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混天道院在太华宗十二道院中排行第四, 是名正言顺,也是名副其实的四大道院之一。然而,并不是每一个有孩子考入混天道院的修仙世家都能接受得了混天道院闻名于世的“良好”院风。
当然, 没人敢怀疑混天道院的实力, 但把在家中本就轻狂乖张年少气盛的孩子送到混天道院和其他轻狂乖张年少气盛的孩子同吃同睡一道修行,还有个对太华宗宗规视若无睹的院长,其“惨状”可想而知。
开学不过一月,这已经是长孙策第二回被监察师兄抓现行,和他的冤种兄弟们一起喜提禁闭室双日游了。
禁闭室内,四面一扇窗户都没有,光线成了极其奢侈之物,只有唯一一扇门被打开时才能勉强透进来些许。
六个混天道弟子在黑暗中排排坐, 不久前还打得你死我活的几个人因为太无聊又称兄道弟地聊了起来。
“你们说这次的禁闭会通知我们家里吗?”和长孙策同仙舍的傅聿恒愁眉苦脸道, “我娘说了,一年不能超过十次禁闭, 否则就要取消我的家产继承权。”
长孙策骂道:“活该,谁让你手贱。”
傅聿恒怒道:“我那是手贱吗?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够不够警觉,谁想你这畜生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啊!”
长孙策冷笑:“所以你试出来了吗, 你爹我够警觉不?废物。”
事情的经过差不多就是这样,简单来说便是一个玩笑引发的院内群架。
“行了行了,你们不想再把许之维招来就少说两句。”另一个和两人关系都不错的道友息事宁人道。该道友也是惨, 本想劝架却被迫加入群架,最后被许之维一锅端来了禁闭室:“话说经略兄,这次嫂子还会来捞你吗。”
“嫂什么嫂, ”长孙策没好气道, “没名没分的, 别乱叫。”
别看西洲小霸王张扬跋扈无法无天的, 其实在内心深处,他自认自己是一个很传统的人。
在长孙策看来,他和祝如霜亲都亲过了,怎么可以不要个名分呢?他又不是合欢道院那些把亲嘴当饭吃的浪荡子。
长孙策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亲嘴的,但他和祝如霜的第一次属实有点……不太正常。
长孙策清楚地记得,那是在他们前往楼兰营救白观宁母后的时候。
当时,他们一行人在贺兰熹的带领下来到了鬼界七殿下所在的酒肉池林。通往酒肉池林的途中有一道金色的回廊,回廊的墙壁上画满了无数张肉/欲纠缠的春宫交/媾图。
这些春宫图很是诡异危险,能悄无声息地挑起观看者的情/欲,观看者稍不注意就会迷失在壁画里,连贺兰熹都差点中招了。
一开始,长孙策对这些春宫图不屑一顾。不是他吹,在太华宗十二个道院里,成婚人数最少的除了无情道院便是他们混天道院了。
对混天道院的逆女逆子们来说,美人只会影响他们拔剑的速度。成婚不过是束缚他们的一纸婚约,哪有和兄弟姐妹们争当老大有意思。
长孙策自信地认为自己不会受春宫图的影响,当着无情道三美的面大放厥词:“就这?你们无情道没看过春宫图吗,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长孙策粗略看了壁画两眼,接着他就在贺兰熹鄙夷的目光里华丽地中招了。
原本静止的壁画无端动了起来,他仿佛成了壁画中的一员,正和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纠缠在一起。
他覆在少年的身上,下巴抵着少年的肩膀。他看不到少年的面容,他只能感觉到少年的气息,温软之中带着一丝微凉,仿佛拥抱着一团初秋清晨的云。
这气息太过熟悉,长孙策忍不住想看看少年到底是谁。他强迫自己从身上直起身体,居然看到了一张只有在梦中才能看到的面容。
