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连县令都跑了
登州，昌邑城。
城中一栋民院。
十多名汉子或坐或站在房间各处，沉默不语。
黑冰台登州分部统领天贵星从里间走出，扫视一圈后，说道：“副指挥使刚传来密信，今年将沿用去年的联络密码，不再更换。”
一众汉子面面相觑。
联络暗码每年一换是黑冰台的惯例，其主要目的便是防备暗码泄露，以及提高密信情报传递的安全性。
今年怎突然就不更换暗码了？
天贵星苦笑一声，解释道：“据悉，黑冰台各个分部使用的暗码皆是主公编撰而成。
去年秦州东出并成功收服灵州，主公平日需要处理的政务越发繁重，故而没有时间编撰新的暗码。
兄弟们也别急，副指挥使提到，最迟今年九月份就会重新下发新的暗码。接下来的几月份，大家一定要谨小慎微，传递情报时要更加小心。”
“属下等明白。”
天贵星继而道：“既然暗码没有更新，那么今年各自负责的区域也不调换了，待到九月份之后再进行调换。”
众人颔首，表示没有异议。
随后，天贵星拿出一张纸条。
“这是副指挥使安排的任务，大家上点心，倘若发现相关线索已经上报。”
“领命。”
一众属下离开后，天贵星神色瞬间阴沉下来。
黑冰台登州分部出现了叛徒，并且叛徒就是这群人中的某一个。
早在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天贵星便有所感觉。
后来经过一番调查后，确定出现了叛徒，却无法确认是何人。
昨日，收到副指挥使的密信，确认叛徒起码是小统领级别。
这让天贵星感到无比的愤怒。
登州分部近一半的小统领皆由他培养并推荐，如今却出现叛徒。
他感觉到无地自容，愧对主公的栽培和信任。
天贵星脸色难看的离开民院，来到城中一处青楼。
在避开一些视线后，他走进一间雅房。
房间中，一名汉子正在啃着鸡腿。
天贵星走过去，在汉子对面坐下，郁闷的问道：“副指挥使的密令，你应该收到了吧？”
地察星点着头。
登州一共有两个黑冰台分部，天部和地部。
黑冰台内部的天部和地部不是上下级关系，只是分工不同，负责的领域不同。
地察星问道：“那个叛徒是谁，你没有一点头绪吗？”
天贵星苦笑一声：“倘若有头绪，就不需要副指挥使亲自出马了，也不需要你帮忙了。”
这时，传来四声敲门声。
地察星转而问道：“你被墨斋楼的人跟踪了？”
天贵星无所谓的说道：“去年腊月上旬便开始跟踪我了，我的画像早就被叛徒卖给了墨斋楼。”
随后，天贵星从怀中取出几张纸条。
“你的分部更新了密码册，这是上报两位指挥使和主公的密信，由你帮忙传送。”
地察星接过纸条，一一扫了眼后，眉头紧锁：“崔氏改变策略了？”
天贵星颔首道：“根据天猛星分享的情报，崔氏要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图谋徐州之上，登州将采取内部瓦解拉拢的策略。”
天贵星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并将其展开。
“在叛徒没有抓出来之前，名单上的豪族大家由你的分部代为监视和探查。”
地察星看着册子上一连串的名字，面色怪异。
“副指挥使何时到？”
“已经在路上了，预计三月下旬便能抵达登州。”
地察星扔下啃了一半的鸡腿，道：“尽快把这个叛徒揪出来，我手底下的士兵也不多，每个人身上都有任务呢。”
天贵星说道：“已经在布局了。”
……
二月初十，原顾氏掌管的代州上梅郡和下川郡官员、守军对外宣布，弃暗投明，选择加入并州。
四万大军分两路进驻上梅郡和下川郡。
至此，代州除广福、广利和东屏三郡外，全部落入并州之手。
而此时，凉州平顺、定北、平凉、平罗四郡流言四起。
例如突厥蛮子即将侵略、并州军和秦州军要打来了的消息，甚嚣尘上。
