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第一次公演（8）
当天晚上10点，小队成员们齐聚练习室。
他们从昆廷口中得知节目组拒绝提供帮助的事后，心情都有些沮丧。
梁耀不能理解:“如果说服装是因为时间太短才来不及修改，那舞台布景是因为什么，这也不能改？”
“对啊…我们只需要撤掉路灯，将雨巷的布景改成马戏团，再稍微加一些西方宫廷元素的道具就可以了……这些应该都是正常范围内的要求吧。”
“我听说声乐组和舞蹈组的两个小队都用了不同场景，凭什么我们就要和祁扬他们组用同样的雨巷？”
“我怎么感觉节目组在针对我们……”
练习室里的气氛随着一句句的聊天逐渐变得消沉。
接连几天起早贪黑的高强度训练却换来这样的舞台效果——如果是因为他们不够努力，或者说他们学得不好，没有记住舞蹈动作，没有背熟歌词，那就没什么值得抱怨的。
然而都不是！
问题根本不在他们自己身上，而是因为节目组导致的客观因素。
年轻的练习生们怀揣着对第一次公演舞台的期待而全身心投入地努力，却突然遭到令人措手不及且无能为力的沉重打击，他们无法接受这样草率的失败。
昆廷也不能接受。
他盘腿坐在墙角，低着头，手肘撑在膝盖上，两只手捂着脸，整个人团成一只自闭的蘑菇，一声不吭地思索着解决方法。
服装……大概率是来不及改了。
他去找节目组的服化老师时，曾仔细观察过衣帽间里用防尘袋挂得满满当当的表演服，试图找到可以替换的小丑套装。
然而无果。
之后昆廷尝试与道具组的工作人员沟通，他们并非不愿意帮忙，只是道具间的确缺少马戏团相关的布景材料。
这座建成时间不到一年的拍摄基地位于燕海市郊区，周围都是星海娱乐近几年投资开发的地皮，附近人流稀少，与荒郊野岭也无甚区别。
基地里的家具、服装、节目录制需要的设备等等全都是近两个月才陆陆续续运送过来的，这儿缺点什么那儿补点什么的情况屡见不鲜，没有马戏团元素的布景材料再正常不过。
按理说他们可以临时从青春TV总部调取道具过来，但场景设计仍需花费不少时间，距离一公正式开始仅剩不到两天，导演组不会允许滥竽充数的半成品搬上舞台。
所以，如果要从舞台布景上入手，最多小范围改动。
马戏团是别想了，先将就着用雨巷吧，但怎么改动才能让雨巷和小丑融合在一起？
“我听说祁扬他们组彩排时垫音拉满到50%，他们队除了严文炳没有一个人会唱美声，也没人擅长原创，但他们在声乐老师的指导下依旧成功改编了整首歌。”
队友忿忿不平:“昆廷当初可是独立完成词曲改编的，根本没有老师帮忙！”
“现在轮到我们有问题，却连修改舞台布景都嫌麻烦，搞区别对待是吧，太偏心了，凭什么啊！”
“呃，难道是因为祁扬热度高？但昆廷热度也很高吧……”
坐在他身边的同伴轻嗤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说明祁扬他们队里有资本想捧的人呗，咱们这儿可没有一个大公司出身的。”
说着，他看了眼墙角的少年，声音变小了些:“再说了…昆廷热度高是因为昆廷厉害，又不是因为有人捧他……其他队就说不定了。”
虽然坐在这里的练习生都是没出道的素人，也都还在涉世未深的年纪，但他们并非住在象牙塔里天真无邪的学生。
不论是在各自公司里道听途说的有关利益牵扯的圈内传闻，还是在社交名利场上的耳濡目染，都让他们早早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这个圈子里，公平是不存在的。
节目组真想捧一个人根本不需要冒着犯法的危险去做票。
他们只需要在前期剧本安排和后期镜头剪辑时稍下功夫，把出丑招黑引发争议的故事线给炮灰，容易打出killingpart的剧本给出道组，一切便会顺理成章地按资方的期待发展。
当然，偶尔会有“民选黑马”意外出现。
但对于没有大公司背景的“黑马”本人而言，除非运气好遇到一个有良心的节目组，否则也难逃被吸血营销的命运。
在《NS》的练习生们眼中，昆廷无疑是最出众的那匹黑马。
相貌身材俱佳，实力近乎全能，仅靠一套公式照就涨粉破五十万，而且还是没签公司的纯素人。
没有人比他更配得上“黑马”二字。
所以，目前上演的剧目是——当“黑马”遇上“皇族”？
“前几天我们不该让他们组先选的。”
梁耀突然开口:“如果一开始我们就选了侦探视角，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周围人嘀嘀咕咕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大家下意识地看向坐在角落的昆廷，后者仍然保持着低头沉思的姿势，看起来完全没关注他们的聊天内容。
廖非抿了抿唇:“但当初大家不是都同意的吗？”
梁耀看了他一眼:“就是因为大家都同意，所以我才不好反对。”
“而且你们是真心同意的吗？”
他语速很快，像机关枪似的:“难道不是因为提出意见的人是昆廷所以才同意的吗？我们又不是傻子，那天在会议室里看到PPT的时候谁不知道小丑视角是个坑，本来按照主题曲考核排名也应该是我们先选才对，凭什么要让给他们，要不是昆廷——”
“行了，说够了没？”
崔衍拧着眉头，脸上难得没有笑意:“有什么意见去和节目组说，不要把自己遇到的困难都怪在别人身上。”
向来阳光爽朗的人突然冷脸，无疑是很有压迫感的。
崔衍靠墙站着，双手交叉抱臂，稍稍用力，肩膀和手臂的肌肉就偾张起来。
他骨骼宽大，肤色偏深，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看谁都有种居高临下的味道，多亏他平时开朗爱笑好相处的性格，才恰到好处地盖住了这份体型差带来的攻击性。
