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故人
废弃工厂区的混乱暂时平息。
只留下满目疮痍和那只被风纪委特殊力场勉强束缚、依旧在无声咆哮的灰白怪物。
刺耳的警报声，和更多的风纪委，增援车辆正从远处赶来。
冷峻委员没有时间再详细追问何邪，他必须立刻处理这个“类型：
贪婪”衍生物和封锁现场。
他深深地看了何邪一眼，眼神复杂无比，最终对旁边两名队员下令：
“带他回去！单独隔离审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
“是！”
两名队员上前，虽然戒备，但态度比之前稍好一些。
毕竟何邪刚才展现出的战力，或者说破坏力和与那个神秘“收容会”的接触，让他身上的危险等级发生了改变。
何邪没有反抗，他此刻虚弱到了极点。
强行引动「暴怒之域」的反噬和身体的旧伤同时爆发，能站着已是勉强。
何邪终于明白，为何望月总骂星门老是传送没有魔素的世界泡。
绝魔位面甚至连诸多科技侧的力量都无法动用。
所有概念性的力量，都被压制的死死的。
他需要时间喘息，也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来消化刚才那惊人的信息。
他被带上一辆经过特殊加固的悬浮车，车窗是单向的，内部有灵能抑制器。
车辆没有驶向风纪委总部，而是出乎意料地开回了……
清华深研院？
最终，悬浮车在院内一栋不起眼的、标识着“高等研究院交叉项目中心”的灰白色建筑前停下。
何邪被带入地下，经过数道严密的身份验证和能量扫描，关进了一间纯白色的、没有任何尖锐物体的隔离间。
这里不像监狱，更像是一个……
高级别的观察室或医疗隔离室。
门被关上，只剩下何邪一人。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
紧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暗红的血沫溅落在纯白的地板上，触目惊心。
【机体损伤度71%。灵魂稳定度持续波动。银血活性下降至0.68%。建议立刻进入深度休眠并进行能量补充。】
银血的提示冰冷而严峻。
休眠？现在怎么可能？
他闭上眼，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收容会会长的话。
“外神的低语”、“空洞”、“概念投影”、“容器”……
每一个词都沉重得足以压垮这个世界普通人的心智。
单好在，何邪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还有那个会长最后的提醒，“风纪委高层内部……
并非铁板一块”。
刚才冷峻委员接到高层指令后态度的微妙变化，也印证了这一点。
这个世界的水，太深了。
不知过了多久，隔离间的门滑开了。
进来的不是风纪委的人，而是一个让何邪意想不到的人——
他的导师，或者说这个世界的何邪降临体的导师。
微纳电子系的张明远教授。
张明远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实验服，但脸色比之前更加憔悴。
眼窝深陷，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难以掩饰的焦虑与恐惧。
他手里拿着一个医疗扫描仪和一个电子病历板。
“何邪？”
张明远看到何邪满身血迹、狼狈不堪的样子，吓了一跳。
尤其是看到他空空如也的左袖和苍白如纸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担忧和……愧疚？
“你……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风纪委的人只说你需要隔离观察，没说……”
何邪抬起眼皮，灰烬般的眼眸看着自己的导师，没有说话。
他的“锚点体质”能清晰地感受到，张明远手腕上那股冰冷死寂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浓郁了，甚至隐隐向他全身蔓延。
而张明远的情绪波段更是混乱不堪，恐惧、焦虑、担忧、还有一种极深的负罪感交织在一起。
“我先帮你检查一下伤势。”
张明远似乎不敢直视何邪的眼睛，蹲下身，拿出扫描仪对着何邪扫描，声音有些发颤。
“听说……听说你卷进了棚户区那边的恶性事件？还牵扯到了……‘那些东西’？”
“哪些东西？”
何邪声音沙哑地反问，紧紧盯着张明远。
张明远的手猛地一抖，扫描仪差点掉在地上。
他避开何邪的目光，语气慌乱：
“就……就是一些危险的异常能量泄露……学校最近不太平，你刚回来就遇到这么多事，是我没照顾好你……”
“导师。”
何邪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您手腕上的表，好像很特别。”
张明远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缩回手，用袖子盖住了手腕，脸色瞬间煞白：
“没……没什么特别的！一块旧表而已！”
“是‘彼岸’项目留下的旧表吗？”
何邪步步紧逼。
“就像仓库里那些……‘不稳定’的封存设备一样？”
“你？！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张明远猛地后退两步，如同见了鬼一样看着何邪，声音尖厉。
“那些是绝密！你不能打听！会惹祸上身的！”
他的反应激烈得超乎寻常，恐惧几乎要溢出眼眶。
“王启年工程师。”
何邪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他当年……也是像您这样害怕吗？直到……被‘吃空’？”
“住口！！！”
张明远像是被戳到了最深的痛处，猛地捂住耳朵，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惊恐的幻象。
“不要提这个名字！不要提！他不是事故！他是……他是被……被‘它’……看空了！没了！什么都没了！只剩下……只剩下……”
他猛地抬起自己的手腕，看着那被袖子遮盖的地方，脸上露出极度恐惧和恶心的表情，仿佛那不是他的手臂，而是什么腐烂的东西：
“……只剩下这种……冰冷的……‘空’……”
何邪默然地看着几近崩溃的导师。