即便高坚下令各地官府出面辟谣，以及派出军队捉拿散播消息之人，可依旧民间的恐慌情绪已经蔓延开来，无法阻止。
定北郡，阳山县。
大量百姓拖家带口，不顾风雨，朝着云州迁徙。
凉州与云州连通的官道，早已拥堵不堪。
忽而，有人惊呼。
“那是陈县令的马车。”
“车夫是县老爷的管家，我去县府送菜时还见过呢。”
“县老爷都跑了，我们也快跑吧。”
“……”
看到马车越走越远，百姓们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
连县老爷都逃去云州，凉州肯定不会待了。
不止是阳山县，定北郡凡是投靠了幽云的官员，皆跑出来露面，带头奔逃。
于是乎，整个定北郡陷入一团大乱。
而因为高坚与幽云达成结盟，加之李氏在南面咄咄逼人，所以高坚只在定北郡部署了三千守军。
要命的是，这三千守军早就被幽云收买了。
直到两天后，高坚才收到消息。
刺史府中。
高坚愤怒的将一个又一个茶杯扔在地上，口中怒骂着幽云，怒骂着定北郡官员。
这段时日，他忙着征募新兵，忙着拉拢豪族士绅大商，忙着处理凉州各地的政务。
就在他认为凉州欣欣向荣之际，定北郡却传来坏消息。
这如何让他不愤怒？
杨玄业待到高坚骂完之后，便说道：“高将军，眼下遣使质问幽云已经没有必要，应当派遣心腹率军进驻定北郡，将局势稳定下来。”
高坚低沉着声音：“难道就任由幽云欺辱？”
杨玄业苦笑道：“高将军，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幽云在散播流言，倘若前去质问幽云，反而会恶化彼此间的关系。
李氏已经夺得了上梅郡和下川郡，最迟开春后便会侵略凉州。幽云虽行不义之事，却不会侵略凉州。”
杨玄业劝阻高坚，便是为了让其明白“抵御并州侵略”才是最要紧之事。
高坚咬着牙，过了片刻，才坐在椅子上。
“杨先生，本将明白了。”
杨玄业松了口气。
但正所谓祸不单行。
二月十五，平顺郡传出凉州大乱的流言。
随后，灵州派遣官员在边境放出消息，欢迎凉州百姓迁入灵州。
并且，在黑冰台暗探的带领下，平顺郡白沟、丰木、天瑞三县的百姓纷纷举家难逃，仿佛突厥蛮子已经攻破边关，再不逃跑就会丢掉性命。
消息传到兴庆城，高坚再度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紧急调遣军队进驻平顺郡，阻止百姓逃跑。
可紧接着，坏消息再度接踵而至。
二月二十，八万并州大军进驻下川郡。
二月二十二，三万秦州军陈兵凉灵边境。
瞬间，凉代边境以及凉灵边境充斥着肃杀之气。
所有人都明白，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下川郡，长宁县。
山丘之上，一队并州将领望着下方官道迁徙的凉州百姓，笑容不断。
随着谍报司和黑冰台在凉州搅动风雨，拖家带口外逃的百姓越来越多。
而且不止是百姓，就连与云州、代州及灵州接壤的郡县官员，也纷纷举家逃离当地。
听闻高坚接连派出军队，可以就无济于事。
祁文金说道：“通知墨斋楼和下川郡官府，三月初一前，百姓都可进入下川郡，之后禁止任何商旅、百姓通行。”
“领命。”
根据墨斋楼传回的情报，高坚已经决定采取强硬的手段阻止百姓迁移。
不出意外，眼前这一批将是最后自由迁移进入代州的凉州百姓。
后面出现的，十有八九是强行逃难出来的百姓。
祁文金翻身上马，道：“传令斥候营，今日起加派斥候小队潜入凉州。三月初五当天，大军准时对凉州平凉郡发起进攻。
另，联络秦军主将，确认秦军是否可以准时出军。”
“领命。”
兴庆城，刺史府。
前厅中，气氛极其的凝重。
二十多名豪族大商坐在椅子上，神色各异，沉默不语。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传来，导致人心惶惶。
