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一次公演（7）
外界的纷纷扰扰没有影响到全封闭式拍摄基地里练习生们的生活。
周四是正式公演的日子，练习生们分组去舞台现场彩排的行程则被安排在周二周三。
在卷王们的带动下，昆廷小队的学习进度快得不可思议。
他们的彩排顺序是周二最后一组，等轮到他们七个时，录制棚外的天色已然全黑。
这次彩排是全员无妆试衣上台，昆廷在化妆间换衣服的时候就有点不妙的预感。
当初他们组和祁扬小队在会议室里听副导演讲述《马戏团惊魂夜》的剧情概要时，曾在PPT上粗略看过节目组给出的舞台服设图。
小丑服和侦探服分列两边，外表皆设计精美，却不难看出，比起优雅修身的西装和风衣，小丑服造型华丽到有些浮夸。
泡泡袖、荷叶边拉夫领和宽松连体裤几乎能吃掉所有细节动作，撞色系的条纹腿袜和尖头鞋更是踩着传统审美底线蹦迪。
这种设计繁复、色彩大胆的服装适用于舞台剧，却不一定适合男团表演。
起码，在大众刻板印象里，男团妆造理应往“帅”的方向塑造，而“小丑”却是活跃气氛、供人取乐的滑稽丑角，与男团爱豆之间存在难以逾越的鸿沟。
最重要的是，PPT里呈现的音乐剧大合照中的七位演员脸上均画着辨不清长相的小丑妆！
——拜托！这种特写镜头里都不一定分得清谁是谁的妆该怎么让观众记住他们啊！导演组是认真的吗？
当时在会议室的14个练习生在看到PPT照片的第一眼就立刻明白，哪套服装更适合他们男团舞台。
昆廷让对方小队先选并非刻意谦让，虽然祁扬小队的综合实力比他们逊色许多，但他从不会因为纸面实力的差距而掉以轻心。
他是自信，不是自大。
事实上，昆廷只是看出严文炳眼中的紧张，想随便说点什么活跃气氛。
然而，可能是他平常沉默寡言的形象深入人心……导致在场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认真的。
唉。
一场彩排过去后，七个男生围在摄像头后边回放彩排视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衣服太吃动作了，根本看不清我们在跳什么。”
“呃，你们觉不觉得这段拿伞的齐舞有点傻……我穿这套衣服显得脖子好短，干脆没脖子了啊啊啊，就问这破领子能不能取下来！！！”“还有一个问题，这七套衣服的款式除了颜色之外是一模一样的没错吧？但它的颜色差别又太大，五颜六色的，有点刺眼睛。我感觉我们像一排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卡通小人，就是那种商场门口穿着玩偶服搞促销发传单的……你们懂吧。”
“说实话，我们在练习室里穿运动服跳舞都比这玩意好看多了……”
昆廷静静地看完视频后才出声:“这套衣服不行，要改。”
梁耀迟疑道:“可是……节目组会允许我们改吗？”
“时间上应该来不及。”
方序打了个哈欠:“不过可以试试，问一下节目组的意见。”
“不仅是服装问题，还有舞台布景。”昆廷又指出，“虽然《黑伞》音乐剧里的剧情背景是雨巷追杀，但我们的服装是宫廷小丑服，造型越华丽夸张，就越与简单的舞台格格不入。”
他们组和祁扬小队的舞台布景一模一样。
灰蒙蒙的舞台上矗立着几盏路灯，路边散布着残败的玫瑰花丛，整体画面基调阴森而诡谲。
祁扬小队的英伦侦探服和特工黑西装与这样的场景足够匹配，可以让观众联想到紧张刺激的巷战追凶。
但繁复精致、色泽明艳的宫廷小丑服与这类场景如何能融合在一起？
《马戏团惊魂夜》的音乐剧舞台之所以这样设计，一是因为有完整的前置剧情让观众代入其中，二是由于七个不同的小丑人格与昏暗简陋的雨巷之间有侦探小队连接过渡。
然而谁能保证第一次公演的观众能通过《黑伞》联想到《马戏团惊魂夜》的剧情？
观众是来欣赏舞台表演的，他们没有义务事先了解一首歌的背景故事。
廖非后知后觉:“对哦，难怪我觉得整体观感怪怪的，原来是舞台布景的问题。”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们七个排练了好几天，对马戏团惊魂夜的背景故事也了解的清清楚楚，所以在回看舞台视频时才会先入为主地代入剧情，满心觉得违和，却压根没往舞美的方向联想。
廖飞不动声色地转头，偷偷看了眼昆廷，心想:“果然……和昆廷一组就是很有安全感啊。”
“我等会就去找导演组沟通，你们还有别的问题吗？都提出来，我一起去问。”
昆廷问现场的工作人员借来中性笔和本子，手肘撑在旁边的纸箱上，俯身一笔一划地写下两行字。
他前世10岁时去了美国，自己摸索着学会英语，之后便很少有机会动笔写汉字。
哪怕后来要用中文写歌，也都是通过键盘打字。
幸亏他小时候学习成绩不错，没有把26键拼音还给老师，否则一个25岁的成年人用手写或语音输入写歌词什么的……实在是有点丢人。
昆廷记忆力很好，所以不存在提笔忘字、写错别字的问题。
他小时候练过楷体字帖，笔下的汉字都是标准的方块状，横平竖直，整整齐齐地排布在一起，如同优等生的考试答卷。
几个男生团团围过来，把昆廷包在中心，七嘴八舌地提议。
方序:“其实主要就是衣服和舞台问题，或许舞台能改的华丽一点？比如深红色的幕布、金属烛台、琉璃灯、金色的杯杯盏盏……多准备一些有西方宫廷元素的道具，可能会好点。”
