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草原将乱
草原，回鹘汗国。
牙账城，王城。
大殿中，少了将近一半的官员。
由于汗国的特殊性，回鹘的官员大多来自各个部落。
巴达仁贵被杀之后，吉布哈顺势清理了一批与巴达仁贵来往密切的官员。
而后，阿巴哈尔部落、乌纳部落、弘吉剌等六个部落威胁汗国，吉布哈暴怒，直接下令清洗汗国各大部落的官员。
不论这些官员是否与部落还有往来，一律斩杀。
腥风血雨笼罩着牙账城，城中人人自危。
吉布哈坐在王座之上，看着低头跪在地上的官员，脸色愈发的难看。
“朝格仓，有多少部落愿意继续追随汗国？”
朝格仓颤声道：“唯有旭日干部落、苏力特部落和腾和部落愿意继续追随汗国，共同讨伐叛徒。”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必格烈和尼泽抬起头，惊恐的看着前面的朝格仓。
吉布哈仿佛失去所有的精神气，瘫软的靠在王座上，然后自嘲一笑。
猛然间，吉布哈暴跳而起，如同疯魔。
“叛徒，全部都是叛徒！本汗必将叛徒碎尸万段！”
发泄一番后，吉布哈无力地坐下。
“必格烈，尼泽。”
“臣在。”
吉布哈面无表情道：“整肃骑兵，大战随时来了。”
必格烈说道：“大汗陛下，汗国目前只有三万骑兵，恐难抵抗北纥贼子与背叛的部落。”
吉布哈凝声道：“那便征兵，汗国内所有青壮全部充入军队。”
朝格仓脸色煞白，连忙道：“大汗陛下，不可啊。如此一来，汗国将坠入深渊。”
吉布哈此时非常冷静，他平静的说道：“汗国已经坠入深渊了。”
说完，吉布哈便离开了。
朝格仓刚想追上去，却被尼泽拦住了。
“无需劝阻，大汗陛下已经下定决心了。”尼泽摇头道：“况且，大汗陛下说的没错，汗国已经名存实亡。
唯有殊死一搏，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朝格仓沉默不语。
必格烈说道：“征兵一事，需要你配合。”
朝格仓点了下头，而后失魂落魄的走出大殿。
与此同时，鹰狼山草场。
毡房之中，却是热闹欢悦，歌舞不断。
哲木格坐在上首，啃了一口羊肉，随后大声道：“诸位，我已经收到哈日贵的书信，回鹘马上就要走向灭亡了。”
乌纳部落的一名将领放开怀中的女人，问道：“亲王殿下，何时出兵攻打汗国？”
其余部落的族长、将领齐刷刷的看着哲木格。
哲木格笑道：“三月二十五。”
弘吉剌部落的族长查木哈格开口道：“这么早？草原上很多河流还未解冻吧。”
哲木格解释道：“不早了。汗国已经濒临崩溃，吉布哈即便垂死挣扎，也难逃一死。尽快瓦解汗国，融入北纥，才是要紧之事。
这两年在吉布哈的带领下，我等部落生活越发艰难，部落中的青壮死伤过半，老弱妇孺更是饥寒交迫。”
说到后面，哲木格语气低沉，且夹杂着浓浓杀气。
在场的人无不感同身受。
吉布哈成为可汗之后，各个部落与其合作的非常融洽。
只是随着秦州夺回关远郡，并变得过于强大，回鹘从云端坠落而下，且过得越发艰难。
这期间，各个部落依旧没有放弃吉布哈，依旧伸出了援手。
可如今，各个部落撑不下去了。
为了保全部落，回鹘汗国必须消亡。
……
秦州，河西郡。
两当县。
秦牧放下手中望远镜，指着前方河水湍急的河流，眉头微皱。
河堤在河水的冲击之下，说不上摇摇欲坠，但已有损毁迹象。
倘若再发一场大水，此处十有八九会决堤。
秦牧冷声问道：“去岁难道没有修缮加固河道吗？”
天气还有些清冷，可于化额头上却冒出一丝冷汗：“回主公的话，县府没有钱财加固河堤，只能稍加修缮。”
没钱？
秦牧说道：“去年四月份和七月份，都督府衙分别下发了专项度支用以修缮加固河堤，这两笔钱去哪了？莫不是被贪墨了？”
