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癔症,会面燕王
第782章癔症,会面燕王
翌日清晨,陆云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高大且装饰华丽的屋顶。
一根横梁上甚至有着雕花装饰,其上各种奇珍异兽惟妙惟肖。
下一刻,原本透进屋中的和煦微光一下子变得幽暗深邃。
横梁上那些寓意祥瑞的雕花装饰猛地变得狰狞恐怖,
咧开的大嘴透出尖锐且充满血污的牙齿,粗大舌头上挂满倒刺,
扑面而来的恶臭让陆云逸眉头微皱。
不等他反应,眼前的空间似乎有了一些扭曲,
一个个异兽争先恐后地朝他扑了过来,个个狰狞恐怖。
浑身是溃烂发脓的貔貅,长满脓包流着脓液的金蝉,半截翅膀镂空的飞燕,
一个个异兽带着腐臭气息直逼而来。
陆云逸只是静静地看着,
眼神中透着几分冷漠。
貔貅等物扑到近前,化作一团黑雾消散。
紧接着,四周景象如画卷般迅速变幻,
华丽的房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森恐怖的荒野。
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发出尖锐呼啸。
茫茫多的人影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些人面容扭曲,眼神空洞,
身上穿着破旧不堪的衣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他们一边踉跄着向陆云逸靠近,一边发出凄厉的哭喊:
“还我儿子!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陆云逸淡定地站在原地,目光扫过这些疯狂人群,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被无端索要“儿子”的噩梦,每一次都让他觉得荒诞至极。
“你们认错人了。”
陆云逸声音平静,没有丝毫颤抖,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然而,那些人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依旧步步紧逼。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抓住陆云逸的胳膊,指甲深深地掐进他的肉里,鲜血顺着胳膊流了下来。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就是你,就是你害了我的儿子!你还他命来!”
陆云逸微微皱眉,轻轻一甩,便挣脱了老妇人的手。
他看着老妇人,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
“大娘,我根本不认识你的儿子,更不可能害他。”
但那些人根本无法听进陆云逸的话,
他们像潮水一般涌来,
将陆云逸团团围住,
有的扯着他的衣服,有的揪着他的头发,还有的直接扑到他身上,用头撞击他。
一阵阵剧痛传来,
陆云逸感觉自己的躯体被撕开,浑身血肉都被拉拽,
骨头一根根崩裂,而后破碎,连带着骨头渣都被拉了出来.
即便陆云逸被扣掉了半只眼睛,仅剩的一只眼睛始终保持着平静
直到眼前阴森景象被黑暗淹没。
陆云逸睁开了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他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他便知道自己处在了一个什么地方。
他双手猛地用力,一下子将盖在头顶不停纠缠的蚕丝被掀开,
光明顷刻间映入眼帘,依旧温和明媚。
他轻轻扫视一圈,房屋中的布置十分奢靡,到处都透露着金钱气息。
而在身旁
李景隆睡得正香,不停将散落床上的被褥往自己怀里抓,整个人骑在上面。
看清这一切后,昨晚宿醉的记忆才一点点回归,
虽然支离破碎,但好在记着一些。
只是,随之而来的剧痛让他扶住了脑袋,倒吸了一口凉气,
手脚一动,就有眩晕感传来,想来是昨夜的酒还未醒。
“我怎么在这?”
陆云逸脸上生出一阵茫然,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为何会出现在这.
他脑海中最后一刻的记忆,便是一行人离开皇城,扑面而来的微风十分舒坦。
正所谓“晨起酒迎风,阎王在招手”,想来是醉酒之后吹风,才变成了这般模样。
“起来起来.”
陆云逸拽着被子,用力拉了拉,李景隆只是嘴巴吧唧了几下,
便继续呼呼大睡,甚至还将脑袋蒙了起来。
陆云逸叫不醒他,便独自起身.
“陆大人,您醒了啊.”
听到动静的侍者微微敞开房门,透过门缝看到了站起身的陆云逸,便将房门打开,迎了进来。
陆云逸有些迷糊,挥了挥手:
“打一盆热水来,再找一些干净衣物。”
“是”
半个时辰后,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物的陆云逸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回到房间一看,李景隆的睡姿更加豪放,整个人一半都落在外面。
陆云逸没有打扰,自顾自地离开曹国公府。
门口,冯云方坐在驾马车的车夫位置,见他出来,笑着跳下车,
“大人,您醒了啊。”
“昨夜发生了什么?”
