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兰名士云里烟村

第九十三章 名士出行

宋湉忙碌一上午,下午正要准备出去,见沈思妤穿着青衣带着雯雯过来,雯雯神态有些沮丧,宋湉将二人迎进家里。从沈思妤唉声叹息的样子看,宋湉就知道出了什么幺蛾子。果然还没等宋湉提问,沈思妤便发话了:“你给雯雯看看吧,雯雯疼得厉害。”

  宋湉将二人引进房,在堂屋桌上把了脉,脉细迟滞有淤血症状,见手臂有水泡,是烫伤所致,依据他经验这点烫伤也不至于脉息迟滞。  “只怕还要看看身上。”宋湉用征求的目光望着沈思妤。沈思妤点点头。进了卧室,沈思妤让雯雯躺在床上,掀开衣服见背部青一块紫一块的,白皙的皮肤还有被抓破的痕迹。  宋湉将雯雯地衣服放下来低声问道:“雯雯,怎么回事?”  不问则已,一问雯雯便哭了起来。哭得沈思妤都转过脸去拭眼泪。宋湉也猜了个大概。雯雯哭着便坐起来靠在宋湉怀里抽抽噎噎哭了一回,宋湉给他擦拭眼泪。沈思妤道:“给她治伤吧。不论多少银子,总得要给她治好。”说罢掏出一个绣花包,从里面取出一锭银子。  宋湉给雯雯做了个全面检查,好在没有伤筋动骨的。从伤情上看是用木板或者竹板之类的东西打的。  受伤已经过了一天了,于是开了活血化瘀的中药,自己亲自去张谦家捡药。并在家亲自煎熬。雯雯虽说受了伤,还是起来帮着打扫卫生,生火煮茶。宋湉将她扶着在床边坐下道:“今日,你是伤者,我来照顾你,就好好地呆着吧。”  雯雯不依,勉强起来做事儿。沈思妤按住她道:“今日我来帮公子打理就是,你去歇着吧。”  宋湉道:“你家里也得给你哥哥抓一路亲了。若不然再这样下去,雯雯的迟早是死在他手里的。”  沈思妤道:“这个你也不用担心,雯雯以后就跟着我就是。他若是再动粗家里还有治他的人。”此后沈思妤便每日带着雯雯来宋湉此处治疗,服汤药。烫伤处用膏药贴上。雯雯伤情好一点后便跟着宋湉来田边看插秧竞赛,宋湉这两亩八分地,已经站了十来个人,有哥哥宋清、甘翁、王谷山、牛歪、李梓厚等十来个乡亲都是插秧能手,里正潘一峰、伯父宋翔英在田埂观看。他们卷起裤管站在田里排成一行,田里已经打满了一把一把的秧苗。随着潘一峰一声号令,插秧比赛正式开始。他们左手拿起扎好的一团秧苗,右手解开稻绳,左手分秧苗,右手拇指对着食指中指接过左手的秧苗直接插入田里,要入泥半寸余。每人一行是五兜禾苗。号令一下,水田传来嗤嗤和哗哗的声音,“嗤嗤”声音是插秧入水的声音,“哗哗”是脚步后退起身拿秧苗的声音。起初是甘翁跑在在前面,甘翁虽说五十岁的人,这插秧手脚还是非常利索,跟在后面的是王山谷,王山谷四十岁开外。当到了田心的时候,王山谷开始发力,追赶上甘翁,并超越了他,甘翁直起身子道:“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了。”擦了一把汗水继续插秧。再后面有李梓厚,牛歪倒也不凡,虽说许多年没有插秧,倒也紧跟着大队人马一路前进,宋湉的速度跟不上,只能在后面赶。雯雯见公子插田虽然不快,但每一颗秧苗都种的非常整齐,行距和宽距都恰到好处。她父亲插田是很快,禾苗种的也不错,但总体上看去似乎有点欠缺。她每天只要看着宋湉都觉得高兴,看着宋湉像一个农夫一般,其实这种生活她是非常艳羡的,有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疼她,就是种田也是乐在其中。她胡思乱想着,一丘田早已完成了大半。两亩八分田十来个人一个下午便插秧完毕。  宋湉招呼他们回来喝茶水。正是春忙季节,大抵都跟着宋湉搞了二季稻,看着天还未黑,因此他们个个要赶回家去在自家田地插秧呢,虽说做不了多久,但刚才插秧那股劲还未消,赶着回去多少插几分地。  却说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的,正是出游的好日子。沈思桓想着那位颇负盛名的汤覆庸便催促应候亭及叔叔去请,应候亭回复说已经在路上了。原来汤覆庸热孝已满,听说沈家是豪门大家,出手阔绰。对待名士热情大方,去一回只怕比他唱歌一年还赚的银子多。又听依兰名士较多,还有一个年轻小伙,居然跟他一般,喜欢吟诗作赋,唱歌。早已准备去会一会的,想着要去依兰,又接到应箬舟催促的信件。背了一个布包,穿了一身破烂衣服,右肩膀上挂着一个破葫芦装着一些烧酒下了山,雇了车子赶到渡口,坐船到了依兰城,那日恰逢赶庙会,街上拥挤。应箬舟答应在庙会前等他,一时间见如此多的人如何找到。等了一会,也不见应箬舟过来。