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兰名士云里烟村
第八十二章 童试
他拿着刀子在竹子上寻了一根手指粗细的一节,削去两头疙瘩,对着竹筒吹了吹,又将一端削成尖尖的,然后将竹筒泡在酒水里面。一会儿拿出竹筒,用锋利一端对着喉管刺了过去,只听得“嚓”地一声竹筒插进了喉管里面,又寻来一根绳子将绳子环绕脖颈两圈再在竹筒上打结固定,然后拍拍手道:“这竹筒你们要保证通畅,不要填堵,若是竹筒里面有痰,要拍打背部,让痰液流出来才是。”
秃二娘和李老四答应着。 宋湉这番操作之后果然见顺生呼吸顺畅多了,大家悬着的心像石头落地了。那个女人摸了一把眼泪对宋湉又跪又拜,李老四又掏出一锭银两摆在桌子说是酬劳宋湉救命之恩,然后听宋湉讲解注意事项后抬着顺生回家去。 宋湉忙碌了大半夜,张谦挥手让宋湉早点去休息,要安排床铺。宋湉知道一般家中留有闲置床铺,但被褥一般都收藏起来的。这般搬来搬去的又睡不了一宿,人家还要将被褥清洗,重新入库,非常麻烦。所以还不如自己回去的好。 张谦拿起后院一盏灯笼递给宋湉嘱托早点回去休息,别忘记过两天童试。 宋湉答应着接过灯笼,提着要出门,只见张迎迎在门角露出半张脸向宋湉挥手,这丫头还不睡觉,不知想啥。 县衙考院是一个专门独立院落,与北京四合院差不多,结构严谨而大观,里面也有十几间房舍。那时候考试与现代完全不一样,虽说是童试但里面坐着三四十岁的人一大把,遥想当年儒林外史中的周进和范进都是五十多岁的人还在生员上挣扎。因此宋湉看了这些人便不再吃惊,当然也有许多年轻人还有十来岁的孩童。因为童试可以每年都考,跟高考差不多。高考每一县都有数千名考生,这里面坐着的不过两三百人而已,显然当时教育并非普及所致。 试卷发了下来,是论语上一句话:“学然后而知不足。” 第一步是破题,也就是说先将题目的意思粗略说一下,简单明了地点明题目,承题便是将不明白的地方说明白。譬如学然后而知不足,也就是你学习之后,才知道有很多不懂之处。为探知未知驱使你继续研究学问,大意如此。毕竟是童试,文章不必写得像黄大娘裹足又长又臭。其实跟现代文科论述题一般。只是按照八股文格式写下来而已。 县令宋邦国同学政大人一起视察考场,跟现代监考巡查差不多,对姓名座号、考号等等。但那时首要是看姓名籍贯,再看人,有没有代考,试卷下有没有压着纸条。宋邦国挨个察看,当看到宋湉的时候拿起宋湉的卷纸细细看了一会,点点头便走了。过了数日发榜出来,宋湉稳稳地录取第一名,复试的时候宋湉早早进了考院,只见知县大人宋邦国早已坐在堂前。一帮录取的学子也挤挤坐在一个房里。知县第一个点名宋湉问道:“你今年多少年纪了?” 宋湉答道:“童生今年14岁。”宋邦国听了微微点头道:“你的文章我已看过,也还不错,这回复试更要用心。”说罢递给他一张试卷。 第一个交卷的并非宋湉,一个叫魏雪岩的人,也有三十岁年纪,宋邦国闲坐无事拿起试卷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抬头说道:“你这文章还略欠火候。回去用心再读一年。” 魏雪岩道:“禀告大人,学生已经是第十次县考,然每次都说略差火候!学生斗胆问一句明年不知又会怎样,还望大人细细看看。” 宋邦国问道:“既如此那我考考你对联如何?” 魏雪岩道:“随便大人出题,若是学生对不上来,那是学生学问不到家,回去便再读一年。” 宋邦国稍作思考,便出一联:“大器贵在晚成。” 魏雪思索好一会儿,宋邦国有些不耐烦准备挥手让他走人的时候,魏雪岩叫道:“大人,我有了‘长才何甘短驭’。”对仗工整,也有点牢骚的味道。 宋邦国微微一笑道:“还不错,回家等消息吧!”魏雪岩悻悻离去。 随后宋湉也缴了试卷。宋邦国拿过宋湉递交的试卷细细地看了一遍,押运之处还低声轻吟,有时候微微露出难以察觉的笑容,看完后将试卷放在案上,将宋湉叫住道:“坊间传说你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三岁小孩都在传颂你的词曲。