陆云逸发问。
冯云方脸色有些古怪,正要说话,陆云逸便抬手制止:
“好了,不用说了。”
冯云方面露疑惑,陆云逸笑着解释:
“云方啊,醉酒最可怕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冯云方摇了摇头:“不知道。”
“是有人帮你回忆昨晚醉酒的内容.要醉大家就一起醉,
若是有人清醒,那才坏事了。”
冯云方想到了在庆州醉酒后的一些尴尬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脚趾猛扣地面,有些懂了。
他连忙说道:
“大人,燕王在早上来信,说是等您醒后去中军都督府衙房一趟,好像有事情询问。”
“燕王?”
陆云逸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看了看头顶的大日头,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吧,去皇城。”
曹国公府距离位于中城的王府街,这里距离皇城不算近。
马车摇摇晃晃驶离,其中放置的冰块,十分凉爽。
陆云逸优哉游哉地吃着一份馄饨,时不时地勾起窗帘,看向外面街道。
即便外面炎热无比,
但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时不时地能看到一辆三轮车飞速跑过,上面满载着货物,
还有看到一些身穿儒衫的学子骑着属于国子监的自行车,在人流中穿梭。
街道两旁的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一个个商行巍然屹立,人们进进出出,
整个应天城,都呈现一副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模样。
随着马车行驶,距离皇城越近,街道便愈发威严肃穆,人烟也渐渐稀少。
到达皇城门口,空荡荡的门前站立着守卫。
陆云逸亮明身份后,顺利地进入皇城,来到五军都督府。
他一到来,带来的反应非同一般,
吏员们个个神情古怪,官员们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事要对他说一样。
陆云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过
既然旁人没有问,他也没有上杆子解答,而是进入中军都督府,在衙房内见到了换上一身常服的燕王朱棣。
他还是如以往那般,长得人高马大,圆脸胡子修长。
若说有哪一点不一样,那便是人更黑了一些,也更清瘦,显得风尘仆仆。
而且,二人身上都有宿醉后的余韵,双目尽是血丝,双眼似乎都睁不开。
“下官陆云逸,拜见燕王殿下。”
燕王摆了摆手:“坐,倒两杯茶。”
“是!”
陆云逸在圆桌旁坐下,拿起茶壶逛了逛,而后倒了两杯浓茶。
朱棣看完文书后,从上首走了下来,步伐有些飘忽,脸上带着苦笑:
“本官如今走起来可是天旋地转,好久没有喝过如此劲大的酒了。”
陆云逸也露出苦笑,将浓茶推了过去,解释道:
“殿下,甘薯将要丰收,
那些酿酒的商贾最近愈发舍得用粮食了,
以至于京畿之地的酒水都浓郁了许多,不少酒贩都来京中进酒。”
朱棣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震惊:
“居然还有这般关联?难怪昨日宫中的酒水,才喝了几壶就晕头转向。”
说罢,他端起茶杯,
一手撑着脑袋,一边喝着,显然在对抗眩晕。
“殿下,粮食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若是甘薯能缓解朝廷粮食紧缺之事,以后的变化将会更多,
至少京中的米酒与烈酒要香很多啊。”
“好好啊。”
朱棣表现得十分高兴:
“本王一直觉得,咱大明的酒不够烈,
这下好了,以后有口福了,
只是这酒好也不好,
当时喝得爽快,喝完了第二日,真是头痛欲裂,后悔万分啊。”
陆云逸笑了起来:
“殿下,今晚再喝一顿醒醒酒。”
“不了不了,今日北征中军就要到了,要处置军务,
还要对这次行军方略进行复盘研判,
明日的军事会议,你要来吗?”
“我?”
陆云逸略微直了直身子:
“殿下,下官可没有参与北征啊。”
“招降的方略是你提的,怎么能说没参加,
事情就这么定下,明日的军事会议,你来参加,
听听还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到时候畅所欲言,千万别客气。”
陆云逸神情古怪,轻轻点了点头:
“是,那明日下官早些来都督府。”
“嗯”
朱棣神情郑重了许多,看向门口的两名侍者,挥了挥手,二人识趣地退出房舍,而后带上房门。
“今日本王找你来,是有一些别的事情要请教,还望陆大人能给本王一个答案。”
陆云逸眯了眯眼睛,轻声道:
“燕王殿下尽管直言,不必客气,下官必定知无不言。”
“好,既然你如此爽快,本王就不卖关子了。”
朱棣坐直身体,拳头稍稍紧握,试探着发问:
“本王想要知道,父皇设立市易司的目的是什么?”
陆云逸心道果然,但他还是适时露出一些恍然。
燕王朱棣叹了口气,面露愁容:
“实不相瞒,昨日父皇让我收整皇庄,
本王现在是一头雾水,还是从允恭那里得知,可能与市易司有些关系。
本王想问问陆大人,这皇庄该如何收整,要收整到哪一步?”