崔衍的眼神并不凶，说话也是心平气和讲道理的口吻，但正是这样理智严肃的态度才更让人不知所措。
“我……”
梁耀察觉到队友们眼里的古怪与不快，辩解的话哽在喉咙里，脸皮有些发烫。
他没想到自己一时没克制住的抱怨会引发大家的不满，他想要说点什么，却支吾着低下了头，含糊地嘟囔:“我又没怪他……”
因为累得犯困，一直在旁边闭目养神，始终没有参与众人讨论的方序冷笑一声，没说话。
梁耀的脸瞬间涨红。
终于琢磨出解决办法的昆廷察觉到周围异常的安静，抬眼环视四周:“……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崔衍笑着说“没事”，方序沉默地摇头，廖非欲言又止，没人正面回答。
昆廷懒得深究:“行，那我们说正事，都坐过来吧，我个人有点想法，但需要大家的配合。”
六个男生配合地团团围坐在一起，将他们的队长包围在中心。
昆廷冷静地直面队友们疑惑与探究的眼神，有条不紊地解释:“目前我们的主要问题有两个，一是小丑服设计复杂累赘，会影响舞蹈动作的观感，二是观众不知道《黑伞》的背景故事，导致阴暗雨巷的舞台布景与小丑服风格违和冲突。”
“先说第二个问题，我今晚会熬夜把歌词整体修改，将《黑伞》的背景故事以独白和对白的形式融入歌词，让雨巷的场景随着我们的歌词递进变得合理。”
虽然《黑伞》是全英文歌，公演现场的观众注定没法听懂全部歌词，但正片播出后会有中文翻译字幕，足够让节目前的观众领会到他们的意图。
他继续道:“既然小丑服影响动作，那我们索性删除所有受到影响的腿部动作，将站着跳舞改成坐着对唱，可以理解为——七个人格在小丑脑内的圆桌会议。”
“正常情况下，患有人格分裂症的小丑本就不可能让七个人格同时降临现实，《马戏团惊魂夜》选择这样演绎是一种艺术处理手段，我们也可以在其基础上加工。”
“按照歌词part，我们轮流拍桌起立，争论谁才是导致马戏团惊魂夜的真凶。”
“每个人格都站在自己的视角诡辩、推理、指责、栽赃，以自述故事的口吻让七个各具特色的人格粉墨登场。”
“最后的齐舞part改成伞舞与椅子舞结合的编舞，舞蹈动作主要集中在上身和手部，且尽量编排大框架的动作，减少细节，最大化地降低服装对舞蹈的影响。”
“照这样安排，我们只需要道具组老师添加一张圆桌和七把椅子，或许圆桌上还能摆一些干花、书本、蜡烛等等对应七个人格的标志性道具……总之比先前的要求简单很多。”
“剩余其他需要改动的部分都要靠我们自己努力，所以这两天大家会过得比较辛苦。”
昆廷总结:“明天需要完成背词、编舞、记动作三项任务，明晚就是公演前最后一次彩排，争取一次解决所有问题，后天上台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怎么样，能做到吗？”
“……”
练习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均炯炯有神地紧盯着昆廷。
廖非一脸恍惚:“昆廷……你是天才吗？”
有人捂着胸口吸气:“何止天才——简直是神！卡密sama！”
“必须做到啊！”
有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天发誓:“不就是用一天时间重新记词，再练熟一套舞吗！我可是通过了24h主题曲考核的人！必不可能失败！”
现场气氛莫名燃了起来。
崔衍坐在昆廷正对面，手掌托着下巴，歪了歪头，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昆廷:“你一个人可以吗？我也懂一点词曲，要不今晚我陪你一起熬？
昆廷愣了愣，道:“词曲我没问题，但编舞需要你们帮忙……你能熬夜吗？
“能啊，不就是熬夜吗，这有什么。
崔衍抬手拍了拍昆廷的肩膀，认真道:“昆廷，你别这么客气，我们是队友，什么事都要一起分担，你也多依赖依赖我们吧。
“……
昆廷向来不习惯麻烦别人。
除非是他当老板的时候按部就班地给员工安排工作。
但他与这六个年纪差不多的队友之间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与公司老板相比，“男团队长 与其说是一种权力，不如说是一份责任。
昆廷不知道要怎么当好一个练习生小队的队长。
他像老板一样发号施令，独自完善与修改所有计划，同时换位思考地权衡队友们的能力与精力，将他们分别安排在合适的位置，然后尽可能让自己去承担难度最大也最重要的任务。
依、赖？
这个词对他挺陌生的。
他不懂有什么好依赖的，他们只是刚巧凑在一队，刚巧要一起表演一个节目。
他们此前从不熟悉，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依赖的前提是信任。
他……应该信任他们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碎碎念:
其实在做大纲的时候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让昆廷出道后当男团队长，ace门面这个定位已经够扎眼了，再来一个“年纪最小的男团队长 ，会不会太夸张？
当然主要还是队长这个职位事多又招骂，我最开始是不想让昆廷背这个锅的。
不过现在想想，要是连昆廷都不能当队长，那还有谁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