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7章 辽东都司蛇鼠一窝

翌日清晨,一队将近五百人的人马悍然冲进了营州右屯卫!

刘黑鹰翻身下马,整个人比年前消瘦了许多,肤色却依旧黝黑。/餿?飕\暁`税¢网. !冕-废\越·读,

他此刻目光炯炯,步伐急促,面对迎上来的营州右屯卫指挥使,直接发问:

“人在哪?”

“大人,人在后营。”

“情况如何?”

“许大人和货都没有大碍,只是有些军卒受了伤,还有些人伤势过重,没撑过昨晚。”

“嗯”

刘黑鹰步伐匆匆来到后帐,

刚一进屋,就看到了已两年未见的三万卫指挥使许成!

相比于以往,许成身上多了几分不怒自威,

更添了些许身为都司掌管者的从容!

许成见到他,先是一愣,很快便想起这人是当初跟随陆大人前往三万卫的副将,连忙站起身,快步上前,躬身一拜:

“敢问可是刘黑鹰刘大人当面?”

刘黑鹰上下打量着他,爽朗的笑声随之响起:

“哈哈哈哈哈,许大人多年未见,风采依旧啊。”

这时,听到消息的李贤也匆匆赶来,

见到刘黑鹰,不知为何,自己竟松了口气:

“刘大人,您来了。”

刘黑鹰转头看向李贤与伍素安,脸色瞬间凝重,沉声道:

“情况都如此紧急了,本官如何能不来?货都到了吧。”

“到了,分文不少,甚至还有多余的。”

伍素安从怀中掏出一封文书,一边递上一边说道。

“多余的?”

刘黑鹰脸色有些古怪,翻开文书,

当看到上面六十万两的数字时,他眉头一挑,嘴角不自觉挂上笑意:

“这这高丽人还真是有钱,六十多万两说拿就拿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皆有些古怪,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毫不避人。

“大人,还是小心些,隔墙有耳啊。”李贤上前一步,轻声提醒。

刘黑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北平行都司上下一心,不像辽东这般龙争虎斗。

许大人,辽东都司的争斗如何了?可有结果?”

许成露出几分尴尬,虽对都司争斗满心厌烦,却也不愿被外人点破,只得叹了口气,如实说道:

“刘大人,不瞒您说.这争斗,恐怕要等银子到位才能结束。”

刘黑鹰轻轻一笑:

“放心,既然潘大人费心为咱们遮掩,那答应他的定然一分不少。

现在就分装,等许大人回去时正好一并带回,也省得来回搬运麻烦。”

许成愣在当场,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片刻后,心中骤然涌起一阵狂喜:

“真真的?”

“自然是真的,答应的事绝无反悔之理。

虽说二十万两不是小数,

但比起你我两都司合力,不算什么。

若是二十万两不够,尽管让潘大人写文书来,

都司如今有了些余钱,出借一些也不耽误正事,但丑话说在前头,得给利钱。~微*趣^暁?税¨ .耕?薪*最^全′”

“哈哈哈哈哈。”

军帐内众人都笑了起来,

许成连连点头,对刘黑鹰的慷慨满心佩服:

“刘大人,北平行都司有您和陆大人共同操持,定然差不了。

只可惜辽东的周大人,不像您这般明事理,整日陷在内斗里,置都司发展于不顾。”

“哎,争斗本就难免,到手的权力哪有白白拱手让人的道理。

不过辽东乱象想必很快就能结束,

等许大人把银子带回去,都司便再无理由乱花钱了。”

刘黑鹰忽然想起一事,提醒道:

“若许大人没别的事,还是尽快启程吧。

前些日子朝廷钦差路过大宁,特意查看了修路进程,如今该已到辽阳城了。”

“什么?钦差?”

许成眼睛猛地瞪大,心头骤然涌上一股紧迫感。

从信件中他清楚,修路只完成了部分测算,真正的大工程还远未开始。

钦差这时候到了,若是交代不过去,潘大人恐怕要吃些苦头。

“这次的钦差是都察院佥都御史张构,

京城来信说.此人十分古板,不好打交道,在都察院人缘也差,

但却是个能干的能吏,所以陛下与朝廷才派他来。”

听完这话,许成愈发紧张,连忙说道:

“刘大人,劳烦您帮下官准备些快马与马车,

我今日就带人带货离开,争取五日内赶回辽阳城,

若是因银子不到位误了动工,被钦差知晓,可就糟了。”

刘黑鹰笑了笑:“放心,这些我会替你安排妥当,

至于那些伤员,就留在这儿好生医治,等痊愈了再送回辽东。

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何事?还请刘大人指教!”许成拱手一拜,面容严肃。

刘黑鹰神秘一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钦差已到辽阳城,辽东都司没钱,未必是坏事,

许大人不必急着赶路,正常走便是。”

“正常走?那可要走十多日啊。”

许成有些震惊,却也不算愚笨,

很快反应过来,瞳孔微缩,试探着问道:

“您的意思是,潘大人可借没钱的由头,借机发难?”