“实不相瞒,皇庄事关宗人府以及宫中用度,
本王若是拿捏不好尺度,在这宫中可就无法立足了,也会破坏一众兄弟姐妹的感情。”
陆云逸眨了眨眼睛,
在他看来,燕王恐怕是担心与太子、秦王、晋王等一众嫡子的关系。
宫中的皇子虽多,但眼前的燕王应当不会放在眼里。
沉吟片刻,陆云逸没有任何隐瞒,说道:
“殿下,此举乃是陛下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之举,
市易司最后能控制应天商行、建筑商行、水泥商行就已经足够,
至于其他六部的商行,宫中就算是想要,一众大人也不会罢休。
更何况.若是市易司真掌控了这些商行,反而是个麻烦事。”
此话一出,燕王朱棣坚硬的五官线条舒缓了几分,松了口气,这与他所想大差不差。
宫中若是想要拿六部的财权,也不会莫名其妙弄出一个新衙门,
这样反而会让局势混乱,会出现一股新兴力量。
“市易司要掌控皇庄吗?”
朱棣问道。
陆云逸笑着摇了摇头:
“殿下,皇庄乃是宫中内廷的生意,
若是交给外臣掌管,岂不是以后陛下都要受桎?”
朱棣眼睛一亮,弥漫着黑暗与迷糊的脑海像是被一道闪电劈开,明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是啊,他就藩十年,深切知道兵权与财权的重要,
这二者失其一,就什么事都干不成。
父皇作为开国皇帝,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想明白了这点,随之而来的疑惑便涌了上来。
朱棣疑惑地说道:
“既然如此.整肃皇庄要整什么?”
“盘点对账。”
陆云逸没有任何犹豫就给出了答案,解释道:
“在应天商行中,每一日关门之后都要进行货架物品的盘点,
每到一旬都会盘点库房余货,以此来做账,
再根据这笔账目来完成对后续货物的补充,
还会根据剩余货物的多少来调整后续进货数量。”
朱棣满脸茫然,只觉得满脑袋浆糊,
他是行军打仗的将领,对于这等测算账房之事,简直一窍不通。
“本王应当怎么做?”
陆云逸刚想回答,但声音却戛然而止,思绪了许久后,才缓缓说道:
“殿下,皇庄的账目大多混乱,其中超支严重,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上上下下中饱私囊。
如今朝堂稳定,也没有了外敌,正是清扫自家门前雪的时候。
虽说不一定要像应天商行那般计算缜密,账目严格,
至少也要像寻常商铺那般,一年赚多少亏多少,明年是好是坏,是亏是赚要清楚。”
这么一说,朱棣便面露恍然:
“你这么说,本王就明白了,抓一抓其中贪腐,理清头绪,
让父皇不至于见到一笔糊涂账。”
陆云逸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殿下英明,应当就是如此”
“哈哈哈哈,你我这么客气作甚,若不是你提醒,本王现在脑子里还一团糨糊。”
朱棣大笑起来,忽然想起一事,说道:
“你借我几个应天商行的账房,本王先查一查历年皇庄的账册,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疏漏。”
陆云逸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殿下,账房倒是没问题,只是贸然查账,会不会行事过激,得罪人?”
朱棣眉头一皱,眼神微冷,大手一挥,冷哼道:
“本王乃怕得罪他们?
既然皇庄不是要收归市易司,那就不用客气,好好查一查,
肉就算是烂也烂在自己锅里,不能丢人现眼。”
陆云逸看着眼前的燕王,
忽然觉得,自从这次打了胜仗之后,
他似乎有些变了,更自信也更从容了。
陆云逸站起身,躬身一拜:
“燕王殿下不畏强敌,下官佩服。”
“坐坐坐,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听说你要修建大宁到辽东的官道?”
陆云逸坐了下来,讪讪一笑:
“殿下,此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就算是要修,也要等大宁到山海关的道路完成,
否则都司没有那么多的熟练工人。”
朱棣听闻,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说的也是.不过无妨,本王答应你,若是修建大宁与辽东官道,王府可以出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
陆云逸眼睛一亮,
若是有十万,钱财一下子就解决一半。
“北平现在百废待兴,等山海关的路修好了,北平也会大受裨益,这个便宜北平不白占。
若辽东若是能畅通无阻地连通大宁,北平也同样会大受裨益,如何?”
陆云逸站起身,神情严肃,躬身一拜:
“燕王殿下,此举为国为民,下官佩服。”
燕王十分高兴,笑着摆了摆手:
“这么客套作甚,晚上叫上那个新上任的辽东都指挥使,一块喝两杯,研究一二。”
陆云逸一愣:
“殿下不处置军务了?”
朱棣眉头一横,发出一声畅快大笑:
“连同北平与关外之地,可比这些军务重要多了,就这么决定了。”
“是,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