于化立即跪在地上：“主公明鉴，臣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贪墨修建河堤的度支。去年四月份和七月份，县府从秦州钱庄分别收取了三千七百贯和四千一百贯度支。
臣随后便安排河伯所吏员统计辖内河流，并依据河流大小，往年发水情况，恩泽百姓多少，轻重缓急的招募劳力修缮加固河堤。
两当县内共计有河流七条，其中宝兴河和连江河贯穿两当县，恩泽全县百姓。县府将宝兴河和连江河两岸河堤修缮加固之后，专项度支却花完了。
县府只得动用库银，并向郡府上报，最终才得以将其余五条河流的河堤简单修缮。”
秦牧皱眉道：“都督府衙前年底便下令各地上报辖内河流状况，下发的专项度支更是评估了各县河流概况，度支完全够用，怎会不够？”
于化大声道：“度支具体的花费，皆已登记造册，并报郡府和州府审查。”
秦牧说道：“起来吧，带我去看一看宝兴河和连江河。”
半个时辰后，秦牧站在了宝兴河岸边。
他满意的点着头。
走了一大段河岸，可以清楚的看到河堤加固的成果。
好几处河段使用了大块的岩石和水泥加固。
想必大部分度之都花在这个上面。
这也说明都督府衙下发的专项度支落到了实处。
于化指着身后连绵成片的田地，说道：“微臣调任两当县之后，来到此处视察时，便有百姓诉苦说往年只要一发大水，宝兴河便兴风作浪，冲毁河堤，摧毁粟田。”
“都督府衙政令下达后，臣便与河泊所吏员商讨，决定优先修缮加固宝兴河和连江河。
因为开采岩石和购买水泥，度之便超了。”
秦牧问道：“宝兴河和连江河连年发大水的情况，没有上报郡衙和府衙？”
于化回道：“皆已如实上报。”
秦牧皱眉。
看来工司官吏在预估河堤修缮加固所需费用时，考虑的情况与实际情况出现了偏差。
秦牧继而问道：“上报宝兴河和连江河水患情况时，可曾说明附带宝兴河和连江河的水文地图？”
于化说道：“一并上报了，不过县府库存的水文地图，乃是景平三年时制作的。”
秦牧摇了摇头，心中有些无奈。
秦益灵三州辖内的水文地图，需要更新了。
“等会我给你一份手令，你拿着手令去秦州钱庄支取五千贯，待汛期结束之后将县内其余河流的河堤进行修缮加固。
这五千贯如何花的，河堤加固情况，需一五一十上奏一份折子，我会亲自批阅。”
于化激动道：“臣领命。”
随行的官吏看向于化的目光中闪烁着羡慕的神色。
倘若于县令能够将此事办好，并在任期内不犯错，仕途一片光明啊。
从咸阳城离开，一路北上视察，已经快半个月了。
秦牧发现了很多问题。
都督府衙与地方官府沟通不及时，沟通不顺畅，决策层和实施层出现脱钩现象。
秦牧原定计划是巡视完河西郡便返回咸阳。
不过鉴于当前巡视的结果，以及周名传信汇报说朝廷册封的仪仗团队三天前才出发，所以秦牧决定继续北上去关远郡巡视。
……
凉州，平凉郡。
三万并州先锋部队抵达平凉郡之后，直接强攻严顺县。
虽说严顺县城墙并不高大，可并州先锋部队亦没有携带攻城器械。
并州先锋部队的主将乃是马胜。
军队休整半天之后，当即下令就地砍伐树木打造云梯。
马胜决定采用最简单方式攻城。
这一举动，立即引起了严顺县守军的注意。
刘羽命令斥候时刻关注并州军动向，并命令麾下两万士卒严阵以待，而后将此军情上报给了高坚。
高坚将军情递给杨玄业，问道：“杨先生，你认为并州军意欲何为？”
“引蛇出洞，逼迫郡城内的守军支援严顺县。”杨玄业沉声道：“严顺县不过两万守军，且县城城池低矮。并州先锋部队有三万士卒，倘若强攻，严顺县将面临巨大压力。
据悉，并州主力大军已经加快行军速度。倘若任由并州先锋部队攻打严顺县，并州主力大军抵达之时，便是严顺县城破之时。