看来张明远知道的远比他表现出来的多，而且他自己也深受其害，被那种“死寂空白”的力量侵蚀着。
“导师。”
何邪的声音放缓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如果想摆脱它，如果想活下去，就把你知道的关于‘彼岸’、关于王工、关于那种‘冰冷空无’的事情告诉我。
我不是来害你的，我和你在一条船上。”
张明远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良久，他才抬起头，泪流满面，声音嘶哑绝望：
“没用的……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它’一直在看着……所有接触过‘彼岸’核心的人，都被标记了……逃不掉的……我们都会变得和王工一样……”
“看着？”
何邪捕捉到关键词。
“那个‘眼睛’？”
张明远浑身一颤，恐惧地点头：
“不止一个……项目后期……到处都是……墙上、屏幕上、甚至……
人的眼睛里……它能看到一切……记录一切……然后……删除……”
他的话语支离破碎，却印证了收容会会长的说法。
“项目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谁主导的？”
何邪追问。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张明远拼命摇头。
“我只是个负责外围设备维护的……核心数据只有李教授和那几个从总部来的‘顾问’能接触……
但李教授他……他在最后一次实验事故后就疯了，现在还在精神疗养中心……
而那些‘顾问’……早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总部来的顾问？何邪记下了这个信息。
“那些顾问，有什么特征？”
“特征？”
张明远努力回忆，眼神迷茫。
“他们……很怪……总是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很少说话……对了！
他们的防护服手臂上，好像有一个标志……一个……黑色的三角形，里面有一只红色的眼睛……”
黑色的三角形，红色的眼睛？！
这个标志……何邪瞬间想起，在之前混乱中，那些“收容会”成员的战术服手臂上，似乎有一个类似的、但更加简洁的，齿轮与锁链的标志？
这是巧合吗？还是……
就在何邪试图理清头绪时，隔离间的门再次被打开。
冷峻委员去而复返，脸色异常难看，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何邪认识，是学院行政部的副主任，一位总是笑眯眯的中年男人。
而另一位，则让何邪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面容和蔼，眼神锐利而充满智慧。
何邪认识他！
或者说，原主“何邪”的记忆碎片认识他！
郑维明，国内顶尖的生物科技巨头“维塔生命”的ceo，同时也是清华深研院的重要捐资人和名誉校董！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郑校董每年都会来学院参加活动，发表演讲，鼓励科研，是无数学生崇拜的偶像和榜样！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是在风纪委的隔离区？！
郑维明看到何邪的惨状，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关切：
“何邪同学？你怎么……伤得这么重？真是太不幸了！”
他快步走上前，语气充满长辈的关怀。
“张教授，你也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明远看到郑维明，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爬起来，语无伦次：
“郑、郑校董！您怎么来了？何邪他……他遇到点意外……”
冷峻委员上前一步，挡在郑维明和何邪之间，语气公事公办：
“郑校董，何邪同学目前涉及多项保密调查，需要隔离，请您理解。”
郑维明微微一笑，气场从容不迫：
“我理解，风纪委的工作很重要。
我只是听说我们学院一位很有潜力的学生受了重伤，还被带到了这里，于情于理都该来看看。
毕竟，我们维塔生命一直致力于最先进的生物医疗修复技术，或许能为何邪同学提供一些帮助？”
他的目光转向何邪，特别是他那空荡荡的左袖，眼神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和兴趣的光芒。
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何邪的“锚点体质”却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那并非纯粹的关心，更像是一种……看到稀有标本般的审视。
维塔生命？生物医疗修复？
何邪猛地想起，之前银血扫描学院数据库时，似乎看到过“维塔生命”与学院有多个联合研究项目，涉及……
高端义肢、神经接驳、以及……灵能适应性细胞培养！
这个郑维明，他的出现，真的只是巧合吗？
冷峻委员显然也对郑维明的突然到访感到意外和棘手，眉头紧锁。
郑维明却不再多看何邪，转而看向冷峻委员，语气变得严肃：
“刘委员，关于棚户区的恶性事件和异常能量泄露，董事会高度关注。
我希望风纪委能尽快给出一个初步报告，毕竟这关系到学院的声誉和数千师生的安全。”
他说话滴水不漏，完全是一副负责任校董的姿态。
但何邪却隐隐感觉到，一张更大的网，正在缓缓收拢。
学生、导师、风纪委、收容会、混沌分裂者、观察者、以及现在出现的校董和商业巨头……
他的学生身份，仿佛一个线头，正在牵扯出隐藏在这座象牙塔深处，越来越多、越来越惊人的秘密和人物。
而这位看似光鲜的郑校董，他的维塔生命，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何邪低下头，掩盖住独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芒。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趣了。