不知是否名副其实?” 宋湉回道:“坊间传说有误,不过一些穷酸诗词闲时好玩而已。” 宋邦国用不可商量的语气令他现场作诗一首,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道:“你既然姓宋,那自然有些本事才不至于辱没这个姓。” 宋湉道:“拙作上不了台面,还请大人拟个题来。” 宋邦国想只要你又本事,那诗文出口便知良莠,何须固囿于题目于是道:“随便吟诗,不拘题目。” 宋湉想了想便有了诗句,念道:“北山种稻南池鱼;驱牛力耕月满途;兰江农家皆如我,稻满仓兮鱼满斛。”这首是赞美兰江农户乐于垄亩,勤劳富家的诗。宋邦国听了果然高兴笑道:“果然不错,令人耳目一新,好个‘兰江农家皆如我,稻满仓兮鱼满斛’我们依兰农民丰衣足食,也是这般安享太平的日子。”宋邦国笑过之后便让宋湉静候佳音,从宋邦国满意的笑容宋湉觉得考试这事儿不难,出了考院,只见李沐阳已经在考院外面等着他,见了宋湉笑道:“兄弟高才只等捷报了。” 两人说着一些话,李沐阳请宋湉在外吃个饭。宋湉笑道:“如今你自己都是一名寒士,哪有多余的银两。再者我家新舂的米,要不去我家吃饭去。” 李沐阳想想也好,二人去菜市场卖了两斤牛肉,李沐阳还抢着付钱,宋湉早已从袖中掏出一些散碎银子,这些银子是张谦给的,那天晚上给顺生治疗烧伤时给的,当时付给张谦至少有十两银子,张谦给了宋湉三两。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童试的事情,谈到了魏雪岩,李沐阳道:“去年我跟魏雪岩同考,他的文章很多人都觉得不错,只是有些剑走偏锋,而且宋邦国喜欢那些歌功颂德的文章,你若是文章差一些,只要你歌功颂德胡乱写写多般童试就过了,可偏偏魏雪岩不买账。” 宋湉心想今日这首诗倒是有些歌功颂德的笑道:“他这么大一个嗜好,你都不跟我说,还亏你是我的密友呢,这次不过的话,你要负责哟。” 李沐阳道:“兄长勿忧,我早说过,只要你去考一定会过的” “凭啥?凭我在龙山学堂读书?凭我跟沈家有交往?” 李沐阳道:“这只是其一,但凭你在兰江名声,他宋邦国就不敢不录取你。一个兰江名士若是考童试不中,且莫说天下读书人,单说依兰这帮名人都会对童试发许多牢骚,他要堵悠悠之口如何做得到?” “因此只要我去考试就是!” 李沐阳点点头道:“且莫说县试,就是府试、院试人家都会给点面子。更何况兄弟文章了得。” 两人说说笑笑就到家了,只见两个木匠穿着单薄衣服在晒谷坪地上架起场地,铺着门板做木工活计,大大小小的木头丢了一地,木工推着刨子木皮花像蛋卷似的从刨子窗口里旋转着出来,掉在地上。雯雯在打扫庭院,将木皮花扫着堆放一边去。沈思妤从房里出来躬手道:“恭喜公子!酒菜已经安排妥当,单等公子回来。” 李沐阳故意问道:“这是嫂夫人吧?” “不可胡说!小心这个野蛮女友。”宋湉诡秘一笑。 话为落音,沈思妤的香拳就锤了了过来,打在宋湉肩膀上道:“你们两个说啥子悄悄话,当心老娘揍你。” 宋湉摸着肩膀喊道:“哎呀,还说当心呢,这一拳痛切骨髓。”李沐阳打趣道:“还是沈大小姐的威力大呀。” 宋湉对沈思妤道:“我跟你说正真话,你如此给我家改头换面的,又要花你闺房私银了。” 沈思妤笑道:“这可不是花我的体己,是老太太说过些日子来你这里看看,我说你住在塘边三间茅房,破房烂屋的下雨天漏水。老太太说好多年没去看了,只怕你不会修葺,家里有几个木匠、瓦匠正在雅园做活计,不妨也给你房子修葺一番。打发哥哥来督工,你也知道二哥是个贪玩的主儿,如何在这里呆得住的。早已带几个小厮玩耍去了。” 宋湉听了自然要谢谢沈母一番,想着还是用谷子酬谢沈母,毕竟他能那得出手的就是刚入仓的谷子。 沈思妤道:“谷子倒是不要送了,前儿送的两担谷子还没吃完,家里又买了一车新鲜谷子在仓库里堆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