而后，并州军无需分心，可全力攻打平凉郡城。”
高坚沉声道：“必须要支援平顺县。”
杨玄业提议道：“高将军，可派出五千骑兵支援。据斥候探查，并州先锋军中只有三千骑兵。另，必须提醒领军之人，谨防并州军耍诈。”
高坚颔首，随后便出营作出部署。
一炷香后，五千凉州骑兵出城，直奔严顺县城而去。
凉州军的动向立刻被并州斥候捕捉，并汇报了马胜。
马胜嘴角露出一丝若有如无的笑意。
他等的就是凉州援兵。
根据墨斋楼的探查，顾氏放弃凉州之际，凉州精锐铁骑只剩下不到一万人。
高坚接手凉州后，大肆征兵，并组建了一支人数三万的骑兵。
这支骑兵的战力有多少，无人可知。
马胜就是要试探一番凉州骑兵的战力，并伺机将其覆灭。
与此同时，平顺郡。
随着一百颗震天雷将城门炸开，平顺郡城的守军站立不稳，直接选择了投降。
非常明智的选择。
秦军攻打平顺郡，只是为了呼应并州军，并完成两家势力之间的合作。
既然高坚已经战略上放弃了平顺郡，守军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秦军阵前，高佑放下望远镜，脸上泛着笑意。
他偏头看向随军的军事佥事程家松，说道：“程佥事，平顺郡城还有大量百姓，还望由你组织士卒将百姓护送迁移至广卫郡。”
程家松颔首道：“高将军宽心，此乃在下的职责所在。”
秦州攻打平顺郡本就是为了掠夺人口资源。
出征之前，主公有所叮嘱。
平顺郡内的人口，即便百姓不愿意迁移，亦要秉持着强硬的态度将百姓送入灵州境内。
秦牧大作出这项决定，是基于考虑到凉州的战乱可能会升级。
从现有的局势发展来看，这个担忧正在应验。
兴庆城，将军府中。
石大青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大汉。
“你便是突厥的使者？”
大汉躬身一礼，道：“杨云见过石将军，在下将全权负责与将军谈判，高将军有何要求都可提出来。”
石大青问道：“突厥何时出兵？”
杨云沉吟道：“随时随地。”
石大青点点头：“行，本将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
杨云一脸茫然的看着石大青，而后急忙道：“石将军，这是何意？合作与不合作，难道不应该给个确信吗？”
石大青凝声道：“不合作，但凉州欢迎突厥来袭。凉州建制以来，何曾害怕过突厥？”
杨云忽而一笑：“石将军，高将军想以突厥来犯从而迫使并州停战？既然高将军想要利用突厥，难道什么都不想付出吗？”
石大青眯着眼睛，盯着杨云。
杨云不以为意，继续道：“前几日，在下收到汗国军师的书信，军师叮嘱在下，倘若高将军直接任用突厥袭扰，那么突厥将直接放弃西进策略。
后果便是，凉州既不属于突厥，也将不属于高将军。”
此话一出，石大青杀气腾腾的盯着杨云。
杨云拱手道：“石将军可联系高将军，在下愿意静候佳音，可并州军恐怕等不了了。在下告退。”
杨云刚迈出门槛，石大青泄气一般的坐在椅子上。
他拿出高坚送来的密信。
密信上提到三点。
一是加大征兵力度，做好大军丢弃平凉郡的准备；二是与突厥人联系，想办法劝说突厥人尽快出兵侵略凉州；三是紧盯凉州豪族士绅，一旦发现其与突厥暗通款曲，杀无赫。
第一点和第三点，石大青已经做出了安排。
可当他认为突厥会迫不及待的出兵侵略凉州时，实际情况却让他感到愤怒又无奈。
突厥亦不是傻子，亦或是突厥高层出现了对大炎极为熟悉的聪明人。
石大青思索片刻，决定书信一封询问高将军。
只有高将军才能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