像只无头苍蝇去寻觅去沈家的路,只知道在在县城南面,也不知道往左还是往右,一脚高一脚低地在街上乱走,胡乱挤开人群,肩上的葫芦已空,被人挤的在胸前荡来荡去的。恰巧一个汉子肩上坐着一个顽皮的小孩,双方撞着挤了过去,小孩子见葫芦好玩,上去摸一摸,葫芦却弹走了,于是抓起汤覆庸头上帽子在手里玩耍,背着小孩的汉子也不知道这一幕,只想快点过去。汤覆庸摸摸脑袋,突然见帽子不见了,回首望出,见那小孩子远远地拿着帽子在手里玩耍,高喊几声:“喂,我的帽儿。”  那汉子似乎也听见了纳闷着:“什么猫儿,狗儿的。”于是继续赶他的路。他气得直跺脚,郁闷了一会便继续赶路,想倒这繁盛的依兰,口中念念有词搜肠刮肚地寻诗觅句,又胡乱唱歌。他的歌声跟渔鼓调子差不多,怪声怪气的。也有人觉得好奇,因为有些嘈杂,听得不甚清楚。见人回头向他张望,他越发得意,眼不望路,一头撞在一顶轿子上,差不多将轿子上的一个女人撞下来。那位官太太打起轿子帘子,看见一个衣衫破烂的男子,怒问他是何人,前面两个捕役将他反手剪了,前来问罪。他又不服,口里还骂骂咧咧说是轿子撞了他。捕役呵斥道:“你这厮撞了县尊夫人的轿子,还不知罪?”要他跪下谢罪。  他如一头强牛一般道:“在下是名士、就是见了知府大人也允许不下跪的。”  吵吵闹闹的。捕役抓他要去县衙。这时候一个头戴方巾的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走来过来,对官差道:“大人请息怒,此人是沈府请的上客。虽然撞了县尊夫人,在此陪个不是,若是拿到县衙处决,只怕沈府知道不好相看。还请夫人见谅则个。”  县尊夫人听了,从轿子里说道:“罢了,让他去吧!”众人抬了轿子去了。  那人便是应箬舟,汤覆庸看了喜出望外道:“寻你好一会不见个影儿。”应箬舟道:“来迟了,在庙会前没有见着你,没想你在这里撞见了。”说罢便去了就近一家店子喝茶。他们说着闲话,只见赵世带着一个人,头顶扎着武师巾,身着青绢短衣,几缕黄胡须,浓眉大眼。  赵世问道:“应大叔,这位莫不是名士汤老爷么?”  汤覆庸微微一笑道:“正是在下。”  赵世指着身边武师向汤覆庸介绍道:“这位便是陆剑明。”各位互相行礼,说了一些谦和的话,喝了几杯淡酒,汤覆庸倒是十分好谈,谈论天下名士。此时一个小厮牵着一匹马过来对应箬舟道:“老爷,太夫人有痰疾,夫人要你回去请郎中看看。”  应箬舟问道:“老夫人痰疾要紧么?”  那小厮道:“只听见喉咙咕咕响,出气也有些困难。”应箬舟听了便起身告辞对汤覆庸道:“小弟有要紧之事,还望尊兄体谅则个。你们就同赵公子一起去沈家,小弟明日再来沈府看望二位。”说罢抱拳而去。赵世带着两位往沈府去,走到一处山坡下赵世有些内急,提着裤子往山坳里走,来不及扯下裤子,臭粪从屁眼里跑了出来,稀烂如泥,沾在裤管上,蹲在一处翻江倒海似的排了出来。两位站在老远便可以闻到臭味,都捏了捏鼻子。只听赵世喊道:“二位老爷,适才在下出恭,弄脏裤子,实在不方便陪二位登沈家大雅之门,二位顺着这条路去沈家吧,不过一二里多路程。沈家牌坊也是最气派的,二位可以分辨的。”说罢提着裤子,扒开大腿歪歪斜斜走着回去。  走到沈家牌坊,一位老家丁在牌坊前见到二人,见汤覆庸穿着一身破旧衣服,又不带帽子,只是一个旧布头巾。后面男子倒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浓眉大眼的。家丁问他姓名,汤覆庸死活不肯报上姓名,道:“你家公子知我久矣,今日应公子之约而来,你这无名家丁告你姓名做什么?”  老家丁也是极为守规矩的人,无名无姓的不肯上传,汤覆庸便在牌坊前大嚷大吵的:“拒名士于门外,岂不让天下人所笑?”  老家丁对汤覆庸推推搡搡让他快点离开,汤覆庸骂家丁有辱斯文,不过是看门的一条老狗。老家丁拿起扫帚扫向汤覆庸,汤覆庸连连后退,口里还是骂骂咧咧的。陆剑明坐在牌坊前一个石头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时候沈家福从雅园出来,刚到牌坊见两个人,家丁便报告沈家福道:“这厮无名无姓的,说是要见公子,在这门户吵吵闹闹。”  沈家福今日心情不错,笑道:“敢问兄台打哪里来?乡梓何处?”  汤覆庸见沈家福穿着华丽而名贵,说话客客气气,心下怒气也消了大半,笑道:“在下姓汤,兰山便是吾乡。”  沈家福前些日子听儿子说起兰山名士汤潜轩会来,便躬身行礼道:“先生莫不是名士覆庸?”  汤覆庸听了笑道:“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