于墨斋楼的联络暗码。
凡是与秦州黑冰台打过交道的势力，都面临着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
即，有时候获取了黑冰台传递的密报，可是密报上的内容根本就看不懂。
即便通过各种手段意外获取了一些暗码，却因为暗码不成体系，无法破译更多的密报。
而去年，墨斋楼机缘巧合之下接触到黑冰台登州分部的一名副统领，并成功将其策反。
对方拿出了一本密码册以示诚意。
接下来需要齐维亲自去登州与其洽谈，然后将其安全顺利的带回晋阳。
……
秦州，咸阳。
庆阳侯府。
正月下旬，侯府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豫州郑氏的使者。
“外使吕良拜见侯爷。”
“使者免礼。”
秦牧轻笑道：“使者远道而来，可是郑公有所叮嘱？”
吕良先是从袖中取出一份礼单：“郑公遣某而来，是为祝贺侯爷进封亲王爵位，并重修豫秦之好。”
“豫州与秦州虽有不快，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彼此不应敌视疏离。豫州和秦州分别为中原地区、西北地区的霸主之一，双方之间理应加深往来。
郑公已经决定，自今岁三月初一起，所有秦州商品不再额外征收关税，与豫州商品一视同仁。且秦州商旅在豫州、岐州及陇州境内，可自由通行。
另，四月上旬，豫州将组建一支商队奔赴秦州，与秦蜀两地商人交流互进，以彰显豫秦之好。”
豫秦之好，也就说一说。
豫州派遣商队来秦州，无非是想要借道前往西域。
在此之前，大炎任何势力都只是暗中派遣商队经由秦州前往西域，却不敢明目张胆的打出旗号，害怕秦州禁止商队出关。
秦牧说道：“使者，代我回复郑公，秦州欢迎豫州商队来秦州交流，并且从今往后商豫州商队可随时出入拒北关。”
吕良喜出望外，躬身施礼：“侯爷大义，某佩服不已。”
秦牧笑了笑。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秦州与豫州在去年兵戈相见，是利益冲突；在今年合作共赢，是利益交换。
这才是割据势力之间正常的往来逻辑。
恰好今年秦州商会改组，豫州取消对秦州商品额外征收的关税，对秦州商会是一个重大利好。
豫州作为中原的核心，一直都是繁荣且昌盛。
天下大乱以来，豫州更是成为中原地区百姓向往的安居之地。
过去三年，秦州商品最畅销的地区中，豫州位居第三，仅次于苏杭。
郑德堂派遣使者来秦州表面是为了祝贺秦牧进封亲王爵。
首要目的其实是为了表露一个态度：郑氏不会联合李氏弱秦，至少今年不会。
根据黑冰台探查到的情报，也可验证这一点。
郑氏从去年下半年便开始布局邓州、徐州，没有精力弱秦，而且今年弱秦也
其次才是为了争取让打着豫州旗号的商队能够顺利出关。
毕竟，商队只要出了拒北关，你想干什么，秦州也拦不住。
商队在西域各国干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秦州也很难获知。
郑氏主动表态，秦牧自然不会拒绝。
他巴不得郑氏和李氏没空理会秦州。
秦州需要一年的休养时间。
吕良前脚刚离开侯府，李氏的使者陈望飞便来到侯府求见。
陈望飞快步走进前厅，躬身一礼：“拜见侯爷。”
秦牧见陈望飞行色匆匆，不由的问道：“陈先生，可是李公有重要消息送来？”
陈望飞正色道：“回侯爷，李公传来密信，三月初五并州大军出动。”
秦牧说道：“还望陈先生转告李公，秦州将出兵三万攻取平顺郡。大军已于五天前开拔，预计二月下旬便能抵达灵州广卫郡。”
随后，秦牧便问道：“李公可有书信送来？”
陈望飞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这是李公的密信，刚刚送到。”
秦牧接过书信，快速扫了一眼后，眉梢一挑。
并州选择在三月初五出兵，时机挑选的非常好。
从黑冰台汇总的消息来看，高坚为了防备并州，从年前便开始征兵。
高坚摆明了誓死不从，意欲与并州大战一场。
对此，秦牧不做评价。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拒绝称霸一方，乃至君临天下。
即便高坚能够在短时间内征得十万大军，也挡不住并州大军。
只要不出意外，一个月内，凉州便将易主，时间也将来到四月初。
四月初，草原冰雪才开始消融。
唯一让秦牧担心的有两点。
一是突厥不顾严寒，强行出兵袭扰凉州；二是高坚投靠突厥。
这两种情况，秦牧都不希望发生。
发生前者，李氏和秦州必须及时停战，一致对外，以免激起天下民愤。
发生后者，凉州彻底大乱。