崔衍盯着纸上游走的笔尖:“不仅是西方宫廷元素，马戏团元素也可以来点，毕竟我们是‘小丑’。”
梁耀插嘴道:“一定要他们改改衣领，这衣领勒得脖子痒，太闷了，透不过气！”
廖非站得离昆廷最近，被队友们挤得都快贴到昆廷身上。
他又闻到了那股浅淡的洗发水气息。
“《黑伞》这首歌的风格比较怪诞奇异，所以布景不能一味地往华丽的方向塑造，可以暗黑系一点？嗯……这方面应该能拜托灯光组的老师们配合一下。”
他一边说着，眼神不自觉地往昆廷后颈飘去。
是薄荷、橙花……还有柑橘？
像一瓶禁欲系的香水，冷中带甜，冰冰凉凉的，只有靠近了才能闻到隐藏的甜味。
廖非低下头，使劲揉了揉鼻子。
唔，怎么能这么香啊。
＊
“不好意思啊昆廷，衣服的事我可能帮不到你们。”
服化道组的工作人员正忙着把练习生们换下来的表演服挂在衣架上，面对少年的请求，随口敷衍道。
“如果是衣服尺寸大小之类的小问题，我还能临时帮你们改改。像你说的这种从头改到尾——跟重新设计打版一套衣服也没多大区别，你们后天就要上台了，哪有空改这么多，咱可耽搁不起这些时间。”
“再说了，你穿这套衣服不挺好看的吗？小丑服就需要你这种高高瘦瘦的浓颜帅哥穿，而且你小腿又细又直的，正适合穿小腿袜。”
他手上动作很利索，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剩余的衣服全部整理完，眼神犀利地在昆廷身上绕了几圈，伸手在少年腰上比划几下:“这件腰封也很适合你，你这腰咋长的，这么窄，腰围有70cm吗？顶多65吧……啧啧，薄得都快成纸片人了。”
“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
昆廷解释道:“这套衣服的衣领设计太复杂，袖子和裤腿又太宽松，它裤腿都是鼓起来的，很影响舞蹈观感……”
“复杂是好事啊，你们这队的小丑服可是所有表演服里最贵的，从设计到定制都花了不少钱嘞。”
男人耸耸肩:“至于裤腿——昆廷，相信我，这种南瓜裤最有怪诞小丑的feel。我们的初稿其实是灰色竖条纹西装裤，也还看得过去，但辨识度远不如南瓜裤。”
“而且我记得《黑伞》的编舞没几个复杂的动作吧？我还专门问过导演，你们的舞是除声乐组以外最简单的。”他摸了摸下巴，建议道，“要不……你们干脆删掉舞蹈？”
昆廷:“……”
昆廷哑口无言，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打扰了。”
男人看着少年颀长清瘦的背影逐渐远去，摇头自言自语:“我可不是故意针对你，谁让你不老老实实听导演的话呢……”
唉，现在的小孩真是糊涂，好端端的干嘛拒绝跟星河娱乐签个人约，小小年纪就这么眼高手低，尽给导演组添麻烦。
一个没签公司的素人事咋那么多呢。
《NS》里的这一百来个练习生，除去那三个来自万明影视的演员，就只有昆廷一个人不同意在男团出道后把个人约一起签在星河娱乐名下。
祁扬等人不签是因为背靠万明影视那样的大公司，且影视资源与男团资源非竞品也不重合，所以他们才能将个人合同保留在原公司。
但昆廷就不同了，这小孩刚刚高中毕业，纯素人一个，拿什么跟人家万明影视的演员比？
前几天他被导演叫去补签合同，交流过程中冷不丁地提出要保留个人约——呵，简直是异想天开！
现场的制片人和律师一个比一个懵，王导都给他逗笑了，以为他开玩笑呢，结果越聊越发现这小子意志坚定，无论如何都不签个人约。
嚯，他难道不怕他们导演组把他踢出节目吗？那会儿第一期正片都还没播出呢。
于是一群人和一个17岁的少年你来我往地扯皮了好半天。
结果出乎意料，最后妥协的居然是导演组！
听说了这个消息的工作人员们都猜测是王导顾忌昆廷的背景，所以才没狠下心拒绝。
谁不知道昆廷是在节目录制前一周突然空降的神秘关系户？
男人搞不清楚这小孩心里在想些什么。
即使固执地保留个人约 也照样要补签一份团体活动优先于个人的协议 他图什么呢？想在蹭到《NS》的热度后单飞？应该没这么蠢吧……
还是说……他想把个人约留给新达？
但也没听说他有主动联系陈诗瑜和林起风啊。
无论昆廷在计划些什么 总之
节目组的其他工作人员都因为这件事对昆廷有点意见。
虽然他们不在签约谈判现场 不知道昆廷是怎么以一己之力说服导演组和星河娱乐的负责人 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小孩不是个简单角色。
男人不仅认为昆廷事多 还觉得他好高骛远且自以为是。
这种特立独行又固执己见的艺人向来是最麻烦的合作对象。
瞧瞧 一轮彩排结束后只有昆廷跑过来要求他改服装 其他组的练习生都是节目组准备了什么就穿什么 就他惯会给人添麻烦。
男人小声碎碎念:“我才不惯着他 而且我那也不算找借口……说的都是实话好吗 那套衣服他穿得多好看啊 有啥不满意的 挑三拣四。”
他这些小心思没被昆廷听到 但昆廷依旧猜到了他不乐意帮忙的原因。
所以之后在负责舞台布景的道具组老师们那里屡次碰壁 也在昆廷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