只见“祝如霜”躺在他身下,面色潮红,嘴唇微张,双腿还紧紧环着他的腰。
没开荤的处/男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长孙策一个激动,差点没找到入口。
这时,真正的祝如霜发现了长孙策的异样,在他失神的眼前试探地晃了晃手。
这点动静显然无法将长孙策从迷失中幻境,他猛地抓住了祝如霜的手腕,呼吸变得越发急促沉重。
祝如霜果断道:“我带他回去抄书。”
祝如霜把长孙策带到贺兰熹的剑灵中,打算让长孙策多抄几遍能清心寡欲的《谢尘缘》。怎料他才站稳,长孙策便猝不及防地将他拉至身前,然后……
祝如霜猛地睁大了眼睛。
两人身形过于悬殊,他被全然笼罩在长孙策的影子里,一双烫得惊人的大手将他的脸颊捧了起来。他的脑袋被迫抬高,长孙策额前的短发落在他的鼻梁上,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
长孙策的吻和他本人一样,毫无章法,更没有温柔可言,蛮横激烈到甚至有些粗暴。
祝如霜一时间心跳如鼓,仿佛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着,竟连挣扎和反抗都忘了。
舌尖被吸到发麻,祝如霜身体一颤,双腿几乎快站不稳。长孙策轻轻松松地单手把他捞了起来,捏着他的下颔继续吻他。
我在干什么?祝如霜双手抵在长孙策宽大坚硬的胸前,迷迷糊糊地想:我现在在哪里,我怎么会和长孙策做这种事……
我为什么没有推开他?
等等,时雨呢?时雨在哪里,我不是和时雨一起来的么。
一个清晰的念头闪过脑海,祝如霜倏地睁开眼睛,一把推开了长孙策,随后——
啪!
长孙策愣愣地站在原地,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底总算恢复了两分清明。
祝如霜的脸比长孙策在幻觉中见到的还红。他拢着松散的衣襟,恼羞成怒地骂道:“——混账!”
长孙策:“……?”
等长孙策清醒过来,脸上不但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还被祝如霜按头抄了三遍《谢尘缘》才被放出了剑灵。
不管是有意无意,他和祝如霜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自那以后,长孙策便一直琢磨着给自己讨要个名分。只是从楼兰回太华宗后,紧接而来的就是年终考核。祝如霜忙于复习,被《机关学》折磨得要死要活,完全没有心思和他讨论功课意外的问题。
再后来,综合考场上横生变故,祝如霜配合绯月真君演戏,却亲眼目睹了贺兰熹自取生门的一幕。
那时的祝如霜万念俱灰,几乎快崩溃了。长孙策自己也难受得不行,哪里还想得起来名分一事。好在后来绯月真君找到了他们,告诉他们浔熹二人安然无恙,祝如霜才勉强恢复了正常。
为了继续演好这场戏,他们几个人来到了金陵贺兰府,对外声称是参加贺兰熹的丧仪,实则是替贺兰熹陪贺兰夫人过一个好年。
一日夜里,其余人忙着剪窗花写对联,长孙策和祝如霜负责为贺兰熹守灵。
冬风瑟瑟,白布飘扬,烛火明明灭灭。长孙策看着灵堂上贺兰熹的黑白画像,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内心也不由生出了几分惆怅。
“祝云,”长孙策正色道,“等我死了,你愿意以遗孀的身份替我守灵吗?”
祝云:“。”
寒风吹过,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良晌,祝如霜一脸冷漠地开口:“你有病吗。”
长孙策:“…………”
不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祝如霜表真心,祝如霜就这么回他的?!