很显然，李鸿益也担心这两种情况发生，在书信上特地提出，倘若凉州大乱，希望秦州能够施以援手。
李鸿益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秦牧思索一番后，决定回信一封，表示真到了危机时刻，秦州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秦州亦是边境之州，也有可能遭受强大的异族入侵。
到那时，秦牧不求李氏出手相助，别背后捅刀子就行。
毕竟，李氏有前科。
陈望飞心满意足的离开后，秦牧叫来地文星。
“立刻传令给天闲星，让其确认凉州是否有突厥的暗探。”
“领命。”
根据地伏星传回的情报，早在年前，幽云便把凉州易主的消息告诉了突厥。
突厥十有八九会派出暗探时刻关注凉州的动态。
只要掌握突厥暗探的动向，大概便能判断出高坚是否会投靠突厥，以及突厥是否会不顾严寒出兵袭扰凉州。
秦牧头疼的揉着眉脚。
现如今，别说天下大势，就连大炎西北以及草原局势的发展，秦牧都看不透。
头疼啊。
正月二十五，河西郡。
宝岭县，沟子坳。
村中的祠堂中，男女老少齐聚一堂，翘首以盼。
一群还穿着过年新衣的孩童趴在门槛前，欢呼雀跃。
“夫子来了，夫子来了。”
“夫子带着报纸，他手上有报纸。”
只见一名穿着粗布长袍的男子撑伞走来，男子手中拿着今日刚发行的《秦蜀时报》。
男子名叫张觉，是河西郡的一名读书人，是沟子坳周边五个村庄的读报人。
张觉成为读报人已经两年了。
起初第一年，读报人每月报酬是五百文和两斗粟米。
去年七月份起，宣传司提高了读报人的报酬。
凡是负责超过三个村庄读报工作，报酬统一提高至每月八百文、四斗粟米和两尺粗布。
这份报酬，足够补贴家用。
张觉在村民注视之下摊开报纸，大声道：“乡亲们，正月第二期《秦蜀时报》大家一定要认真听，侯爷再度降下天恩，你们有福了。”
立刻，便有村民迫不及待的出声问道：“侯爷降下什么天恩，张夫子，你快读报啊，快读啊。”
张觉示意那人稍安勿躁，然后开口道：“都督府衙颁布政令，自今岁起后三年，推行‘补贴减税’政策。
补贴对象为秦州、益州及灵州务农百姓，具体补贴政策为……”
沟子坳的村民一听到“补贴”，瞬间精神抖擞。
自打侯爷掌管秦州以来，就有了各种补贴，且还是真金白银的补贴。
家里的户主带着户籍证直接就能去秦州钱庄领钱，极其的方便。
张觉先是宣读了完整的政策内容，随后便进行细分的解释。
“比如吴大叔家中有七口人，且家中有五亩地，那么每一亩地可获得两百二十文补贴，其中七十文是现钱，一百五十文是农具、布匹等物品补贴。
我记得吴大叔家中大郎前年便参军了，额外可获得每亩五十文的现钱补贴。
也就是说，明年吴大叔可以去秦州钱庄领六百文现钱，可以去秦州商会领取价值七百五十文的物品补贴。”
人群中，一名老汉激动满脸涨红。
其余村民也是欢呼不已，高喊着“侯爷万岁”。
补贴加起来，可是超过了一贯。
张觉不停的抬起手，示意村民安静下来。
“乡亲们，还没有说完，还没说完呢。除了农税反补之外，今岁起后三年，官府招募劳力劳作的工钱提高了。
秦州、益州每日工钱提升至一百二十文，灵州每日工钱提升至一百五十文。商贾承包工程招募劳工的工钱，须与官府同步。
倘若官府或商贾给的工钱低于规定数目，可直接联名向上一级官府举报。每年，布政司亦会派出督察队伍巡视各地，并向百姓公开征集举报信息。
凡是证实举报真实，举报者可一次性获得百贯奖励。”
话音落下，祠堂中鸦雀无声。
一名老汉小心翼翼的问道：“张夫子，我们是贱民，岂敢举报官老爷啊。”
“是啊，万一官官相护，到头来，挨罚的还是我们。”
“我们可不敢举报。”
一众村民摆着手，满脸的惶恐。
张觉旋即高声道：“乡亲们，你们信不过官府的官吏，难道还信不过侯爷吗？倘若遇到不公，侯爷定会为我等主持公道，还朗朗乾坤与天下。”
“没错，我们要相信侯爷，侯爷不会骗我们的。”
“若是没拿到工钱，我们就去举报。”
“……”
村民群情愤涌，纷纷表示不会选择屈服。
张觉满意的点着头。
他在去年十月份曾受到过宣传司的专门培训。
其中最重要一项培训要点便是不断地向百姓灌输“侯爷爱民如子，时刻挂念百姓”的理念。
凡是遇到不公，百姓可以大胆的指出来，官府倘若不作为，侯爷将会降下天雷神罚，惩戒一切霸官恶吏。
只要认真执行宣传司培训时提出的任务，每月可额外获得五百文的报酬。
待到祠堂中，百姓激昂的情绪逐渐平息后，张觉继续宣读报纸。
去年十月份开始，《秦蜀时报》发布的时间统一更改为每月初五和二十五，且发布的都是正刊。
正刊不仅内容多，涉及的领域也很多。
宣传司规定正刊必须认真的宣读，确保重要内容落入百姓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