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你想活吗

两日的时光，在压抑的等待中，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清角村口，玉琴河畔。

村民们用木头和竹竿在河边搭建了一个简陋的祭台，上面铺着崭新的、刺目的红布。

祭台两侧，摆放着几盘粗糙的糕饼和一坛浑浊的米酒。

天色微明，整个村落却笼罩在死一般的沉寂中。

村民们沉默地聚集在祭台周围，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压抑不住的、短促的抽泣。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麻木、无奈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阿桂婶几乎是被两个相熟的妇人搀扶着来的。

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脸上泪痕交错，一夜未眠的憔悴让她仿佛老了十岁。

此刻，她死死搂着怀里的小角儿，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身体不停颤抖。

在她旁边不远处，另一个家庭也同样哭得撕心裂肺，他们的儿子，那个叫小石头的男孩，因为过度恐惧，此刻正软软地昏厥在他父亲怀里。

但却无人能劝慰——谁都知道，这是清角村，乃至所有临河村落无法挣脱的宿命，不献祭，河水便会吞噬一切，谁也逃不掉。

小角儿被母亲紧紧抱着，小小的身体能感受到母亲剧烈的颤抖和绝望。

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但异常干净的小褂子。

她的小脸有些苍白，嘴唇紧紧抿着，努力维持着镇定。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复杂情绪——有恐惧，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强撑起来的、近乎空洞的平静。

她小小的手，死死地攥着胸前那枚琥珀坠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叶长青和锦璃站在人群稍后的位置，他们的存在与周围绝望的氛围格格不入。

叶长青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小角儿身上，看着她努力挺直的小小脊背，看着她紧握琥珀的小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里，叶长青动了。

他分开人群，在村民们惊愕、不解、甚至带着一丝惶恐的目光注视下，径直走到了紧紧抱着小角儿的阿桂婶面前。

叶长青没有理会村长和周围百姓投来的、带着绝望与劝阻的目光。

他蹲下身，视线与阿桂婶怀里的小角儿平齐。

他的目光温和而深邃，仿佛带着某种能穿透恐惧的力量。

他直视着小角儿那双盛满害怕和茫然的大眼睛，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也传入周围死寂的空气里：

“小角儿，告诉哥哥，你想活吗？”

小角儿闻言猛地一震，攥着琥珀的小手更紧了。

她看着叶长青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她无法理解的力量，却莫名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鬼使神差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唉……”旁边的老村长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愁苦，他上前一步，对着叶长青拱了拱手，声音沙哑，“小公子，老早便看二位气度不凡，只是……只是这河神之事，实在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惹不起的啊。”

他望着汹涌的河面，眼中闪过深深的恐惧与无奈。

心里却翻涌着过往的记忆——曾经也有过自恃本领高强的过路人，见不得这般惨状，想要插手，结果呢？还不是被突然掀起的巨浪卷进河里，连尸首都寻不见。

那之后，河神的怒火更盛，村子险些遭了灭顶之灾。

这些往事像烙印一样刻在每个村民心里，让他们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您还是在一旁看着吧，免得……免得触怒了河神啊。”老村长的声音里带着哀求。

周围的村民也纷纷低下头，脸上写满了失望——他们不是没想过反抗，只是一次次的失败早已磨碎了他们所有的勇气，如今只剩下认命的麻木。

叶长青却仿佛没听见村长的话，也没看到周围人黯淡的神色。

他对着小角儿笑了笑，那笑容温暖而可靠，轻声道：“那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小角儿紧握在胸前的琥珀坠子，“哥哥很喜欢你这个项链。把它暂时借给哥哥，等哥哥帮你把河里那个‘河神爷爷’解决，再还给你，保证你和你娘亲，还有小石头，都能平平安安地回家。这个交易，小角儿愿意吗？”

小角儿愣住了，低头看了看手心的琥珀，那是爹爹留下的唯一念想。

但她看着叶长青真诚的眼睛，又想起刚才那句“你想活吗”，犹豫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初升的朝阳终于跃出地平线，将第一缕金光洒在玉琴河面上。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献祭的时刻，原本平静流淌的河水，毫无预兆地剧烈翻涌起来！

哗啦啦的水声大作，河心处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流急速旋转，卷起浑浊的泥沙，发出沉闷的咆哮！

一股带着腥气和威压的气息从河底弥漫开来！

“河神来了！时辰到了！”老村长惊恐地嘶喊，声音都变了调，“快！快把祭品送上祭台！”

几个强壮的村民，脸上带着不忍和恐惧交织的复杂神情，在村长的催促下，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他们试图从阿桂婶怀里接过小角儿。

阿桂婶如同护崽的母兽，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死死抱着女儿，发出凄厉的哭嚎：“不要！我的角儿！不要啊！”

另一边，昏厥的小石头也被他悲泣的父亲颤抖着交到了村民手中。

场面一片混乱和悲怆。

小角儿也被这景象吓得身子一颤，但她很快稳住了，转头看向阿桂婶，又看了看叶长青和锦璃，脸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声音细细的，却异常清晰：“再见了，娘亲。再见了……大哥哥，大姐姐，你们一定要长长久久哦。”

“给……哥哥！”她没有哭，只是将那枚琥珀坠子小心翼翼地递向叶长青。

而另一边，那昏厥的小男孩依旧毫无声息，被村民们抬着，一同走向祭台。

叶长青握着手中那枚还带着小女孩体温的琥珀坠子，感受着里面微弱的古玉碎片气息。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被村民们抬上祭台的两个孩子身上，转头看向身旁的锦璃，轻声问道：“阿璃姐姐，你会忍心看着这么可爱的小女孩，被抬去喂河里那条臭鱼吗？”

锦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小角儿身上，这两日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小女孩踮着脚给她戴野花的认真模样，握着草蚱蜢时的雀跃，夜里强撑着安慰母亲的懂事……

她平静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波澜，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不忍心。”

叶长青得到了答案，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只道：“让我来吧。”

以前是高端局，他出不了手，但现在低端局，也该他露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