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藏在袖子里的卦象图
崔白襄离开后,阿璀本想往前面丽正殿去与公玉淳等几位属官说些事情的。
因今日一直在屋内,虽穿着衣服,却不算厚实。
这会儿黄栌不在,她便想着自己往内室随意寻个披袄来套上便罢了,谁知余光一瞥,却正好看到方才黄栌送进来暂时搁在一旁几案上的那件赵国公夫人送来的披袄。
恰好有这么件披袄在跟前,也省得自己去内室乱翻了。
阿璀便上前去,直接取了那狐狸毛披袄。
然而在触及柔软雪白的皮毛时,阿璀忽然便想起了先时赵国公夫人的一句话。
“若是有幸,能得殿下试上一试,便算妾的荣幸了。”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只是赵国公夫人寻常的客套自谦之语。
阿璀先时也并未留意太多,但此时突然想到,便觉得这话里,似乎另有深意。
试上一试?
阿璀将那披袄抖开,便要去套上。
恰这时黄栌忽然进来,见她穿大衣裳要出门的样子,便上前来帮忙:“殿下要出门?奴去内室另取件衣裳?”
“不必了,我就往丽正殿去一趟,就这件衣裳且随意套一套吧,一会儿就回来了。”
阿璀就着黄栌的手将胳膊往披袄袖子里伸,手还未伸出来,手指却在袖口处挂上了一根线头。
感觉到小指与无名指指缝之间拉扯住线头的异物感,阿璀咦了一声,将手伸出来,偏头去瞧。
也是奇怪,这披袄做得精细,缝线尤其工整,袖口处也针线也齐整细密,但就这一根挂住她手指的线头,实在有些突兀。
“这线头……”黄栌将袖子拉过来,仔细瞧了两眼。
“怎么了?”阿璀疑惑。
“奴寻常也做些针黹,虽不算精通,但多少也能看出些……这处线头,不像是袖口处的缝线,倒像是刻意留下的一段。”黄栌解释道。
“你这么一说,倒真是……”阿璀伸手去扯那线头,扯了两下没扯下来。
但就这个动作,恰好拉得那袖子角度往上,炉中的火光照过来,正见得那袖子靠近袖口处,有两寸见方的一处阴影。
“等等,这是什么?!”
阿璀抓过袖子,寻了个角度,往炉火又靠了靠,仔细端详片刻,果然还是能看到那处方方正正的阴影。
“寻个剪刀来。”
黄栌去柜子里取了剪刀过来,阿璀指着那袖口的缝线处,道:“劳烦你,将这边内衬的缝线拆了。莫损了皮子布面,回头重新缝起来还能穿……剪坏了未免可惜。”
黄栌照着吩咐,小心地拆了袖口处的里布,果然从里头掏出片薄薄的布片子。
那布片子是柔软轻薄的一块丝绸,夹在里布与皮毛之间,仅凭摸索的手感,确实没办法发觉它的存在。
也难怪先时黄栌和自己检查了好几遍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原来竟别出心裁地藏在这里。
“好像只是一块碎布,并没什么特别的。”黄栌将那丝绸片子递过来。
阿璀接过,正反看了两眼,只是一块颜色浅素的布片子,上头甚至没什么花色,也没有留字的痕迹。
只是这赵国公夫人暗暗藏了这么块布片子在这里,甚至先时还几次提醒自己试这件衣裳,暗示自己衣裳里头的异常。
如今既找到了这么个藏得极好的丝绸碎片,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吧?
“殿下,这布片上面,经纬线似乎有些缺失。”
黄栌眼睛尖,多看了两眼,留意到上面纬线被抽掉了好几根。
阿璀将那两寸见方的布片子抻开平整,照旧对着炉子上火光细细分辨。
果然,那被抽掉的几根线丝,粗粗看起来只当是保存不当抽丝了,但细看时却能见其规律,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分辨片刻,阿璀忽然目光一缩,下意识出口:“夬卦……”
抽去的六条纬线,最上一条中间却连了半指的长度,没有完全抽掉。
这显然便是夬卦的卦象图。
扬于王庭,孚号有厉;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
这是夬卦卦辞。
但这位赵国公夫人,到底想给自己传递个什么消息呢?
她如此大费周章地在衣服里夹带了这个卦象,到底目的在何处?
是提醒自己有危机将出现,将面临决战?还是告诉自己应避免直接冲突?
但这到底是她私下之行,还是旁人授意?
阿璀忖度良久,忽然一笑,将那布片子往火炉里一丢。
这两日一个个的都爱卜上一卦,前几天才从祖父那边知道了个下下的无妄卦,今日这赵国公夫人竟然又送了自己一个不算吉也不算凶的夬卦,也实在有趣得紧。
阿璀觉得得空了,自己也该去卜上一卦。
“殿下?”黄栌见她只说了两个字之后便烧了那布片,轻唤了声。
“没什么,披袄收起来吧。方才所见的这披袄中夹带之事,莫要与任何人提起。”
“是。”
“还有,叫人往甘泉宫传个话,就说我突然想吃皇后宫里头做的笋蕨汤馄饨了,晚上想去甘泉宫与皇后阿嫂一同用膳。”
黄栌应诺。
至晚时,阿璀果然往甘泉宫蹭饭去了,而甘泉宫也十分周到地做了五般馄饨,不光有阿璀点明要吃的笋蕨馄饨,另还有不同肉菜的四样馅儿。
阿璀很不客气地吃了一大碗,最近天气实在冷,这热热的一大碗汤馄饨下去,果然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徐萤原本得了消息,还当阿璀是有旁的事要跟自己说,谁知她一来,不过就是跟自己说了几句闲话,等馄饨上来,她更是埋头只顾吃,好像真的就是为吃馄饨过来的。
吃完擦了嘴,阿璀舒服地靠着凭几,手里端着杯热茶,继续与徐萤闲话。
“今日赵国公夫人到我宫里走了一遭,莫名其妙送了我件狐狸毛的披袄,我跟这赵国公夫人也不相熟,实在觉得有些奇怪……皇后阿嫂可认得这位赵国公夫人?”
“自然认得的。”徐萤笑道,“这赵国公夫人,最是和善的一个人,只观薰风殿卢夫人性情,便可知赵国公夫人是怎样的人了。只是往日里也只得机会宫宴的时候见过几次,私下里倒是没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