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魏征病逝

李治被处斩后的第三个月,长安飘着漫天的柳絮。

李承乾正在批阅李福送来的江南农桑的奏报,殿外突然传来李一带着哭腔的通报。

“陛下......魏大人他......快不行了。”

李承乾猛的站起,手中的朱笔已经丢在了一边。

他想起三日前听风楼的密报,说魏征咳得厉害,已经三天水米未进,当时他只当是老臣的陈年旧疾,没曾想竟重到这个地步。

“摆驾,去魏府。”

魏府的门楣比寻常官员家朴素得多,朱漆剥落处露出暗沉的木色,门前连个像样的石狮子都没有,只有两株老槐树,枝桠遒劲地伸向天空。

李承乾下马时,正撞见魏征的儿子魏叔玉红着眼圈出来,见了圣驾。

魏叔玉“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家父......家父说不见外客。”

魏叔玉哽咽的说道,

“他怕......怕病气过给陛下。”

“放肆。”

李承乾轻声说道,

“朕与你父亲,不是外客。”

他推开虚掩的院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正房的窗纸透着昏黄的光,隐约能看见里面端坐的身影。

那是魏征,即使病得下不了床,也依旧要穿戴整齐,腰杆挺得笔直。

“陛下怎么来了?”

魏征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李承乾推门而入时,心头猛地一酸。

不过三个月未见,那个总是瞪着眼睛跟他争辩的老臣,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他正坐在榻上,手里还攥着一卷《贞观政要》,书页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批注,有些字迹被咳出的血染红,变成暗褐色的斑点。

“魏相。”

李承乾在榻边坐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

“听说你病了,朕来看看。”

魏征抬起头,看向了李承乾。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李承乾按住了肩膀。

“陛下!老臣这身子骨,怕是要辜负圣恩了。”

魏征咳了几声,帕子上又添了几点猩红,

“江南的稻种,老臣听说了,是好事,比什么都好。”

“都是魏相当年力主推广农桑的功劳。”

魏征却摆了摆手,喘着气说道:

“老臣哪有什么功劳......不过是......不过是学太宗皇帝,知道百姓吃饱了,江山才能稳。”

他顿了顿,突然抓住了李承乾的手,

“陛下,李治的事......老臣知道您心里苦,但您做得对。”

李承乾的喉结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这些日子,他总在夜里梦见母亲,梦见她质问自己 “为什么不守承诺”,魏征这句 “做得对”,像一道暖流,悄悄淌过他的心底。

“皇室血脉......不该是免罪符。”

魏征的声音越来越低,

“当年太宗皇帝杀李建成、李元吉,不是为了争权,是为了天下。

陛下杀李治,也是一样。”

他咳得更厉害了,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才继续说道,

“但陛下要记着,刀能斩乱麻,却补不了人心。

杀了李治,更要......更要让百姓看见,朝廷是为他们撑腰的。”

李承乾重重点头:

“朕记得。

均田制已经在全国铺开,今年的赋税减免了三成,各地的粮仓都在加固,绝不会再让岭南水灾的事重演。”

“好,好......”

魏征笑了,眼神之中满是欣慰之色,

“还有李福和李禄......大公子仁厚,二公子勇猛,都是好苗子。

但陛下要教他们,仁厚不是纵容,勇猛不是鲁莽。就像......就像当年太宗教您,刚柔要并济。”

他说起往事,眼睛里闪着光:

“老臣还记得,陛下小时候,太宗让您背《商君书》,您背到‘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哭得直打嗝,说‘商君太狠’。

太宗摸着您的头说,‘狠不是目的,是为了让更多人不挨冻受饿’......陛下,您现在懂了吗?”

李承乾的眼眶突然红了。

那是他十岁时的事,早已模糊,没想到魏征还记得。

“朕懂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魏相,您放心,朕会做个好皇帝,像父皇那样,像您期望的那样。”

魏征的手慢慢松开,滑落在榻上。

他望着屋顶的梁木,喃喃道:

“老臣......老臣要去见太宗了......告诉他,他的儿子,长大了......”

话音未落,头微微一歪,手里的《贞观政要》“啪” 地掉在地上,书页散开,停在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那一页。

魏征的葬礼办得极其隆重。

李承乾亲自为他扶棺,文武百官披麻戴孝,长安的百姓自发地站在街道两旁,手里捧着白菊,看着灵柩缓缓驶向昭陵的方向。

“陛下,魏大人的谥号,礼部拟了‘文贞’二字,您看......”

李一低声请示,手里捧着拟好的谥号册。

李承乾望着昭陵的方向。

他想起魏征生前总说 “谥号不过是块碑,百姓的口碑才是真”。

他在册上重重盖上了印:

“就用‘文贞’。

他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