“你们都司的银子,没乱花吧?”

“没有!每一分都花在刀刃上!

就连朝廷给的十万两,大多也用来补充军械、发放军饷了,

两位大人都盯着,半分贪腐都没有。”

许成脸色有些古怪,这十万两恐怕是辽东设都司以来,花得最实在的一笔钱。

“那就好,修路的事拖了几个月也不差这几天,

让钦差在辽阳城好好查查,看看朝廷的修路钱,到底是怎么莫名其妙消失的。”

一旁的李贤眉头一挑,瞬间想通其中关键,

无论北元还是大明,许多难题到最后,都能归结为一句话:

“钱从哪来?”

“潘大人!钱呢!”

“朝廷东拼西凑,才凑够十万两银子送来了辽东!”

“如今府库只剩三千两,钱去哪了!”

张构抵达辽东都司已过十日,

辽东的窘迫终于再也瞒不住了!

都司正堂内,张构手持文书,站在中央,声音铿锵有力。.咸+鱼!墈*书? *嶵*薪!漳_节,更.辛¨筷,

上首,陆云逸与潘敬相邻而坐,

下首,周鹗及辽东几位指挥佥事依次落座,屋中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一众官员或多或少都不敢直视张构,眼神飘忽不定。

就连潘敬也有些坐立难安,虽十万两银子花出去并非他的过错,

但他终究是都司长官,难逃监管不力之责。

许久无人应声,张构呼吸愈发急促,眼中也泛起血丝。

他看向潘敬与陆云逸,声音带着几分凄厉:

“潘大人,修路乃是国策!

除了治水修渠,朝廷还是头一次给地方划拨这么多钱,

如今钱说没就没了?岂不可笑?

陆大人,您在京城待得久,该知朝廷的难处。

国库里能动用的存银,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十万两,朝堂大臣为此争执不休,打生打死。

如今朝廷给了这么大的支持,

换来的.居然只是一句钱没了?”

张构不等二人开口,猛地转头,

看向坐在下首的郁新与成俊,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们是运银官,现在钱没了?打算怎么向朝廷交代?”

二人猛地站起身,低头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潘敬才轻叹了一声,沉声道:

“张大人,这笔钱花出去也是无奈之举,还请您多担待。”

“担待?”

张构猛地抬头,面露怒色:

“潘大人,朝廷命我来查看修路进程,

下官不求在辽东看到大宁那般热火朝天的景象,

至少也想见到民夫们在尽力修路,

慢些无妨,只要肯投入,总能修好。

可现在呢?

修路的银子全没了踪影,

想要开工,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

潘大人就没想过,该怎么向朝廷交代吗?”

潘敬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脸色沉了下来:

“朝廷那边,本官自会交代,张大人若是不放心,尽管在此等候便是。”

“大人,修路的钱,到底从哪来?”

张构声音陡然拔高,死死盯着潘敬,眼中满是荒谬,

“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就算辽东占地千里、赋税充足,想要攒够也得好几年!

难不成这条路,要修上几年?”

他顿了顿,又追问道:

“还有,潘大人,下官斗胆问一句,

朝廷给的十万两银子,到底花在了哪?

是什么事如此紧急,连朝廷专款都敢动?”

潘敬一听这话,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梗着脖子说道:

“这是我都司内部事务,张大人不必知晓!”

此话一出,一旁的周鹗脸色瞬间黑了,

若是直说银子用来平叛、发军饷,或许还能解释,

可潘敬这话,以张构的执拗性子,必然要刨根问底。

果不其然,张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潘大人,您今日不跟下官说,总有一日要对朝廷说!

修路之事事关重大,朝廷上下都盯着,

再不能像以往那些糊涂账一样,拖一拖就过去了!必须面对!

您现在说了,下官回朝后会如实禀报,

若是等朝廷派人来查,

到时候潘大人就算有三张嘴,也说不清了!”