前几日，不断有豪族大商找到高坚，询问具体情况。
高坚每次都是搪塞过去。
但在杨玄业的开导下，高坚明白一直搪塞不是长久之计。
高坚想要迎战并州，就必须获得豪族大商的支持。
高坚见无人说话，便轻咳一声：“诸位，凉州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李氏恶贼陈兵十万，不日便将侵略凉州。
此时此刻，你我必须同舟共济，共渡难关，共驱恶狼。”
话音落下，毫无反应。
杨玄业连忙道：“诸位，某知晓你们的顾虑，并州和秦州的确强大，但并州亦不是泛泛之辈。高将军麾下如今已有十万大军，且并州儿郎自古出猛士，并州骑兵多次纵横天下。
只要诸位一如既往的支持高将军，必定能够渡过难关。”
坐在最前面的一名老者眉头一皱。
此人乃是凉州最大豪族韩家的族长，韩渚。
“高将军，杨先生，我们家中亦没有钱粮了。年前至现在，我们各家拿出来的钱粮已经够多了。”
其余人纷纷开口。
“是啊，高将军，我们尽力了。”
“高将军，不是我们不想支持，而是心有余力不足。”
“……”
杨玄业抬手示意众人勿急。
“诸位，某还未说完呢。”杨玄业解释道：“此番召集诸位，不是为了筹集钱粮，而是为了兑现原先的承诺。”
众人不由得一愣。
原先在支持高坚时，其承诺了很多好处。
譬如官职、土地等等。
高坚对着杨玄业点了下头，后者便说道：“值此危难时刻，高将军麾下急需贤才效力，诸位家中的俊才可进入军队或前往地方官府任职。”
韩渚问道：“敢问高将军，如今可有哪些官职有空缺？”
高坚平静道：“各地官府的郡守、郡丞及守将皆是空缺，韩族长倘若有贤才推荐，可在军中担任先锋大将或在地方官府担任郡守。”
高坚的回答让众人感到讶异，同时也从侧面反映出凉州的局势很不容乐观。
年前，韩渚等人讨要郡守等官职，却被高坚拒绝，如今高坚却主动献出官职。
韩渚沉思片刻，道：“高将军，可否让老朽考虑一番，毕竟家中子弟顽劣不堪，不知能否堪当大任啊。”
高坚皮笑肉不笑，道：“自然可以，还望韩族长尽快作出决定，本将随时恭候韩家贤才来投。”
待到所有豪族族长和大商离去，高坚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杨先生，这些豪族大商恐已生出二心。”
杨玄业内心一叹，道：“高将军，确实需要防备豪族大商勾结李氏恶贼。倘若豪族大商虚情假意的带着贤才来投，高将军绝不能拒绝，只需暗中防备即可。
眼下最要紧的乃是抵御李氏恶贼。”
高坚沉吟道：“本将意欲南下亲征，杨先生认为如何？”
“甚好。亲征能够展现出将军的雄心，倘若能够击溃并州军，必将震慑凉州一切宵小，且能稳定凉州民心。”
高坚问道：“需要有一人坐镇兴庆城，你认为谁可担此重任？”
杨玄业思索片刻，道：“刘羽和石大青两位将军二选其一，两人调任凉州之后便一直在将军麾下任职，且对将军忠心耿耿。”
高坚点着头，他心中也属意刘羽或石大青。
只是这两人该选择谁，他还没有想好。
“杨先生，可有建议？”
“石将军更为稳重，刘将军更为勇猛。”
“那便让石大青驻守兴庆城。”
杨玄业不由得说道：“高将军，从李氏的举动来看，想必三月中旬贼军便会侵略凉州。此时已经二月底，还需尽快南下。”
高坚果断道：“后日便启程。”
他已经不准备等待豪族大商的回复了。
这些人的犹豫便是最好的回复。
况且，高坚此时并不缺少钱粮，哪怕没有豪族大商的资助，也能支撑他迎战李氏。
只要战争开启后，高坚能够抵挡住并州大军，到那时凉州的豪族大商也会认清形势。
这时，杨玄业再度提出了一个问题。
“并州和秦州皆有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