祝如霜抬起手,指着贺兰熹的“遗相”:“你确定你要在这种时候和我说这个?时雨尚且‘尸骨未寒’呢。”
“那我不是觉得世事无常,要多珍惜眼前人么。”长孙策直言内心的真实想法,“再说贺兰熹怎么就‘尸骨未寒’了,绯月真君不是说了吗,贺兰熹一点事都没有。此时此刻,他正和宋玄机一起欢度除夕,说不定比我们开心得多。”
祝如霜一副不想和他多说的样子:“你走开。”
长孙策就纳闷了,人人都说祝如霜性情温和,细心体贴,他也亲眼见过祝如霜在贺兰熹面前温柔似水的样子。怎么一和他在一起,祝如霜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每次没说几句话就让他走开啊?
他想不明白祝如霜为什么只会对他冷言冷语地发脾气,他好像没怎么得罪过祝如霜吧。
长孙策一向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当即问道:“啧,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怨气啊?你就那么讨厌我?”
祝如霜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时雨和玄机已然破道,此界无情道只剩下我一人,我必须担起无情道院的重责,坚守道心,决不转圜。”
“你担你担,我又没让你不担。”长孙策不以为意道,“你担你的,我喜欢我的,这又不冲突。”
祝如霜有些无语:“你是不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听懂了啊,你拒绝我了呗。”长孙策摊了摊手,“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而已。”
祝如霜微微一怔。
长孙策仰头望着灵堂外飘散的纸钱,道:“我只是觉得万一有哪天我躺进了棺材里,却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那我也太惨了吧。”
“……长孙经略,”祝如霜声音微哑,一字一句道:“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长孙策冷哼一声,道:“少来,你又不是我道侣,你管我在谁身上浪费时间。”
话虽如此,其实长孙策不觉得单相思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情。
就算祝如霜因为道心拒绝他,祝如霜带给他那一刻的欢喜和心悸也不会因此消失。
求而不得虽然是有点难受,但他绝不会为此消沉。
混天道院容不下没有斗志的人,他得不到美人,他就继续争当大哥呗。
浮世繁华,大道三千,此间年少自当纵横天下,他还怕找不到人生的乐趣么。
长孙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的时候,事情竟然迎来了转机——贺兰熹开出的花能让无情道人在道心破碎的情况下继续修行,直至飞升。
长孙策欣喜若狂,摩拳擦掌地准备和绯月真君公平竞争,力争将贺兰熹的嫡次花抱回家。不料他还没开始争呢,祝如霜便提着揽八荒闯进了他的仙舍。
但见祝如霜单手持剑,耳提面命的架势让一向目中无人的西洲小霸王莫名有种俯首弯腰叫大哥的冲动:“时雨已经决定把花送给绯月真君和浣尘真君了,你给我本分一点,切不可再打小粉花的主意了,听清楚了没?”
长孙策分明比祝如霜高大半个脑袋,此时看起来却像是比祝如霜矮了一大截:“……听清楚了。”
浣尘真君镇守鬼界十九载,是整个人间的大功臣,他的确不该与其相争。
长孙策安慰自己反正以他和祝如霜修行的速度,活个两三百年应该不成问题。他就不信了,他还等不到贺兰熹和宋浔的嫡三花。
……
暗无天日的禁闭室内忽然出现了一抹光亮,突如其来的光线打断了长孙策的回忆,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朦胧的视野中,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长孙策的心跳不受他控制地骤然加快——是祝云来了?
待那个人影走近,长孙策看清了对方的面容,立即变得心如止水:“白帷?怎么是你。”
“你以为我想来捞你吗。”白观宁凉凉道,“还不是因为祝云没空,我才替他来的。”
长孙策问:“祝云干嘛去了?”
白观宁羡慕又嫉妒:“祝云被浣尘真君留堂了。”
“留堂?”长孙策大为震撼,“祝云竟然还能被浣尘真君留堂?”
祝如霜在无情道三美中算是最乖的一个了,宋玄机和贺兰熹被留堂还说得过去,但祝如霜怎么可能啊?
白观宁痛心疾首:“……我不想提这事。对了,”白观宁塞给长孙策一个罩在琉璃里,被精心呵护着的小花盆:“这个是我师尊让我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