可他没料到,潘敬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态度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硬!

只见潘敬眉头一竖,厉声呵斥:

“张构!本官给你几分薄面,是看在陛下与朝廷的面子!

你一个四品小官,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大放厥词!

来人,把他拖出去!

日后他再想进都司衙门,必须事先通禀,

没有本官的命令,不准放行!”

话音未落,门口的亲卫瞬间冲了进来,

二话不说就架住了张构,往外拖去。

场中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张构即便被架着,脸上也满是茫然,

他怎么也想不到,竟有人敢对钦差如此强硬!

一旁的周鹗见状,脸色骤变,心中暗骂潘敬王八蛋,连忙站起身,急声说道:

“快快快,放开!张大人是钦差,岂能如此对待!”

潘敬却全然不顾,挥了挥手,示意亲卫继续。

亲卫哪里会听周鹗的,

不过三息就将张构拖出了衙门。

大概是受不住外面的寒气,张构猛然反应过来,凄厉的喊声从屋外传了进来:

“本官要上禀!上禀朝廷!!

辽东都司贪墨钱粮,蛇鼠一窝!蛇鼠一窝!!!”

声音渐渐远去,周鹗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一甩袖袍,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见状,郁新与成俊也连忙起身,躬身一拜后,缓缓退了出去。

不多时,正堂内就只剩陆云逸与潘敬二人。

陆云逸端着茶杯,淡淡开口:

“方才言辞,是不是有些过激了?”

“呵呵.”

潘敬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与方才的怒容判若两人,

“若不这样,怎么能勾得他查案的心思?

现在他恨得越深,日后查案就越用心,希望他能快点明白过来.”

说到这里,潘敬忽然若有所思:

“你说.郁新与成俊这两人,怎么不跟张构说实话呢?

他们在辽东待了快两个月,难道不知道都司内斗有多激烈?”

陆云逸笑着摇了摇头,放下茶杯:

“潘大人,您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两个五品小官,哪敢掺和二品大员的争斗?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说得也是。”

潘敬脸色有些古怪,抓耳挠腮地咂了咂嘴,

“可他们不说,难不成咱们要给张构安排个人?可他未必会信啊。”

“不急,若只是想让他知道,倒也简单,难的是让他信。

御史这等官职向来不听人言,只信自己查到的事,让他查便是。

最近他已经找了郁新好几次,估摸着郁新也该跟他交底了。”

一听这话,潘敬松了口气,

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面露笑容:

“好啊好啊.等这事了了,

就让周鹗这老王八蛋滚远点,咱们做事也不用再束手束脚了。”

陆云逸笑了笑,问道:

“潘大人,银子到哪了?”

“快了,离辽阳城不到百里,要是快马加鞭,三天就能到。

不过许成也是聪明了,一路上慢悠悠的,紧赶慢赶也得五六天。

放心,时间足够。”

“那就好,等银子到了,可就真不得闲了,路一旦开工就不能停,

现在还有十万两银子的缺口,潘大人打算找大户出借?”

潘敬脸色凝重了许多,轻轻点了点头:

“刘氏与臧氏那边已经说定了,

路一开工,钱财立刻到位,甚至还会调不少庄户人来帮忙。

这次本官真要多谢他们,

若是没有他们支持,这缺的钱还真不好凑。”

“有所求必有所得,大户出钱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容易被他们裹挟。

但如今局面,也只能这么办,潘大人记得掌控好尺度。”

潘敬眼中闪过几分忌惮:

“我听说江南有些地方,东西极贵,卫所和衙门发的俸禄都不够吃饭。

一些大户就打着接济的名头,

一点点把衙门卫所都裹挟了,让他们为自己办事。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实在没办法。

希望日后辽东,别落到这般境地。”

对于此事,陆云逸也有所耳闻,他郑重说道:

“等路修好,通商开通.都司就不会缺银子了。

日后商路把高丽也囊括进来,

能赚的钱更多,也不用再这般束手束脚。”

潘敬面露憧憬,不缺钱的衙门,他还真没待过。

若真有那么一天,不知自己能不能亲眼见到.

辽阳城驿馆内,张构坐在房舍中,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望着桌椅上堆放的诸多文书,

猛然惊觉这些日子竟全是无用功!

修路的阻碍,从不是天气或技术,只是单纯地没钱。

“呼”

张构长舒一口气,似是要将心中烦闷尽数吐出。

这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郁新的声音传了进来:

“张大人,您找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